“竟是如此玄奇！”

    陸玄道聽完，隻覺得大開眼界。

    如果將武道視作是對身體的強化，天人之道是對靈魂的開發，那麽仙道，就是在舊的身體中練出新的生命——元嬰。

    感歎完，陸玄道又向問了陸梧一些相關的事情，陸梧隻挑了些好回答的回答, 一些不太好回答的，或者回答起來有些麻煩的，就直接以“不太清楚”略過了。

    “行，老祖我沒什麽想問的了，你有什麽想請教老祖的嗎？”

    末了，陸玄道主動問陸梧。

    陸梧還真有些武道上的問題卡在他心中。

    之前想的是看有沒有機會能翻看一下陸家的藏書，從書裏找到答案。

    如今陸玄道主動開口, 那正好問他了。

    畢竟在大燕王朝這一畝三分地, 如果說對武道的了解還有誰能與他相比的話, 就隻剩下另外九位了。

    “倒是有些關於武道上的困惑想請教一下老祖。”

    “說說看？”

    陸梧也不跟他客氣，當即將自身對於如何突破武道第四境，以及第四境之後又當如何修行困惑問了出來。

    對於陸梧的問題，陸玄道並不覺得奇怪。

    就像他年輕時，好奇天人的修練與境界，就曾不遠萬裏奔赴中京，向國學文院的副院長求教。

    如今老來窺見上古辛秘，得知仙人存在，不也千裏迢迢將這小輩喚來，詢問一些關於仙人境界方麵的事情麽。

    在修行一途上，隻要不觸及其他道的根本，適量多了解一些其他道的修行方式、境界劃分等，是有裨益的。

    “武道第三境想要晉入武道第四境，需要曆經一次生死天關，”

    陸玄道娓娓道來。

    在他的講述中, 所謂“生死天關”，即指逆反先天。

    這一關很難，需要武道三境絕巔的武者死一次, 真正意義上的死一次。

    而能否成功逆反先天，成就先天宗師，就需要武者在肉身死亡之後與靈魂消散之前，感應到那一縷先天之炁。

    感應到則由死而生，再活一世；感應不到則生死魂消，歸於塵土。

    “生死天關”對年齡也是有限製的，必須是在六十歲之前，若是六十歲前沒有勇氣主動去破開“生死天關”，那麽將再無逆反先天的可能。

    “那這不是逼著三境絕巔的武者在六十歲時‘自殺’嗎？”

    陸梧覺得這很不可思議，三境破四境要從“死亡”中悟道就算了，還限製了“死亡”必須在六十歲之前。

    之前他還覺得天人之道艱難，稍有不慎就會魂飛魄散，原來這武道更是大坑，它用境界逼著你自去尋死。

    難怪這個世界先天宗師如此稀少。

    還好他是穿越而來，能夠修行仙道。

    然而，陸梧覺得不可思議的事情，在陸玄道的眼中卻是理所當然。

    “想要得到, 又怎麽可能什麽都不付出呢。”

    陸梧點了點頭，深以為意。

    與前世中掠奪式修行相比，此方世界的修行方式似乎看上去更加“合理”一些個鬼啊。

    天人之道突破天君境界需要裂魂融魂, 武道突破先天境界需要向死而生，那仙道呢？

    陸梧心中不禁產生了幾分憂慮，不知道仙道的前方是不是也有什麽生死大關正等待著他。

    “先天之境後的武道第五境是道化境，此境武者又被成為大宗師。”

    所謂道化，即凝聚武道真意，形成獨屬於自身的武道。

    這一點很難，非常難，比逆反先天更難，雖然道化境大宗師實力上與先天宗師其實並無太大差距，一些專修殺伐的先天宗師也能與凝聚了武道真意的道化大宗師打得不分伯仲。

    可是它是武道至聖境的準入券。

    任何一位凝聚了武道真意的大宗師，都有可能成就武道至聖。

    至於如何成就武道至聖，陸玄道隻說了八個字：忽然明悟，自然晉升。

    這和沒說有什麽區別嗎？

    陸梧心中吐槽，卻也沒有打斷他。

    最後就是武道的終點——陸地神仙境。

    因為陸家曾經出過一位陸地神仙，因此留下過一些關於聖人如何破境的隻言片語。

    但他不能說，隻告訴陸梧，流淌著陸家血脈的人晉升武道至聖境後，自然就會明白。

    “多謝老祖解惑！”

    陸梧起身拱手施禮。

    “好了，就聊到這裏吧，‘六臂秘術’蘊含在第五祖的聖像裏，你自去觀摩，能夠參悟多少，全看你自己得悟性，去吧！”

    陸玄道揮了揮手，轉身重新麵朝西南，側臥而下，飲酒念誦：

    “家住層城臨灞水，心隨明月到錦川”

    陸梧沿著來時小路，回到八聖碑林盡頭處的第五祖聖像前。

    十二丈高的聖像，依舊以四臂托天兩臂撼地的姿勢，仰頭傲視天穹。

    來時不知道各中隱秘，因此隻覺得這聖像偉岸，如今得知早已湮滅於曆史中的“三道”之爭後，再看此聖像，不禁想到：

    “他應該也知道那些隱秘吧，是不甘心武道的‘天’越壓越低，想為天下武者重新撐回去嗎？”

