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看你動手，我都有種毛骨悚然的感覺……”

    莫元山不知道什麽時候走進了屋子，看著蕭斬歎息。

    “你來的正好，金瘡藥拿給我。”

    萬和笑笑，頭也不回地伸出了手。

    莫元山隨手把金瘡藥扔給他，他熟練地全部按在蕭斬的傷口上，一條繃帶就纏了上去。

    在他研究符咒的這段時間，蕭斬的傷口一直在流血！

    “我還以為被你這樣折騰，這人早該死了。”

    莫元山上前拍了拍蕭斬的臉蛋，驚歎於這人的生命力之頑強。

    “老莫你不是很怕黃天道的人嗎？”

    萬和看的好笑，開口挖苦他。

    “怕個屁啊！”莫元山沒好氣地唾了一口“天天看你這樣折磨他，就是頭豬它也不怕了！”

    “你看看他這樣子，豬都不如！”

    他鄙視地指著蕭斬。

    沒想到還有這種效果……

    萬和沉默了一下，嚴肅地開口糾正他“不是折磨，是研究，你不要血口噴人。”

    傳出去萬大長老的名聲還要不要了。

    “那你研究出什麽來了？”

    莫元山冷笑。

    讓他相信萬和這樣就能搞懂法術也太難了點兒。

    “隻要解決了符咒的材料問題，剩下的就都不是問題了。”

    萬和沉吟著摸了摸下巴，忽然眼睛一亮“老莫啊，你有沒有興趣試一試？招雷引電，仙人手段啊，哈哈哈！”

    “拉倒吧！”莫元山誇張地冷笑一聲，指了指蕭斬“然後變成他這幅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樣？”

    他也聽萬和說過一點兒他的目的。

    “注意你的態度！”

    萬和拍了拍蕭斬的頭“你用手指著的可是鬼王蕭焰的兒子！”

    像預料之中的破解了種靈之術，萬和今天的心情很好，不禁和莫元山開起了玩笑。

    “……”

    莫元山的笑容忽地凝固了。

    “你說他是誰？”

    “鬼王蕭焰的獨生愛子，如假包換。”

    萬和驚奇地問他“我沒和你說過嗎？”

    “萬和！”

    莫元山忽地咆哮一聲，掉頭就走。

    “你幹什麽去？”

    萬和有點兒搞不懂他在想什麽。

    “交待後事！”

    莫元山冷笑一聲，頭也不回地走了。

    大雪確實能暫時阻擋黃天道的大軍。

    可是萬和抓了黃天道神師的兒子還眼看就弄死了……

    說不定明天蕭焰就會殺到黑虎幫的外麵！

    “不至於吧……”

    萬和有點兒心虛。

    莫元山能想明白的事情他自然也知道。

    “老莫你等等！”

    要不，順便問問他有關蕭焰的資料？

    知己知彼方能百戰百勝！

    勝不了就隻能回萬家躲一躲了，不丟人。

    他一拍腦袋朝著莫元山追了上去。

    砰！

    房門關上了。

    黑暗中，坐在椅子上的蕭斬忽然不易察覺地動了一下！

    吱呀。

    門又開了。

    萬和若有所思地走了進來。

    椅子上的蕭斬，仍然和他走之前沒有什麽區別。

    “我忘了點事兒。”

    萬和慢慢拿起那把鋒利的小刀對著蕭斬笑了笑。

    然而中了毒的蕭斬根本不會回應他。

    “你說，那老太婆的毒下了這麽多天，有沒有可能你已經有抗藥性了？”

    萬和也不管他回不回答，蹲在蕭斬麵前自言自語。

    “你看，我每天還給你放這麽多血，毒應該也會隨著血液流出一部分吧？”

    他緊緊盯著蕭斬的眼睛“你現在就是突然能動了，我也一點都不奇怪。”

    蕭斬從身體到表情都是木然，似乎萬和完全就是多疑而已。

    “也許真的是我想多了。”

    萬和點點頭，站了起來。

    就在起身的那一瞬間，他忽然出手如電，隻一刀下去，刀尖上就挑起了一塊血肉！

    血肉之上，符咒瘋狂扭動！

    “啊！”

    蕭斬厲聲慘叫，砰一聲連人帶椅子倒在地上弓起了腰！

    “你看，你要是早承認也不用遭這罪。”

