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老頭正在院子裏的梅花樁上晨練。

    他打的是一套萬和不認識的拳法，動作緩慢，別說靈力，萬和連氣機都感覺不到。

    純粹就是老年人健身而已。

    見萬和進來，萬老頭眼皮都不夾一下，態度十分冷淡。

    對這個他一生下來就想認作他爺爺的老頭，萬和實在親近不起來。

    畢竟他的真實年齡，比萬老頭大了幾倍不止。

    那聲爺爺實在叫不出口。

    萬老頭也不是傻子，自然察覺到萬和從小的疏遠，對這個孫子慢慢也不怎麽親近。

    等到萬精精生下來，更是連話都不怎麽說了。

    “爺爺。”萬精精叫了一聲。

    萬老頭瞬間眉開眼笑，那雙三角眼都睜大了幾分，讓人懷疑他有變臉絕技。

    “精精兒，要不要上來練一下昨天教你的步伐？”

    “好！”

    萬精精脆生生應一聲，飛身上了梅花樁。

    萬家的梅花樁，高低起伏，長短不一，按著一種特殊的順序排列，大概就是和萬老頭口中的步法有關。

    萬和沒有學過，他也不感興趣就是了。

    和慢吞吞的萬老頭不同，萬精精起伏騰挪，縱躍如飛。

    “這小子這麽厲害了嗎？”

    萬和鎮定地點評一句“練的不錯。”

    僅此而已。

    在他的注視下，萬精精越來越快，直到在梅花樁上拉出了道道殘影！

    “……”萬和揉了揉眼睛。

    他並沒有眼花。

    萬精精已經快到幾乎看不到影子，梅花樁上卻有一個個或站或臥做出種種動作的萬精精漸漸清晰！

    “怎麽辦到的？”

    萬和明明沒有感覺到任何靈力波動！

    “這套影步，是利用人的視覺盲點和漏洞製造幻覺的小手段，不過是我萬家武學入門的基礎。”

    萬老頭不知道什麽時候來到萬和身邊，背著雙手傲然道“但精精兒這麽小就能練成，他是個天才！”

    想必是難以壓抑炫耀的心情，他難得和大孫子主動開了口。

    “是。”萬和恭敬點頭，低眉順眼地道“那我先回屋了。”

    萬老頭不以為意地揮揮手，像是應付陌生人。

    萬和淡定地轉過身，邁著平靜的步伐遠去。

    不能慌。

    萬精精好像已經比他強了！

    萬一被那小子發現這一點……

    “他才七八歲吧？”

    呃，七歲還是八歲？

    算了，反正記不清弟弟年紀也是做哥哥的基本操作。

    想想他曾經無聊時戲弄萬精精的手段，萬和有些鬱悶“早知道我就悠著點兒了。”

    雖然都是些有利於促進兄弟間友愛的正常操作，但要是弟弟用在哥哥身上……

    萬和想想就覺得不像話。

    “我怎麽就管不住這手呢？”

    人老了就愛逗弄小孩兒，這是天性。

    “希望他晚一點回過神來吧……”

    至少等到他這做哥哥的有自保之力。

    ……

    萬家不大，也就是一座兩進的院子。

    萬和住在東廂房。

    不過為了修煉方便，他早早就找理由搬出去了。

    吱呀。

    萬和打開門。

    屋裏的東西井井有條，這是他良好的習慣所致。

    但是一塵不染就明顯，是經常有人打掃。

    萬和隨手拿起牆上掛著的一柄短斧。

    入手沉重。

    呼！

    他隨手揮舞幾下，意外地合手。

    “東西不錯。”

    萬和不得不承認。

    這柄短斧長一尺有餘，做把手的梨木紋理粗大，質地堅硬，斧頭厚背薄刃，一看萬屠戶就是用了心的。

    這是他十四歲那年萬屠戶送他的成人禮。

    可惜萬和的心思不在這些東西上，當時就給掛牆上了。

    “磨一磨吧。”

