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回劍舞輕狂夕陽斜(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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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魏嚴如此一席話不說還好,這一番言語說將下來,勢必會激起全體無雙鎮居民身體內流淌的那股血性。

    而這股血性的迸發,對於長者來說,並非是什麽好事,他們似乎從此刻便看到了無雙鎮的衰亡。

    他們老了,但也的確不可否認的是,血性這種東西有些時候的確是需要,這是一個民族能夠延續的保證。

    不過,這江湖終是屬於少年的,什麽是少年?

    少年乃是人一生中陽氣最盛的一個階段,自當於紅塵中爭渡,在江湖裏縱橫。正所謂“人不風流枉少年”說得似乎就是這個道理。

    但少年卻因閱曆過少,行事往往隻看眼前,望不到長遠,更不會計較後果。

    但,少年不也是因此而為少年麽?

    魏嚴那一番言談震耳發聵,聲音其實並不大,但卻有種響遏行雲的感覺,重重地砸在無雙人心裏,他們似乎感覺自己體內好像有什麽斷裂了一樣,被壓抑了的自我逐漸被釋放出來。

    安逸久了,前人們的鮮血總是會淡去,但卻永遠無法忘卻,那種銘刻在骨子裏的堅韌,那種烙印在血液中的傳承,永遠不會消亡,隻是因為他們是無雙人,是真真正正值得尊敬的族群。

    無雙人不爭,卻不代表他們可欺;無雙人避世,並不代表他們

    孱弱。

    魏嚴的一句句怒吼,喚醒了沉睡在他們血脈深處那不朽的戰魂。

    無雙人個個鬥誌昂揚,不論老幼,或赤手空拳,或揚戟舉劍,或閃身騰挪,與那些江湖人遊鬥。

    雖然無雙人心中有氣,但也識得大體,他們在這場戰鬥中雖然表現的銳不可當,但卻都不約而同地隱藏自己的實力,他們隻需要立威。

    有些時候,訴諸武力是最為有效的解決方法,沒有之一,這從武字本身即可看出。

    何為武?止戈為武!

    這場可笑的鬧劇自開始而至結束,前後隻用了不到一個時辰。

    一個時辰後,進入無雙鎮的全部江湖人铩羽而歸,沒有一個是不帶著傷的但也沒有一人因此而亡。

    天斷山某處山洞。

    一個童子盤膝而坐,眼眸微閉,一雙手正不停地結著一些奇怪的印法,一張臉忽紫忽紅,顯然正遇著極大凶險,似乎是書上所載的走火入魔,卻又有些許不像。

    那童子自是風宇莫無疑。

    之前在趕路時回想昨日發生之事,他深感不妙,再加今日又得知無雙鎮遭此劫難,此二者皆與數月之前他從玉皇寨中所得之物有著莫大幹係,由是甚為惶恐,當下便覓地療傷。

    此時的風宇莫可謂是痛楚難當,體內真氣逸散不說,就連經脈都有些許移位了。

    雖然知道這是十分凶險的事情,但風宇莫卻是毫無一絲頭緒,現在他自己都控製不住自己的真氣,乃至出現了這等真氣馭人的景象。

    不過好在如此這般過去了約莫一個時辰後,風宇莫悠悠醒轉,醒來的風宇莫自視一番,倒也沒瞧出什麽毛病,隻是感覺身體精力充沛,手腕上的那些烏色的東西也不見了。

    伸個懶腰,心情大好,但隨即又犯了難,他手中並無兵刃,如何去得無雙鎮那等虎穴龍潭?

    一路上風宇莫都是愁雲不展的,自然連走路都是心不在焉的。

    突然,風宇莫直覺左腳底傳來一陣劇痛,抬起左腳,定睛一看,原來是一把長劍,看長劍的樣式似乎是風叔丟失的那柄無煙。

    有分教

    無兵愁雲虎穴入,

    道行傷足無煙識。

    拾了無煙,接著走上半個來時辰終於才有見著那塊刻著無雙鎮三個大字的石碑。

    雖然說這一次他有要事處理,但還是忍不瞧了那一眼石碑,隻是這一眼,竟差點將他駭個半死。

    碑還是那塊碑,看的人也依舊是他,但給他的感覺就是不一樣了一些,或許是上一回沒看清楚?