    萬和搖搖頭，仔細觀察手上的符咒。

    他挑起的這一叢，是關於不死身的那一叢符咒！

    沒了不死身屏蔽痛覺，蕭斬立刻就裝不下去！

    而且，不光是痛覺，沒有了詭異的不死身，光是這些天受的傷就能讓蕭斬行動不能。

    ……

    良久，萬和才放下了刀子。

    他看了看蕭斬，最終還是給他敷藥包紮傷口。

    “我是個容易心軟的人，這點很不好。”

    他歎息將蕭斬扶了起來。

    “再見。”

    狼藉的地麵自有莫元山派人收拾。

    蕭斬雖然沒了符咒，未必就派不上別的用場。

    前提是他不會死。

    房門慢慢關上，陰暗籠罩了一切。

    蕭斬在椅子上瑟瑟發抖，他看著房門的眼神中充滿恐懼。

    好像那個男人還站在那兒！

    ……

    “老莫？”

    萬和拿手在莫元山眼前晃了晃。

    然而莫元山眼神空洞根本不搭理他。

    別說什麽關於鬼王蕭焰的情報了，連一句回應的話都沒有。

    他就那麽癱在椅子上，好像已經失去了靈魂。

    連素日裏似乎處理不完的文案也不看了。

    “至於嗎？”

    萬和摸了摸鼻子。

    本來黃天道也會在數月之後打進來，不過是等於提前了而已，反應怎麽就這麽大？

    他卻不知道，他這麽鎮定倚仗的是自身的實力，所以黃天道什麽時候殺過來都無所謂。

    而莫元山手無縛雞之力，能倚仗的隻有靠自己的腦子辛苦謀劃，他最缺的就是時間！

    萬和搞這一出，等於告訴他別算計了，你沒救了！

    黃天道普通弟子和神師的獨生愛子能一樣嗎？

    幾天時間夠幹什麽的？

    即使能操縱大勢的絕世智者，不是機緣巧合，也無法在短短時間之內把大勢轉化為力量！

    “怎麽又是礦洞？”

    得不到回應，萬和閑著無聊，隨手抽出莫元山桌子上的文書來看。

    “這是給自己解釋產量為什麽大量下降的？不應該啊？”

    萬和訝異地道“我才剛給他們送了那麽多和尚過去！”

    有那麽多身強力壯的和尚，縱然冬天開采艱難，也該維持個不上不下吧？

    “礦奴離奇死亡？疑似鬼怪作祟？”

    萬和的第一反應就是不信！

    以黑虎幫這些人的德行，被他們折磨死了倒是更有可能。

    “要不怎麽說這個世界也有好處呢？”

    有什麽不好解釋的事，直接往鬼怪身上一推就完了。

    萬和搖搖頭，把這張放下又拿起了另一張。

    他可還記得，莫元山當初就給他送過一道協查礦洞事務的手令。

    這礦洞出事說不定已經持續很長時間了。

    他要是一直拿著不放，當心莫元山清醒過來被抓了壯丁。

    “失竊？”

    另一張就更有意思了，上麵詳細列出了外城最近多起發生的竊案，懷疑出現了一個慣偷。

    為什麽不說江洋大盜……

    “丟的都是亂七八糟的小玩意兒？連針頭線腦都有？”

    萬和無語。

    這得是什麽賊人才能這麽奇葩？

    遞交這文書的人想必也知道這點，所以費盡心思地多羅列了一些案子。

    “然而他列的越多，越顯得沒什麽看頭啊……”

    萬和十分肯定，以莫元山的冷酷，最多派幾個幫眾沿街巡邏。

    外城人是窮，但在老莫眼裏這就不是小題大做的理由！

    萬和搖搖頭，把這張也放了回去。

    他沒什麽心情看了。

    淨是這種瑣碎的事兒，怪不得人人都戲稱莫元山是黑虎幫的大管家。

    “你再不說話我可走了？”

    萬和作勢要走，莫元山毫無反應。

    他又拿起桌子上的文書拍拍莫元山的臉，仍然沒有動靜。

    “讓他靜一靜吧。”

    忽然有個聲音從門口傳了過來。

    萬和回頭一看，多日不見的莫虎正站在門口。

    老頭兒仍然傴僂著身子把手攏在熊皮袍子裏，不過氣色看起來卻好了很多。

    也許是去了李奇峰這一大威脅，他的傷勢看起來竟然在慢慢好轉。

    “幫主。”

    先見禮的，竟然是掙紮起來的莫元山。

    “裝！”