    陸梧心中略有觸動。

    不過很快他就收拾起了情緒，輕抖衣袖取出蒲團，於聖像前盤腿而坐。

    陸梧並不擔心自己參悟“六臂秘術”之後不能施展這一問題，因為從陸玄道對武道境界的講述中可知，武道第五境後武者便開始接觸“道”。

    “六臂秘術”作為武道至聖境的秘術，早已超脫了武學的範疇，更近於道。

    是“道”便可領悟，便可依照理解化為己用。

    陸梧閉上眼眸，神魂之力收束，緩緩探向聖像。

    “轟——”

    如雷霆在意識中炸響，震得陸梧頭昏腦脹，隻隱約看見一道擎天撼地的六臂身影，如傳說中的魔神般，強行擠入了他的意識之中，六臂揮舞，攪動著好似要開天辟地一般。

    好在緊要關頭，青銅斷劍輕輕顫動，斬出一道劍光。

    劍光擊中了那道魔神的身影，刹那間就將其打成碎片，而後碎片逐漸消散，一些關於“六臂秘術”的零星知識便出現在了他的腦海之中。

    陸梧睜開眼睛，看著麵前的六臂聖像，略顯驚訝。

    不過隨即略一思索，便大致了然了陸玄道所說的“參悟”的意思。

    參悟者將第五祖留於聖像中的秘術真意接引入意識之中，然後在意識中戰勝秘術真意，便能獲得六臂秘術傳承。

    戰勝的武道真意越多，獲得的秘術傳承就越完整。

    “倒是取巧了。”

    陸梧“打量”這意識深處的那柄青銅斷劍，心中竊喜的同時，又生出了更多的困惑：

    “陸家第五祖為什麽會以這樣的方式傳承秘術呢？”

    “難道施展這門秘術，對施術者的神魂有要求？”

    “神魂的強弱，對應能施展此術的完整程度？”

    “如果是這樣，那這門秘術應該更適合天人之道才對！”

    困惑雖多，但考慮到如今才隻擊潰了第一道秘術真意，獲得的秘術傳承有限。

    他相信，隻要擊潰所有秘術真意，獲得該秘術的完整傳承，所有困惑自然會迎刃而解。

    月落日升。

    東邊天際已然露出了些許霞光。

    炊煙繚繞在灞川山山腰，山下的陸家山城的練武場上，站滿了或神采奕奕，或沒精打采的稚童和少年。

    “唔啊”

    一個稚童正在打嗬欠，忽然感覺到胳膊被人抓住。

    扭頭看去，隻見自己的好友正一臉激動的看向另一個方向，

    “陸晁陸晁，快看，是陸熏和陸潛。”

    名叫陸晁的稚童沒精打采的往那邊瞥了一眼。

    陸熏是個小小年紀就故作冷漠的女童，陸潛則是個小小年紀就故作深沉的男童。

    他倆皆是陸晁這一輩裏，根骨天賦最為出眾的兩人，同時也是得家族賜下異種血的天才，往後的武道之路，更是有族中諸多老祖看護，將來也是極有可能成為老祖。

    “切！”

    陸晁露出不屑一顧的表情，壓低聲音對身邊的小夥伴說道，

    “我跟你說，除了武道，其實還有天人，厲害的天人也能跟老祖一樣在天上飛，我不打算修練武道了，我要成為天人。”

    “天人是什麽？”

    很顯然，小夥伴並沒有聽說過天人。

    陸晁張著嘴，想要跟小夥伴解釋，卻發現自己其實也不知道天人是什麽，隻是在腦海中浮現出了昨日下午見到的那位年輕“叔叔”。

    “天人就是”

    “哇，你們快看山上！”

    一道正處於變聲期的驚呼打斷了陸晁。

    隨後整個練武場上響起了更多興奮的大喊大叫。

    “啊，是聖人老祖宗的法相！”

    “是十三祖的聖人法相！”

    “十三祖顯聖了！”

    “咦，十三祖的法相旁邊怎麽還飛著一個小黑點？”

    “是族裏的某位老祖嗎？”

    “可能是寰宇祖！”

    麵對如此混亂的場麵，傳武教習們非但沒有出聲製止，反而紛紛仰頭，看著灞川山山頂上的六臂金身，目露崇敬。

    “轟——”

    隻見那六臂金身法相忽然向那小黑點轟出兩拳。

    潰散的力量掀起氣浪，吹散了周圍的雲團。

    灞川山也因巨人的動作而劇烈震動。

    “喔，十三祖好強”

    “啊，十三祖出手啦”

    “哇，聖人好強，雲都打散了”

    練武場上，陸家的稚童和少年們紛紛發出各中興奮的驚呼。

    山城中的陸家族人也都紛紛跑出屋舍，來到空曠的地方。

    而在灞川山山腰，三名已經領悟了武道真意的道化大宗師，數名逆反先天的武道宗師，也都紛紛結束閉關，抬頭仰望。

    與山腳下的陸家族人不同，聖人在他們眼中並非是廟宇中的石像，虛無縹緲的傳說。

    因此，在看到山頂上的六臂金身時，他們更多是在想：

    “老祖的聖人法相怎麽變六臂了？”