    風宇莫搖了搖頭,他有點看不透這塊碑了。

    收起雜念,風宇莫倒提無煙,緩步走進鎮裏。

    風宇莫原以為鎮上應該是屍橫遍野,卻沒想到隻是一片狼藉。

    若不是其中夾雜著少許殷紅以及一地的兵刃,他都會以為什麽事都沒發生過。

    畢竟鎮上還有個叫趙芸楚的小魔王,她可是個十足搗蛋鬼,哪一次不是鬧得全鎮上下一片狼藉的,頗有當年風宇莫的遺風。

    風宇莫緩步在小鎮中行走,發覺這裏竟空無一人,而且周圍似乎有些安靜得太過詭異了。

    當下,他按住手中的無煙,以確保隻消有半分異動,他能在第一時間拔出。

    雖然說他的武功並不是很好,但此事畢竟因他而起,若不是他數月前受莘姨囑托去玉皇寨帶回了一麵錦,說什麽也不會有今日無雙之劫。

    大丈夫敢作敢當,雖然他現在連十歲都不滿,但終日和風叔莘姨這等隱居山林的高人住在一起,他的心智遠非同齡人可比,多多少少受了點江湖的熏陶。

    重新站在自家門口,感慨頗多,昨日這個時候他還是一個望天失神的孩童,今日這個時刻,他卻要成為一個提劍的戰士。

    真的可以說是造化弄人啊!

    風宇莫坐在門檻上,倚在門框上,嘴裏叼著一根不知從哪裏摘來的狗尾巴草,眼眸微閉,臉上一副一副悠哉遊哉的神情,好不愜意。

    突然,他睜開雙眸,從眸中好似射出兩道精光,喝道“誰?!出來!”

    此時的風宇莫一改先前憊懶模樣,一雙眸子炯炯有神,整個人瞬間站得筆直,同時往前踏出幾步,右手緊緊的按住劍柄,神色顯得十分凝重。

    但是這樣的神情,這樣的氣質,配上了那張肉多的臉龐,竟莫名有些喜感。

    雖然風宇莫方才如此言語,但實際上並沒有人出來。有的,隻是風刮起地上枯葉的聲音,給他一種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感覺。

    暴風雨來臨前的天空,往往是最為平靜與壓抑的。

    風宇莫不敢放鬆,現在敵暗他明,萬事需得小心應對。

    突然,一塊飛蝗石不知從哪裏打來,隻撲風宇莫持劍的左手。

    雖然風宇莫還未曾練就聞風辨器的功夫,但他的耳力卻也不弱。隻見他當即翻了個空心筋鬥,不過終究慢了一步,左手一片淤青,無煙落地。

    風宇莫見手中無煙落地,正要拾起,又是一連數十塊石頭飛來。

    於是他隻好不住地躲閃,連翻數個空心筋鬥,但這樣一來,卻是離無煙越來越遠了。

    躲了約莫十來塊石頭後,他開始嚐試著靠近一些屏障,諸如石獅子什麽的。

    不過,這好像被那人識破了,每次他靠得近時,那些石頭就會像雨點一般襲來。

    不過最後他一咬牙,拚著挨上幾塊的後果,最後還是成功躲到了一個石獅子後麵。

    但他也受傷不輕,接連被好幾塊石頭差點打中了他的左腿骨,要不是他應變迅速,恐怕左腿已經斷了。

    粗視全身傷勢,雖然沒有被打中過,但被這些石頭擦傷的地方估摸有一二十處。

    從開始到現在雖然沒過多長時間,按理來說他也應該能找到那個亂放暗青子的人了,可實際上連個人影都未曾見到。

    “看來又是一個使暗器的好手啊!”風宇莫輕笑道。

    風宇莫將自己調整為最佳狀態,他就不信現在有石獅子擋著,那人還能傷到他!

    如今就等著那人現身,然後近身。雖說無煙失落在地,但想來也無甚大礙。

    自風宇莫躲在石獅子身後時,便沒有飛蝗石落到場中了,風宇莫身後一片安靜。

    突然,風宇莫聽得身後傳來輕微的走路聲,他知道那人終於出來了。

    於是他冒險轉身,左手自然垂落,右掌平舉。

    這是一套劍法的起手式,他以劍入掌,倒也有一番造詣。

    雖然他覺得招是死的會有所束縛人,但這套通明劍法卻是正和了他的意,所以學上一學卻也無妨。

    “小娃娃,你就用這個來對付我?不若告訴姐姐,織血錦在何處,姐姐饒你性命怎麽樣?”