    萬和恨恨拿文書敲了一下他的肩膀。

    他逗弄半天都沒反應，莫虎都沒和他說話他倒起來了！

    “坐著吧。”

    莫虎看莫元山一眼，溫和地點點頭。

    “萬巡查你在這兒正好，我們一起出去走走。”

    他看起來是來找莫元山的，看到萬和又改了主意。

    “行吧。”

    萬和無可無不可，大步就跟了出去，好像完全沒意識到眼前是橫斷城現在的兩大霸主之一。

    ……

    “你怕不怕？”

    兩人並肩而行，沿著道路走了一會，莫虎忽然問道。

    “怕什麽？”萬和愕然。

    沒頭沒腦地讓他怎麽回答？

    “唉，元山這孩子經曆的太少了……”莫虎似乎看出了答案，不再追問。

    “他自視聰敏，辦事就流於輕浮。我本來想敲打一下，讓他受點挫折慢慢沉澱下來，沒想到這孩子竟然就慢慢和我疏遠了。”

    莫虎歎息一聲“我這族叔是不是做的很失敗？”

    萬和嗬嗬一笑，不做評價。

    話都是人說的，怎麽說都行。

    至於心裏怎麽想，就隻有自己才知道了。

    莫虎說的萬和一個字都不信。

    見過虎衛之後，萬和就明白隻要莫虎動用這支力量支持莫元山，黑虎幫沒有一個人能翻起浪花！

    在絕對的力量麵前，浮躁又算得了什麽？

    當然，這老頭也可能是真的為了莫元山好。

    不過和他又有什麽關係？

    萬和不開口，隻是聽著莫虎說。

    表現出了完全和少年人不符的沉穩。

    最終莫虎隻能無奈地放棄試探。

    “黃天道的事兒你怎麽看？”

    黃天道？

    萬和楞了一下。

    莫元山費盡心思想瞞著莫虎，沒想到莫虎竟然已經知道了。

    隨後他就反應過來，大概是夏元宜告訴他的。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萬和簡短地道。

    嗯，來的人他打得過就自己打，打不過就讓老萬和萬老頭上，就是這個意思。

    “好！不愧是少年英雄！”

    莫虎顯然誤會了，稱讚了一聲。

    “老夫當年，也像你一樣天不怕地不怕！”

    他興致上來，陡地長嘯一聲。聲如金石，激起樹上飛鳥無數。

    “你誤會了，我說的是天塌下來自有高個的頂著。”萬和幹咳一下澄清。

    都是自家人，偶爾他還是不介意往後藏一藏的。

    “老夫可算不上什麽高個……”

    莫虎啞然失笑。

    萬和這次沒有開口澄清。

    他總不能說我說的也不是你……

    “好一個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不過難難難……”

    他連連搖頭，顯然對自己沒有什麽信心。

    不過看他這幅樣子，萬和的心倒放下了一大半。

    莫虎既然隻說難，那麽自然還是敢動手的。

    比莫虎強上一線的對手，萬和自忖……

    他也是敢動手的！

    莫虎搖頭之後，正待繼續開口，忽然將頭轉到了一邊“副幫主。”

    稱呼之中，全無親近之意。

    一個瘦高的老人從另一條路慢慢轉了過來。

    “不知道幫主說什麽難？”

    他冷冷地道。

    語氣也不甚恭敬！

    從黑虎幫和城衛軍結盟的事開始，這兩人好似徹底撕開了麵皮！

    萬和也不知道他剛才聽到了多少。

    不過以他的耳目之靈，郝武恐怕真的隻是恰巧過來而已。

    “我們剛才在說，想要抵抗黃天道的神師很難。”莫虎微微一笑，竟然直接告訴了郝武。

    “神師！？”

    “不可能！”郝武的腦子轉的很快，他很快就想到了萬和殺死采花賊。

    這件事果然很快就泄露！

    “區區一個神使根本不值得神師在意！”

    他忽然臉色一動“難道你們把黃天道派來橫斷城的人全殺了！？”

