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幫主召集我等，有什麽要事？”

    人都到齊了，坐了一會不見幫主莫虎開口，外務長老巴霍忍不住開口。

    這位外務長老大冷天的敞著衣襟，裸露在外的胸膛上全是橫七豎八的傷痕。

    他總覺得，心頭突突發跳，似乎有什麽不好的事兒要發生，就有些沉不住氣。

    “哦，人都到齊了嗎？”看起來昏昏欲睡的莫虎抬起眼皮，淡淡道了一句“不急，再等等。”

    看起來一副老邁昏聵的模樣，大殿裏卻奇跡般地靜了下來。

    相處了幾十年，他們都深知這位幫主的厲害！

    偶然有要好的兩人討論猜測，也都把聲音壓的極低，唯恐驚動了上麵的老頭子。

    ……

    “幫主，萬巡查到了。”

    門外的陽光被人影擋住了，莫元山微笑著踏了進來。

    他抬手對著莫虎施了一禮，看也沒看兩邊的長老們。

    長老們都習慣了，見怪不怪。

    這莫元山，就是幫主的一條狗。

    也不知道，等莫虎死了，他又有什麽下場？

    有的是人在心中惡意猜測。

    “巡查！？”巴霍猛地站了起來。

    黑虎幫就一個外務巡查的職務，郝良已經死了，這是哪兒又來一個？還是姓萬！

    他的目光越過莫元山，看向他的身後。

    一個看起來十六七歲的少年，平靜地走了進來。

    “萬巡查！？”

    “就他！？”

    “這麽年輕的巡查使！？”

    長老們終於從莫元山的無理回過神來，一片嘩然。

    “見過莫幫主。”萬和對著上手的莫虎抱了抱拳，對兩側議論紛紛的老頭子們毫不在意。

    他也不在意這巡查使的職務，不過是為了離家躲幾天罷了。

    “哈哈，萬巡查果然年輕有為，”莫虎好像突然活了過來，溫和地笑一聲，伸手示意“來來，坐坐！”

    就像個和藹的鄰家老頭。

    萬和一怔，左右看了看。

    大殿上坐的滿滿當當，根本沒有他的位子。

    他看了看莫元山，莫元山目視前方，好像根本沒有發現他的目光。

    他又看了看莫虎，莫虎笑容滿麵，好像根本沒有發現有什麽不對。

    萬和突然笑了。

    “好。”

    他平靜的應了一聲，後退幾步，伸出袖子拂拭了一下那磨的光滑的熟銅門檻，自然而然地坐了下去。

    陽光照在他的背上，殿中眾人一時有些看不清他的臉。

    大殿裏沉靜了一會兒，突然哄然大笑。

    “哈哈哈，坐門檻的巡查使，我還是頭一次看見！”

    “這是哪家的巡查使這麽丟人？哈哈哈……”

    “看他那大點兒，毛都沒有長齊吧？”

    ……

    萬和麵色不變，充耳不聞。

    這滿座的人，除了上首的莫虎，一個能讓他的靈感心驚肉跳的都沒有。

    換句話說，在座的都是垃圾。

    有什麽好在意的？

    所以他就隻盯著莫虎，帶著笑意。

    莫虎和他對視了一會兒，似乎覺得很有趣，慢慢地他抬起了手，往下一壓“當然是我黑虎幫的巡查使。”

    聲音不大，異常清晰。

    大殿裏的笑聲嘎然而止。

    “幫主！”巴霍轟然抬頭。

    他終於知道那不妙的感覺來自哪裏了，又驚又怒地看向莫虎“你明明說過！……”

    “我說過什麽了？”莫虎笑容一斂，沉聲道。

    空氣都仿佛沉重了幾分！

    獨屬於神通境高手的威壓毫不留情地釋放出來，壓的殿中中眾人喘不過氣！

    “沒，沒有……”巴霍終於意識到自己在說什麽，艱難地改口。

    為了自己的兒子能做這個巡查使，私下裏去求幫主這沒什麽，放到明麵上來說就是他不對了。

    可是幫主明明態度鬆動，就快答應了……

    是他……

    巴霍用怨毒的目光看著萬和，恨不能食其肉！

    “幫主，按理說你的決定我們不該質疑。”巴霍坐下，場中氣氛微微鬆動，一個圓臉的老者站起來道。

    “不過，這位小兄弟多大了？”他轉向萬和，和氣地問。

    “十六。”

    萬和回答的也和氣。

    場中眾人倒沒有什麽質疑，從萬和的麵相就能看出來。

    “是啊，太小了……”

    “比我孫子年紀還小一點……”

    圓臉老者搖搖頭坐下了，顯然十分的不讚同。

    在場的諸位，哪個不是廝殺連場，累計功勳才坐到這個位子的？

    圓臉老者的話給了巴霍靈感，他冷笑著站了起來“這麽小年紀就能當上巡查使，不知道巡查使大人是神通境還是神威境高手，啊？”

    他嘲諷地拖長了尾音。

    萬和認真想了想。

    精精兒習武三年，在萬老頭嘴裏還是一個武徒。

    他才練了幾天……

    “我應該……算是個武徒吧。”

    他肯定地答道。

    巴霍一呆，顯然沒想到會聽到這麽個答案。

    猛地，他爆發出一陣狂笑“武徒！哈哈哈，大家聽見了嗎？”

    “我兒子在武師裏麵也是好手！”他充滿快意地喝道。

    “幫主，我請你重新考慮一下。”他轉向莫虎，鄭重地開口。

    眾人紛紛明白過來他為什麽如此針對萬和，暗罵這廝狡猾。

    不過萬和隻是個武徒，也有點出乎他們的意料。

    “這也太弱了吧？”