    風宇莫對麵的是一個約莫二十上下的曼妙女子,身著一身黑,倒像極了她之前的行為。

    風宇莫注視著她,她也注視著他,顯然兩人都感覺對方有些棘手。

    不過,風宇莫終究是個鬼一般的孩子,看了一眼之後眼睛就開始不老實了,視線逐漸在女子身上掃蕩起來,不知道要做什麽。

    這可惹惱了那女子,隻見女子素手一揚,幾枚袖箭自她袖中飛出。

    風宇莫自然不可能站在原地,一陣騰挪躲閃,落地後突然道“姐姐你好,你這麽可以這麽胖啊?!”

    風宇莫這句話可謂是語不驚人死不休,那女子登時怒了,也不發暗器了,拔了無煙便朝風宇莫砍來,這時候她也顧不得什麽章法了,隻要能砍死眼前的小娃娃就行。

    隻是她似乎連自己都忘了,她擅長的乃是暗器,劍術當真是不怎麽行。

    所以自那女子拋卻暗器不用,以劍相搏時,結局似乎就早已注定了。

    風宇莫的武功的確不怎麽樣,但他所使的乃是極為上乘的劍法,即使他手中並無兵刃,也不是那女子可以欺辱的。

    僅僅是幾個回合,那女子便覺已是險象環生,待醒悟過來,欲使暗器之時,卻是遲了,竟被風宇莫一招截流斷水打中後頸,昏了過去……

    等那女子再次醒來之時,卻發現自己手腳被縛,而且被隨意丟在了一方院子裏。

    掃視四周,發現那個孩童架了一口燒著水的鍋,正在一旁的按板上打磨一把殺豬刀。像是察覺到了她的目光,還特意朝著她舔了舔刀身。

    於是那女子當場被嚇暈了過去,恐怕她這一輩子都不會忘記這個孩童了,印象實在太深刻了。

    其實這也不怪她,換作任何一個人遇到這場麵也都會如此。

    風宇莫見那女子再次昏迷了過去,臉上泛起一絲笑容。

    隻是,那表麵的笑容遮不住隱藏在內心深處的愁雲。

    擒下眼前女子至今已有一個時辰有餘,他走遍無雙,卻未曾發現除他二人以外的人,心下頗為當心。

    但當心也是無用,眼下解決食物問題才是最為緊要的,為了避免這位姐姐傷他了,所以隻好在院子裏架鍋做飯。

    很快,食物就做好了,雖然看上去不怎麽樣,味道也不怎麽好,但也就這條件,將就將就就成。

    食物的誘惑力自然是十分強大的,那女子嗅到食物的味道,登時就醒,但不知道為什麽,她就是不想睜眼,好像風宇莫是什麽洪水猛獸一般。

    “我說,胖子姐姐,裝昏迷有意思麽?”風宇莫眼睛微眯,臉上露出一抹笑意道。

    “小胖子,說誰胖呢?!你全家都胖!”女子一聽胖字,登時便醒了,如此罵道。

    “呦呦呦,說你胖你還不信?”風宇莫一邊吃著東西,一邊手指了兩處道“那裏,那裏,不都是很胖的嗎?”

    風宇莫隻一指,那女子便知風宇莫所說為何物,一張俏臉憋的通紅,接著怒罵道“你這……”