    那就相當於徹底破壞了黃天道的計劃，和死傷一兩個人的影響不可同日而語！

    “哈哈哈！好好好！”他忽地大笑轉身，也不再問，徑自去了。

    他本來還在為莫虎不通知他一聲就帶人夥同城衛軍殺了李奇峰感到憤怒。

    莫虎開始攬權，他的實力就會受到削弱！

    莫虎的院子平時被虎衛重重把守，隻要人不出來，連他這個副幫主都不能進去。

    他刻意偶遇莫虎，就是為了挾郝家之勢質問莫虎。

    沒想到莫虎竟然告訴了他這麽一個好消息！

    黃天道要報複，那肯定是會將整個橫斷城打成齏粉！

    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有黃天道出手，他對付萬家的把握又多上一分！

    “哈哈哈……”

    隔了老遠，尚且能聽到郝武的狂笑聲。

    他也不需要從莫虎嘴裏聽到事情的完整經過。

    有了線索，他自有人手打探詳細！

    莫虎的眉頭深深皺了起來。

    他告訴郝武的本意，是想郝武背靠郝家能多一分力氣。

    結果郝武的反應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他在高興什麽？

    看他這反應，不扯他們的後腿就不錯了！

    “咳……”

    萬和有些無奈。

    這就是消息落後的壞處了。

    莫虎隻知道他可能殺了郝良，卻不知道其實就是他幹的。

    更不知道郝武去過萬家卻铩羽而歸。

    “先這樣吧，我們回頭再聊。”

    莫虎當機立斷。

    比起萬和，當然還是勢力在幫中幾乎和他差不多的郝武現在更緊要一些。

    他得先回去加派人手盯著郝武，不能被他搞出什麽亂子。

    萬和站在原地，看著莫虎匆匆離去。

    “我是不是應該……先打死郝武？”

    雖然剛才郝武看都沒有看萬和一眼，但他身上的惡意根本不加掩飾！

    “先下手為強，後下手遭殃！”

    萬和很快下定了決心。

    然而想到莫虎剛才匆匆離去的背影，他還是微微猶豫，沒有朝著郝武的方向追過去。

    “這幾天莫虎一定會盯死了郝武，我現在動手有些太顯眼了。”

    他總不能明目張膽地打上門去。

    那樣事情暴露，莫虎隻要不想黑虎幫解散，就不得不拿下萬和給其他人一個交代。

    “算了，不急於一時，找到機會就下手。”

    萬和搖搖頭，輕輕用手中的文書拍打了一下手掌。

    “嗯？我怎麽把這東西帶出來了？”

    正是他用來敲莫元山的那一份。

    走了一路他都沒有發現。

    萬和展開看了一眼。

    “關於外城最近出現的竊賊……”

    “算了，我順便去看看吧。”

    他看看四周，他和莫虎都已經快走到黑虎幫大門口了，索性就大步走了出去。

    ……

    事發的地點，仍然在黑虎幫駐地的附近。

    這兒住的除了普通人，還有相當多人都是幫眾的家屬。

    往常算是黑外城治安最好的地段了，沒想到采花賊事件之後似乎開了個口子，開始接連出事。

    路上行人不少。

    大多是閑散無事的幫眾。

    天色將晚，他們一個個即將歸家。

    有認出萬和的恭敬行禮，即使沒有認出來，萬和高大強壯的體型也讓人不敢輕易上前招惹。

    “最近的一家就是這家了。”

    萬和打聽了幾次，來到了失竊的人家門口。

    他麵無表情地站在門口，懷疑自己走錯了。

    這家人連屋頂都是茅草的，能有什麽值得賊人光顧？

    “丟了兩個頂針一根針？”

    片刻後他從那戶人家出來了。

    最後他還是忍不住進去了，答案讓他啼笑皆非。

    “下一家。”

    “一角碎銀子？”

    從這戶男人的形容，萬和能聽出他所謂的一角不過黃豆大，不過勉強也能算錢財了。

    他的額頭隱隱有青筋跳動，覺得自己出來這一趟可能就是個錯誤。

    “下一家如果還是這種情況，我就把寫這文書的人打一頓。”

    “呱！”

    一聲老鴉叫響起，一隻老鴉撲棱著翅膀從萬和頭頂飛過。

    他差點以為是火鴉王來了。

    不過抬頭一看，發現體型要小得多。

    “說起來……這一路上的老鴉有點兒多啊，外城什麽時候有這麽多了？”

    萬和一遍沉吟一邊大步前進。

    忽然，他停下了腳步。

    前方的枯樹上，數不清的老鴉落在上麵！

    它們瞪著猩紅的眼睛，直勾勾地看著萬和。

    這場景……

    似曾相識！

    “呱！”

    忽地一聲鴉叫開頭，它們鋪天蓋地地撲向萬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