    萬和歎息一聲。

    畢竟掛了好幾年了。

    “磨刀石，磨刀石……”

    萬和好半天才從床底找到了萬屠戶當初一起送他的磨刀石。

    也已經蒙上了老厚一層灰。

    好在，這東西衝點水就光潔如新。

    唰…

    唰…

    嘶啞的磨刀聲中，萬和機械地挪動雙臂，思維慢慢發散。

    “老萬怕是得到風聲，提前跑了吧？

    留下老人孩子頂缸，不靠譜啊……”

    畢竟萬屠戶都兩天沒出現了，他這麽想他也很正常。

    “精精兒步法練的雖然不錯，也還是個孩子。

    總不能指望他晃花那些人的眼。”

    “難頂，難頂……”

    唰—

    拖出一道長長的尾音，萬和的動作突然停住了。

    萬精精一個孩子尚且如此，那萬老頭呢？

    回想這十幾年萬老頭在他心中的形象……

    依然是平平無奇，和普通人家倔強的老頭子沒什麽兩樣。

    “走眼了啊！”

    萬和長歎一聲。

    他習慣以靈機去分辨一個人，顯然，時代變了以後，並不靠譜。

    經驗豐富是好事，但這豐富的經驗好像並沒有給他帶來什麽幫助。

    萬家不簡單。

    “得向前看……”搖搖頭，萬和繼續打磨手中的短斧。

    唰…

    唰…

    “你不用擔心，事情已經解決了。”

    一座山一樣的陰影壓了過來，聲音雄渾。

    萬和一驚抬頭，就看見萬屠戶按著刀柄，站在他的房間門口。

    殺豬刀。

    以前他以為，萬家的人走路沒有聲音是傳統，現在想想……

    萬屠戶方臉劍眉，身材高大，站在那兒挺立如山。

    萬和時常覺得，他應該是一個衝鋒陷陣的將軍，而不是什麽屠子。

    很難想象，這樣一條大漢走路也悄無聲息。

    見萬和不開口，萬屠戶也習以為常。

    他沉聲又道“昨天我不在橫斷城，今早回來得知你的事，我已經去過黑虎幫了。”

    “莫幫主已經答應給個解釋。”

    仔細看了看萬和，他微不可查地鬆了口氣“好在你傷的不重，看來對方動手也頗有分寸，回頭讓他給你賠禮道歉。”

    又經過了快一上午，萬和的傷又淡了幾分。

    縱然隻是練氣，修行的神奇也不是普通人能想象。

    萬和默默消化萬屠戶話語中的信息。

    能直接找上黑虎幫的幫主，老萬顯然有些臉麵。

    而麵子，通常都是實力撐著的！

    看他行色匆匆，顯然是剛回家，看起來對這個兒子有幾分重視。

    但讓萬和叫爹，他還是叫不出口。

    “隻是賠禮道歉？”萬和皺眉。

    昨天最後那一下，差點就破防了。

    一旦破防，他不死也殘！

    大概也因此，才引出了身體上那詭異的變化。

    “你不滿意？”萬屠戶沉下了臉。

    萬和剛以為他要嗬斥，不料老萬眼中凶光一閃，緩緩道“做點什麽也不是不可以，就是他爹有些麻煩……”

    他對這個兒子有些歉意。

    全是他的疏忽。

    平常從不碰兵器的兒子居然在打磨斧頭，這是受了多大的驚嚇才需要在這上麵尋找安全感？

    “君子報仇，十年不晚。”萬屠戶拍了拍萬和的肩膀。

    不知道什麽時候他已經進了屋。

    “我走了。”

    看著那氣度昂然的身影走的像幽靈一樣悄無聲息，萬和難受的差點吐出血來。

    走到門口，老萬頓了頓“臨陣磨槍，沒什麽用的。

    還是掛起來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