    那女子就這麽一直從白日罵到了黑夜,哪怕是在睡夢中所說的夢話也都是在罵風宇莫,好像巴不得他立時去死一樣。

    也是因此,在風宇莫以為的調笑中,卻也給自己往後招來了一個極為令人頭疼的仇敵。不過,這自然是後話了……

    當清晨的陽光照射在風宇莫的臉龐時,他正叼著一根狗尾巴草並臉露微笑地扛著一柄粘著土的鐵鍬往無雙鎮走去,至於他之前做了什麽,沒有誰知道。

    回到無雙鎮後,也不知道做些什麽,大體就是吃飯練功習字以及睡覺這四樣了。

    當然,他偶爾也去山裏看望一下活著的人以及祭拜一下故去的人。

    歲月如流,零落將盡。不覺半年已過。

    如今的風宇莫長得頗為瘦削,全身上下肌肉線條十分明晰,和半年前簡直判若兩人,就連性格也似乎變了些許。

    無雙鎮居民也皆數回來了,雖然風宇莫總感覺這裏麵有些不一樣的味道,但他們既然沒說,自己自然也不會去問。

    該是你知道的東西,你自然會知曉;不該是你知道的東西,萬不可四處打聽。

    這是風叔交給他的第一個道理,隻是如今雖然大多數人都回來了,風叔依舊沒什麽消息。

    他,有些想念。

    至於那些江湖人麽……自然也絕不會善罷甘休,終有一日還是會卷土重來。

    畢竟,寶物動人心。更遑論是織血錦這種藏著長生奧秘的東西呢?

    不過,能過上一段安穩日子終歸是個好事,不是麽?但該來的還是會來,躲也躲不過。

    這一日子時,就在風宇莫睡得正酣之際,突覺臉上一到勁風拂過,他的睡意登時便散了大半

    緊接著又是數道勁風襲來,但風宇莫並不驚慌,趕忙就勢在床上一滾,隨後就是一聲巨響,原來是風宇莫滾到了床下,不過卻抽出了藏在床底的無煙。

    “好本事。我名東海末,乃古夷後人。”

    風宇莫隻聽得一個男子一邊拍著巴掌一邊說著,聲音由遠及近,想來是朝他走來。

    但黑暗中難以視物,倒是有些許麻煩,已是便道“古夷後人,不知可否點上蠟燭,也好一睹閣下尊顏。”

    話未畢,風宇莫一手在懷中摸火折,一手持劍。

    “我長相不佳,反倒讓閣下恥笑,還是莫要點燭吧?”東海末話音剛落,隻聽得一陣風響,一隻甩手箭激射而出,隻取咽喉!

    但經過半年苦練的風宇莫,武功還是頗有長進的,隻見他略微移動了一小步,那甩手箭便貼麵而過。

    “這可不行啊,東海兄!常言道‘媳婦雖醜,可終究要見公婆的’你怎麽能這麽說呢?”風宇莫如此笑道,之後隨意扔出一枚鐵蒺藜。

    東海末的注意皆在風宇莫的大致方位那裏,雖然聽到有暗器之聲,但想來也隻是在正前方,哪裏還想得到這暗器竟然還會拐彎的,要不是他身旁之人提醒,恐怕他的左臂就得留在這裏了。

    繞是如此,也受了些許輕傷。

    “唔?胖子也來了?有意思?”風宇莫聽見有另外一個聲音,不由暗道。

    接下來,東海末與風宇莫各種暗器層出不窮,倒是幾乎打成平手誰也未曾真個兒傷了誰,最多是受了些許小擦傷,僅此而已。

    “東海兄,比暗器,你貌似不行啊?”風宇莫打了哈哈,實在無聊,道“不若我二人在月光之下對陣一局,如何?”

    “我正有此意!”東海末顯然有些許不悅,這幾個字似乎是一個一咬出來的。

    風宇莫剛走出房門,並未見到一人因此還故意揉了揉眼以為自己看錯了,道“東海兄,唬我呢?”

    風宇莫此話一出,先後有四位少年男女自屋頂跳了下來。

    第一個落地的是個紅裙女子,也沒有什麽特別之處,隻是臉上畫著淡妝,神情冷淡,一副拒人千裏之外的感覺。

    第二位是個白發藍衣男子,背著一把長劍,臉上棱角分明,眉宇間透著一股沉鬱,顯然是個有故事的人。

    第三位是一個畫著濃妝,頭發披散,狀若鬼一般的女子。她的指甲十分長,穿一身素衣。

    第四位則是個戴著無臉麵具的青衣男子。

    “四打一?一打四?”風宇莫靜靜的望著那四人,臉上露出淡淡的笑意。

    可誰知這四人中除了那個跟鬼一樣的女子外,其餘三位都對著他躬身行禮道“屬下參見風大人……”

    似乎是見素衣女子還未行禮,紅裙女子扯了扯她的褲腳,如此一來,素衣女子才不情不願地行了禮。

    “……”風宇莫見狀,當即傻眼,自己怎麽成為了大人?不應該啊,難道不是應該出來打架的麽,怎麽感覺像是出來認親的?