    “會不會查到點什麽反而被人打死？”

    混幫派的，武力是立身之本。

    “一群腦子裏長了石頭的蠢貨！”一個看上去相貌堂堂的中年漢子在心裏大罵一句，站了起來，向萬和點了點頭“小兄弟，不知道令尊何人？”

    文不成武不就的，突然就從天而降成了巡查使，那肯定是後台驚人啊！

    就像郝良一樣。

    這少年看著不起眼，說不定就是內城哪個大人物的兒子！

    “我爹啊……大家都叫他萬屠。”

    萬和想了想，發現自己居然不知道老萬的名字，心裏不由汗然，看上去就格外的心虛。

    “萬屠？”那漢子一時沒反應過來。

    “莫不是外城殺豬的萬屠？”有見過的，摸著下巴出生提醒道。

    見萬和肯定點頭，那相貌堂堂的漢子……

    隻覺得自己引以為傲的腦子碎了一地！

    ……

    “莫幫主。”萬和開口了。

    絲毫不以大殿裏重新爆發的議論為忤，盡管那都是衝著他來的。

    “講。”莫虎下巴拄在手上，衝著他點點頭。

    兩人離了這麽遠，老態畢現的他卻一點沒受到距離影響，聽的清清楚楚。

    “我們黑虎幫，有年齡小不能擔任巡查使的規定嗎？”

    萬和淡淡地問。

    不等莫虎回答，他又問道“還是有武徒不能擔任的規定？

    還是有必須看家世的規定？”

    “哦？如果我說有你會怎麽樣？”莫虎來了興致，托著下巴，一手在椅子扶手上輕輕點了起來。

    “嗬……”萬和打了個哈欠，坐在門檻上伸了個懶腰。

    他昨晚在鎖妖塔裏耽擱的時間不少，睡的自然不好。

    “當然是讓給他們算了。”少年無所謂地笑了“有這功夫，我還不如好好睡一覺。”

    “所以，有地方嗎？”

    能讓眾人打破頭的位子，在他眼裏還不如一鋪床。

    “哈哈，哈哈哈……”莫虎縱聲大笑。

    “有，怎麽沒有？”

    “另外，黑虎幫不過就是個混口飯吃的小幫派，哪兒有那麽多規矩？”

    “從即刻起，萬和就是我黑虎幫巡查使。”莫虎敲打著椅子扶手的聲音越來越大，越來越重，慢慢就像有鼓聲在每個人心中響起。

    “誰讚成，誰反對？”

    沒有人出聲質疑。

    看不清莫虎態度的時候，眾人還可以發表一下自己的意見。

    一旦莫虎認真起來，誰也不敢忤逆！

    黑虎幫能縱橫外城幾十年，靠的不是他們，靠的也不是幫中三千幫眾。

    靠的是莫虎和他手中的刀！

    再不理解，也隻能服從。

    “散了，都散了吧。”

    莫虎渾身氣勢散盡，又是那個垂垂老矣的老人。

    他有氣無力地揮了揮手。

    他沒有向眾人解釋萬屠是神通境高手的意思。

    如此高手在外城潛伏這麽多年，顯然所圖非小，從他這裏泄露出去不是什麽好事。

    莫元山是個聰明人，他相信他的嘴也會很嚴。

    ……

    “讓開，好狗不擋道！”

    巴霍率先走到了門前，粗聲道。

    他的心情很不好。

    為了這個巡查使的位子，他最近豁上這張老臉，一直在向莫虎苦苦哀求，沒想到最後還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沒有這個位子，他兒子一時很難再有上進的機會了。

    所以，盡管大門足以容納好幾個人並排進出，他還是站在了萬和跟前。

    “你罵我？”萬和沒有動，皺眉看向這個敞著衣襟，滿臉凶惡的老頭。

    說是老，看起來不過才五十多歲罷了比他小多了。

    “我罵狗呢！”巴霍臉上浮現惡毒的笑。

    他是從幫眾一路拚殺上來的，這些街頭詈罵最是擅長。

    “如果這小子忍不住動手，那最好了！”

    那樣幫主莫虎也不好說什麽。

    以大欺小，本來就不好看，不能做的太明顯。

    “我是打斷他的手，還是砸斷他的鼻子？”

    真想看這小子哭爹喊娘的樣子啊！

    萬和歎了口氣。

    他躬身站起，後退了一步。

    “做人，要尊老愛幼才好啊……”

    後麵跟上來的眾人聽到萬和這句話，哄堂大笑。

    尊老愛幼？

    那還要他們黑虎幫做什麽？

    “小孩子還是回家喝奶去吧……”

    不知道哪個老頭，混在人群中陰陽怪氣地來了一句。

    巴霍咧開大嘴笑了。

    當眾羞辱一個巡查使，那種感覺，簡直比他十四歲那年頭一次殺人還要暢快！

    呼！

    沉重的風聲響起。

    喀！

    劇痛從膝蓋處傳來。

    巴霍的頭猛然充血，青筋條條繃起，眼珠鼓得好想要從眼眶裏飛出來！

    沒等他低頭去看！

    撲通！

    強壯的身體就倒在了地上。

    他的腿斷了！

    “啊！”

    斷腿磕在地上，那人類無法忍受的劇痛，當即讓他昏了過去。

    “此路不通。”

    萬和搖了搖頭，手中提著那根足有五尺的熟銅門檻！

    看著那沐浴在陽光中，本應該溫暖異常的少年身影，眾人心底隻覺得有一絲絲寒氣升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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