    “老祖突破了？”

    “旁邊那人是誰？”

    “老祖在和他動手？”

    就在一眾陸家“底蘊”紛紛猜測六臂金身聖像旁漂浮的小黑點是何人之時，一道響亮的斥問聲震徹整個灞川山：

    “何人擅闖我陸家禁地！”

    話音未落，一道青虹徑直從半山腰衝天而起。

    然而還不待青虹接近，蒼老、恢宏的聲音自天穹垂落而下：

    “寰宇，休得造次，退下！”

    隻見那衝天而起的青虹忽然調轉方向，直直墜落。

    灞川山，八聖碑林盡頭。

    陸梧憑虛禦風，大袖激蕩獵獵作響，眉頭緊皺，麵色凝重的看著麵前那高達百丈，渾身爛肉翻卷蠕動，惡臭膿液流淌滴落的六臂怪物。

    與腦海中所得“六臂秘術”完整傳承對照，心情頓時沉入了穀底。

    “六臂秘術”全稱六臂神君山神敕令，而眼前這怪物，不出意外的話，應該可以稱呼一聲：山神。

    好家夥，佛門他還沒弄清是怎麽回事兒，這又莫名其妙的冒出一個“山神”。

    這個世界到底還有多少秘密埋葬在漫長的時光之中。

    “陸小子，怎麽回事兒？”

    陸玄道飛身趕來，看著麵前的六臂金身法相，向陸梧詢問。

    “老祖，”

    陸梧開口，剛想回應，那身軀腐爛的六臂怪物直接向他揮拳。

    陸梧不敢有絲毫輕敵，即刻施展千裏遁光術，閃現至數裏之外，對陸玄道大聲道，

    “老祖，先拿”

    誰知那他話還沒說完，怪物六條腐爛手臂中的兩條已經遞至陸玄道麵前。

    陸玄道雖然能夠躲開，但他沒有，聖人法相閃爍金光四臂交疊身前，硬接下這兩拳。

    “轟——”

    強大的力量撞擊激蕩空氣，衝散了雲團，露出了後麵深邃的天穹。

    陸玄道身體倒飛出數裏，四臂散開，抖了抖，對陸梧大喊：

    “陸小子，到底是怎麽回事兒？”

    “老祖，先拿下他，事情我隨後再跟您解釋！”

    說話的同時，陸梧雙手掐訣，默誦真言，一輪蟾月圓光緩緩浮現在他腦後，神異無比。

    雖然這怪物可能是灞川山的正統山神，可它如今的模樣，並不像是什麽良善之物，而且之前硬接了它兩拳，發現它並不比自己強多少。

    “轟轟轟”

    腐爛的六臂巨人似乎被限製了移動，如今陸梧和陸玄道皆不在它的攻擊範圍之內，於是它便開始向腳下灞川山揮拳。

    大地劇烈震動，山石滾落，十數道身影從半山腰飛出，半數阻擊墜落的山石，半數落入山腳陸家山城，維持穩定。

    “陸小子，到時候你若給不出合理解釋，休怪老祖翻臉。”

    陸玄道看了一眼山腳，山城中已經開始有房屋倒坍。

    “好！”

    陸梧大聲回應，真元鼓蕩，渾身散發著飄渺霞光。

    “掠影，魚腸，去！”

    陸梧手掐劍訣，兩道劍光自其眼眸中射出，飛向那六臂腐屍。

    腐屍揮舞兩隻大手，將兩柄飛劍分別抓住，陸梧本想催動飛劍穿透腐屍手掌，剛好瞥見陸玄道正向它突襲，便轉變策略，以拖為主。

    “轟轟轟轟——”

    陸玄道飛身臨近，四隻金光手臂與腐屍的四隻手臂硬撼在一起。

    陸梧見狀，深吸一口氣，然後張嘴吹出。

    深紅的三昧真火化作一條細長的火線，直撲向六臂腐屍的麵門。

    正與腐屍四臂角力的陸玄道瞥見那深紅火線，便是身為聖人的他也不禁心驚肉跳。

    “陸小子，不可焚毀聖像！”

    陸玄道大喊出聲。

    他不能讓陸梧將它焚毀，這是陸家唯一一位陸地神仙境老祖的聖像，是陸家曆經數個千年而不衰的真正底蘊。

    陸梧聞言，雖然不解，但還是收回了三昧真火，轉而對陸玄道問道，

    “老祖可是有別的鎮壓辦法？”

    “沒有！”

    陸玄道搖頭。

    陸梧：“老祖可是擔心聖像毀壞後，六臂秘術失了傳承？”

    陸玄道：“並非是全是。”

    如果隻是因為六臂秘術，他陸玄道自己就能以聖人級的武道真意錄。

    之前與陸梧言說武道境界時，他曾說“流淌著陸家血脈的族人晉升武道至聖境後，自然就會明白”。

    從何處明白？

    就是從這尊陸地神仙境老祖的聖像中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