    這一夜,注定會是風宇莫一生中第一個難忘之夜。隻是驚愕,僅此而已。

    第二日,無雙鎮裏便多了四個夷族後人,他們以東海為姓,一名青璿,二稱延鋒,三喚梓卿,四道末。

    也是在這一日,一群江湖上的豪傑湧入無雙鎮,但這一次與半年前有所不同。

    隻是因為這一次的所有人都是江湖上各大派的年輕翹楚,而上一次卻是一些散人。

    縱觀華夏江湖,有門派弟子亦有無門無派之人。

    一般而論,加入門派者,習得本領速度會快上一些,但卻極難問鼎武道巔峰;反觀無門無派者,雖前期實力不濟,但若能尋得真途,武道巔峰則指日可待。

    而實際上能否問鼎武道巔峰的關鍵在於破與立。

    加入門派固然是好,但卻給自身上了一道枷鎖,隨著本門武學造詣愈發精深,這道枷鎖也就愈發難以突破;反觀無門無派,雖然沒有那道天然的枷鎖禁錮,修行之路卻也是極為艱難的。

    正所謂“尺有所長,寸有所短”,這兩種走向乃是各有千秋。

    此時雖是卯時,但因時屬夏季,所以天已放亮。

    風宇莫早已醒了,越想越覺得昨夜那四個人不對勁兒,但到底在哪,他也分辨不清,隻好走一步算一步了。

    “嘿,小流氓。”

    風宇莫突然聽到胖子也就是昨夜那個打扮得的像鬼一樣的人的聲音,立馬就醒了,道“胖子,你幹嘛?”

    “我警告你,別叫我胖子,不然讓你嚐嚐喪門釘的滋味!”東海梓卿捏著粉拳警告道。

    “好的,胖……子!”風宇莫一臉不屑,顯然沒在意。

    “……”

    “對了,胖子,你們這四人來此處有何事?還叫我風大人?正所謂‘事出反常必有妖’,說!是不是為了那織血錦而來!”風宇莫如此質問道。

    他從來都不是一個喜歡拐彎抹角的的人,有什麽就說什麽的性格或許讓他以後在江湖上得罪不少人,但這才是他風宇莫。

    甚至於就他的性格還出了一個俗語—為人當如風宇莫。

    “我為何要告知於你!?”東海梓卿如此說罷,便離開了。

    “這女胖子,有趣的人兒。”風宇莫如此思索。

    過了一個時辰有餘,風宇莫出門了,這是他半年來第一此出門,第一次毫無目的的出門。

    當然,他帶上了無煙。其實他也不知道為什麽要帶上無煙,隻是覺得有事要發生,還是帶著為妙。

    這是他第一次帶著無煙出門,大人們最多瞧一眼,可與他同齡甚至大上五六歲的人卻就不一樣了,都圍將上來,仿佛是見了什麽稀世珍寶一般。

    可實際上,無雙鎮裏的這些小孩子們都見過劍,甚至於都拿過劍。

    隻是,他們拿的劍都是他們父親或母親的,沒有一柄是屬於自己的。因此很是羨慕風宇莫,才八歲的年紀,就能擁有一柄屬於自己的佩劍。

    “宇莫哥哥,聽大人們說每柄劍都有一個名字,不知道這柄劍叫什麽?”小魔王趙芸楚問道。

    “無煙,”風宇莫拍了拍趙芸楚的小腦袋,續道,“這可不是我的,是風叔曾經丟失的那柄,但風叔不在無雙鎮,便由我代為保管。”

    圍在四周的人散了一些,那些都是十三四五歲的少年。

    據無雙鎮的某項規定,男女隻需年滿十六即可擁有一柄自己的佩劍。

    他們之所以圍在此處,隻是想見識下此劍究竟長得什麽樣,僅此而已。

    接著趙芸楚等人又一一把玩了一陣,這才算放過風宇莫。

    風宇莫手提無煙在無雙鎮毫無目的的遊蕩,不知不覺間已經又出無雙鎮。

    正當他反應過來轉身時,暗道不妙,突覺腦後一涼,趕忙將頭右偏,並往後甩出一支袖箭。

    風宇莫躲過身後暗器抬頭一看,一支穿心弩死死地將一塊血肉釘在了身旁的一棵蒼天古木上。

    雖然說風宇莫反應迅速,但實際上那時候不論做出什麽樣的躲避動作都會受傷,隻是要害不要害的問題。

    這半年來的修行卻也不是沒效果的,至少他已經達到了所謂的聞風辨器的程度,所以他敢確定,剛才那枚袖箭即使不能殺了對方,也一定能傷了對方!

    “嗆!”無煙出鞘。

    這是風宇莫第一次用無煙對敵,而現在的他,隻有八歲而已。

    風宇莫手提無煙,緩步朝著他射出袖箭的方位走去,神色顯得凝重。

    一連走了數十步,終於有所發現。

    那是一簇灌木,灌木上沾了不少鮮血,甚至還在往下滴落。

    順著灌木的方向望去,地上似乎隱隱有一道血跡滴落而成小路。

    風宇莫循道而行,雖然感覺有些許不對勁兒,但他還是跟了下去。

    這也是他膽大,若非如此,怎敢一路追將下去,恐怕早打退堂鼓了。

    一連追了半刻有餘,地上的血跡都還未斷,風宇莫這才明白似乎入了別人的局了。

    這也怪他,早知有不妥,卻非要跟將下來,這下可少不了一番惡戰。

    正當轉身之時,隻覺數道勁風撲麵,正是穿心弩。

    風宇莫卻是不動如山,瞧準了那些穿心弩的來勢,接著騰出右手,算準時機,隻一抄,那幾支支穿心弩便到了他的手裏。

    “你這孩童的確讓我驚歎,長老們說得果真不錯,確實不能留你。”

    風宇莫隻見突然竄出了四人,將他圍在了垓心。

    那四人的站位似乎頗有將就,但風宇莫卻顧不了那麽多,隻見他以劍代鞭,連忙使出龍鳳三鞭。

    隻是,對方四人似乎有備而來,雖然他們的每一招都感覺平淡無奇,但配上他們的站位以及身法後,卻是威能大增。

    而以鞭入劍的龍鳳三劍自然是威力大減,這三招本就是為軟兵刃所創,強行以硬兵器施展效果自然大打折扣。

    也是因此,始一開始,風宇莫變被打得險象環生,可謂是先機盡失。

    轉瞬間,三招已過。

    粗視傷體,背部挨上了一鞭皮開肉綻;右手肘被敲了一棍,登時麻木;更是差點被一杆長槍在胸膛上刺出一個血窟窿,雖然躲避及時,但也刺穿了他的右肩胛。

    雖然說受了如此中的傷,但風宇莫卻如熟視無睹一般,使開了那套通明劍法,這才一改之前之態,漸漸占據了上風。

    如今的風宇莫且戰且走,隻需讓他退到無雙鎮,那便安全了。

    但此地距無雙鎮估摸得有半裏的路程,而那四人又將他包裹在垓心,如何能撐到那時?如此看來,若無變數,他命休矣!

    也許是他風宇莫命不該絕,又或許是上天眷顧,在十數合之後,風宇莫腦中靈光一閃,暗道或許真的可以如此行事,雖然會有些凶險,但卻值得一拚。

    於是風宇莫便道“四位哥哥,請住手,我有話說!”

    那四人聽得風宇莫如此言語當真便停了手,畢竟眼前這名孩童乃十分重要之人,他們的師尊可不許他們殺了這孩童,至少在沒有得到那件東西之前。

    “鏘!”風宇莫見那四人罷手,當即將手中長劍棄之於地,又伸出緊靠在一起的雙手。

    四人見此景況,如何不明?

    忙取了麻繩將其雙手縛得結結實實,隨後又蒙住他雙眼,拉著他在山林間一路奔走。

    過了半個時辰有餘,風宇莫終於是見著了光亮,同時,他也見到了許多人。

    這些人從左至右都穿著不同顏色的服飾,想來各派之人都到了。

    打東邊起手的乃是青衣道袍,胸前繡一座小山,想來是青城山人;在其旁的乃是盡是粉衣尼姑,個個手拿長劍,定是恒山尼姑;尼姑旁的穿玄色長袍,卻是墨門;墨門邊上的著素衣,瞧模樣裝扮,似是滇南白玉……

    風宇莫瞧到場門派足有三十六之多,這近乎是如今整個華夏武林中的全部門派了。當然,還有些許一直避世不出的門派。

    他們到得此處,目的隻有一個——為織血錦而來。

    雖然門派很多,但在場的似乎以少年人居多,三十以上年紀的人並不多。

    也是合該風宇莫倒黴,碰上了西疇門的四位長老,若非如此,也不見得能被擒至此處。

    “哦?這就是這一代的選定之人?可真幼小啊,看起來應該不滿十歲吧?”

    為首的墨門子弟暼了一眼風宇莫後便帶著墨門弟子走了,他們顯然已經失了興致。

    若是這選定之人與他們一般年紀,倒是還能提起興致,現如今麽,若是傳揚出去,會損了他們這其中的一些名門正道的臉麵。

    有了第一個,自然會有第二個,隻片刻時間,陸陸續續走了上十派人。

    到了最後,唯有一派留了下來,他們身穿血色長袍,乃是贛北血門。

    若非贛北血門門主與曆代選定之人有說不清道不明的瓜葛,他們也不會留下來。

    麵對這樣一個不滿十歲的選定之人,就算是惡名昭著的門派,也是萬不能對其下手的,這是江湖的規矩,破壞規矩的門派一般會引起諸多門派的孤立,無一例外。

    “你叫什麽名字,我叫馮焱彤,來自贛北血門。”那個稱自己是馮焱彤的女子將右手伸向躺在地上的風宇莫,似乎是要與他握手。

    風宇莫見狀,倒忘卻了自己雙手被縛的一事,也伸出了右手。

    “嗯?”馮焱彤有些錯愕,方才明明被綁得十分結實,片刻未過,竟能解開繩索,倒是有點意思。

    隨即往後一招手,一名同門會意,暗暗上前。

    風宇莫見狀暗道不妙,當即一個鯉魚打挺,身形還未曾站穩,便見刀光一閃,一柄單刀朝他頭頂劈落,嚇得趕忙側身相避。

    那使刀的見風宇莫側身避過,未等單刀勁老,刀鋒一轉,橫麵斬來。

    此時風宇莫手無寸鐵,麵對這些人他可不敢托大。隻見他使了個鐵板橋的功夫,刀鋒貼麵而過。

    雖說風宇莫身法不弱,但那人刀也不慢,這一番纏鬥又是險象環生。

    隻是明眼人都能瞧出來,風宇莫騰挪的功夫明顯要在那人之上。

    他二人越打越快,數十合過後,那使刀的沉不住氣了,雖說現在看似他占據上風,但那孩童左閃右挪似猢猻一般,如何打得到?

    他大喝一聲,刀法愈加淩厲,這柄單刀在其手中,猶若活轉了一般,看來之前也未盡全力。

    風宇莫見狀,倒也不是很驚訝,他卻犯了疑。

    此地少說也還有七八十人,為何隻有他一人對自己出手?餘者為何又是一副漠不關心之色?為何之前那三十五派一一離開?真的是因他年幼麽?隻怕不是。但如今可不是失神的時候,還是先應付了眼前的刀客再說。

    打了這麽久,風宇莫早就發現這人刀法雖厲害,但身法卻有所不及,隻是他有兵刃在手,而他空手對敵,自然就先畏了三分。

    “算了,不管了,正所謂‘舍不著孩子套不著狼’,就拚上一拚卻又如何!”風宇莫見久久不得脫,咬牙暗道。

    隻見他以手代劍,使出一招引流入渠,瞧準刀路,極力避開刀鋒,並指如劍,隻取對方咽喉。

    此時對方不由大驚,單刀已在外門,根本來不及回護。不過顯然他也是極為老道的,騰出另一手,捏指成爪,向風宇莫襲來。

    風宇莫卻是不懼,此招乃是聲東擊西,為的是要拾取地上的無煙。

    但見風宇莫突然翻了個空心筋鬥,在那未曾落地之時,卻是右手按動機括,射出三枚袖箭。

    待得落地,隻見他作勢一滾,無煙到手!

    那使刀的卻是未曾料及此事,被那三枚袖箭穿胸而過,顯然是活不成了。

    這一場爭鬥看得眾人喝彩連連但細細想來,也算是驚心動魄了。

    此時風宇莫倒提長劍,暗自尋思道“不知他這一夥人耍得什麽鬼把戲,賺我入局卻又如此行事,當真是參不透啊!

    “等等,江湖人來此皆是為織血錦而來,賺我來此,亦是為了那物。”

    念及此處,風宇莫身後冒起陣陣白毛汗,當即身形緩緩向後退了幾步。

    那叫馮焱彤的女子見狀,便知這千局已被識破,撇了撇嘴,厲聲道“千局已破,殺局現!”

    風宇莫雙眸微眯,不由得抓緊了無煙,暗思千局?莫非……

    風宇莫雖然很想逃離此地,但似乎已經逃不掉了。

    但過了約莫片刻有餘,所謂的殺局在哪?他可未曾見到,若指的便是他們這贛北血門,那還是省省吧……

    隻是盞茶的功夫,此地已不見了風宇莫的蹤影,

    當然,這也要怪布局之人,所謂的殺局竟然不是隨叫隨到。如此一來,風宇莫走脫也是實屬意料之中了。

    此時的風宇莫行走於山間,他臉上沒有一絲血色,整個人都搖搖晃晃的,雖然衝出重圍,但也受傷不輕。

    好在他熟知草藥,在路上已經用草藥進行了一番簡單包紮,及時止住了傷勢,否則早已身亡了。

    隻是他現在卻是十分虛弱,就如同在狂風拍打小任微微閃爍的燭光。

    不知為何,風宇莫時常感覺自己很想閉上眸子,但他知道此時決不能閉上眼,他還有事要做。

    輕咬破舌尖,這才稍微打起了些許精神,望了望身後,並沒有發現什麽,這是他長舒一口氣。

    此時距先前一戰已過了足有半個時辰有餘,想來離子言叔那也不遠了。隻要到了那裏,他便安全了些許。

    之所以不去無雙鎮,隻是因為無雙祖訓。

    風宇莫在無雙鎮居住也有那麽長時間了,自然知道無雙有祖訓。所以他暫時不能回鎮上,隻有等到他傷體漸複後,才可以回去。

    雖然風宇莫用盡一切辦法不讓自己閉上眸子,但此時的他身體實在虛弱得很。到了最後,還是昏倒在了地上。

    等風宇莫再次睜眼時,映入眼簾的不隻有陳子言,更有澹台爺爺,以及無雙鎮的居民,這讓他懷疑這些人是否隻是因為自己的想念而看到的虛影。

    “傻孩子,想什麽呢?!”澹台爺爺在他的小腦袋上敲了一記,疼得他一陣呲牙咧嘴。

    看著呲牙咧嘴的風宇莫,四周笑聲不絕,倒讓臉皮一向很厚的風宇莫有些許不好意思了。

    突然,風宇莫似乎是想到什麽,正要開口,卻被陳子言給打斷了,隻聽他說“你是在想那些江湖人哪去了麽?他們啊,全在鎮外——魏嚴與那四個東海來的正在與他們打鬥呢!要不要去看看?”

    風宇莫略微點頭,隨後便被陳子言等人拉到鎮外去了,雖說他身上還有傷,但多走走也是好的。

    此時的鎮外,戰鬥不斷。

    魏嚴持劍,腰板挺直,仿若一尊戰神,他的每一招每一劍都有板有眼。在他周圍有一小塊空地,空地上浸著點點殷紅,周圍的人都不太敢上前,隻敢使暗器,似乎是被殺怕了。

    那四個東海來的也是各持一把長劍,劍光抖動間隱隱有一股莫名的雖氣韻在流轉。雖然功夫也不弱,但較魏嚴來說的確要遜色些許。

    風宇莫瞧見魏嚴哥哥如此實力,眼眸中甚是羨慕,若是之前他有如此實力,也就不會那麽狼狽了。

    當他的目光觸及東海那四個人身上時,特別是某個女子時,暗暗吃了一驚,心道“原來這胖子劍術不弱啊,怎的半年前會被我所擒?看不透。”

    東海梓卿似乎察覺有人正在觀察於她,忙一回頭,當即便見風宇莫滿臉笑容的朝著她揮手,登時就怒了,心道“本姑奶奶記住你這個小鬼了!”

    東海梓卿這一怒,對方可就遭了殃,隻見她的劍光突然淩厲了大半,很多人都傷在了她的劍下,猶如一尊殺神。

    此時,太陽正緩緩西墜。風宇莫見場中咬牙切齒的胖子,臉上不由泛起一絲笑意。

    雖然他不知道在他昏迷這段時間裏究竟發生了什麽,但他知道,他要走的路還很長,而這,似乎僅僅隻是個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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