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武去礦山了？”

    萬和懨懨地背靠牆壁坐著，把被子裹得嚴嚴實實。

    莫虎怎麽敲打手下他不知道也不關心。

    隻是……

    他無奈地道“你也看見我這副樣子了，門都出不了還怎麽去給郝副幫主幫忙？”

    “給郝武幫忙？”

    莫五怔了怔，看看萬和認真的神色不像說笑的樣子。

    “當然。”

    萬和奇怪地看著他“還能是什麽？難道幫主讓你們跟著郝武還有什麽別的目的？那你們趕緊去吧，不用管我。”

    很多事，可以做，但不可以說。

    即使大家心知肚明，即使說了也沒有什麽。

    就算是小事，在在塵埃落定之前，萬大長老也習慣了不落人口實。

    “就是幫忙！”莫五迅速回答。

    雖然他怎麽看萬和都不像能對付的了郝武的樣子，但如果反駁萬和他們就要自己去麵對郝武了。

    萬和出乎意料的應對，打消了他不少作為莫虎親信的傲氣。

    莫五作為莫虎的護衛頭子，幾乎沒有離開過莫虎的院子，他這還是頭一次看見萬和。

    “這個癆病鬼一樣的萬巡查真的能對付的了郝武？”

    看著萬和發青的臉色，縱使他對莫虎奉若神明也忍不住懷疑。

    習武之人血氣旺盛神光潛藏，萬和這樣子不是體質天生貧弱就是受了什麽重傷！

    “這樣也好，如果他拖著不肯去，我回去也能交代的過去。”

    莫五理解莫虎的顧慮。

    雖然三百虎衛齊出斬殺郝武不過等閑，但那樣動靜太大，很容易泄露風聲。

    被郝武得到消息倒無所謂，但事後如果被郝家得到消息，黑虎幫立刻就有傾覆之禍。

    世家尊嚴不容冒犯！

    殺了郝家的人，無論他們曾經給郝家帶去多少利益也隻有被舍棄一個下場。

    “但三十人實在太少了……”

    如果郝武孤身一人他們可以慘勝，如果他身邊帶的人手足夠，說不定反而是虎衛全軍覆沒。

    莫五再忠心也忍不住遲疑。

    萬和不願去對他來說簡直是意外之喜了。

    萬和坐在那兒，看著莫五臉色變幻，覺得有趣。

    “你叫莫五？”

    他咳嗽一聲引起莫五注意。

    “是。”莫五言簡意賅。

    作為莫虎親衛他本來就不用給太多人麵子！

    如果不是莫虎話裏有幾分讓他聽萬和吩咐的意思，他連這態度都不會有。

    “那是不是還有莫一莫二？”

    萬和好奇地追問。

    “是。”莫五不知道他什麽意思，仍然點了點頭。

    “我聽說虎衛有三百人……”

    萬和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地道“那第三百人豈不是叫莫三百？莫三百也還好……還是中間那些人更慘，莫二百九十九？”

    “哈哈哈哈！”

    他忽然大笑起來，一邊笑還要一邊忍受笑聲震蕩帶來的頭疼，表情齜牙咧嘴十分怪異。

    “萬巡查說笑了。”莫五的臉頓時黑了。

    他還沒見過敢這麽肆意拿他們這些莫虎親衛取笑的人！

    “給我倒杯水。”

    萬和笑夠了，自然而然地吩咐。

    使喚莫五就像使喚自己院子裏的胖丫頭！

    莫五怒氣上湧，幾乎忍不住就要讓他看看自己倚在房門外的兩米大刀。

    “怎麽，不行嗎？”

    萬和皺了皺眉頭。

    既然是莫虎的親衛，想來也是做慣了事的。

    他的要求很讓人為難嗎？

    “不願意就算了。”

    他閉上眼睛養神，不再搭理莫五。

    萬屠不在家。

    說是去給萬和打點野味補一補，人就沒影兒了。

    否則這種小事，都不用萬和說水就送到嘴邊了。

    “萬巡查哪裏話……”莫五心思電轉，扯出一個勉強的笑容“我隻是一時沒反應過來水在哪兒。”

    事沒辦成還惡了萬和，以莫虎的手段他回去以後必然會受到嚴厲的懲罰！

    他用眼睛在屋子裏掃了一圈，拿起水壺晃了一晃發現裏麵水不多還已經涼了。

    “我這就去燒！”

    他解釋一句，就推門出去了。

    隻要放下身段，這些事對他來說還真不算什麽。

    ……

    “有新消息了沒？”

    關上房門，莫五的神色立刻變得嚴肅。

    “兄弟們已經確認過了，城門那兒隻看到了兩個人出城。”一個頭紮紅巾的虎衛立刻上前稟報。

    “不可能！”

    莫五斷然搖頭“現在情形這麽緊張，郝武身邊不可能不帶人，其他的人絕對是隱藏在暗處！跟出去的人手有沒有回來的？”

    “沒有。”

    那個虎衛也搖了搖頭“時間太短了，又下著雪，雖然礦山的路程不算遠，他們一時半會也趕不回來。”

    莫五也知道心急不得，隻能吩咐道“回來了立刻讓他們來見我，現在你們先把這兒守好了。”

    那虎衛沉默點頭，匆匆去了。

    莫五自也提著水壺去了廚房。

    一路上萬家三步一崗五步一哨！

    雖然隻有二十來個人，把萬家看守的跟鐵桶一般。

    “總覺得那間屋子有點兒不大對勁，過會要不要進去看一眼？”

    路上，莫五疑惑地朝著萬老頭屋子方向看了看。

    這些虎衛雖然都是武師，但離萬老頭的層次太遠反而感覺不到什麽。

    隻要莫五隱隱約約有些預感，卻也就那樣了……

    ……

    雪一直在下。

    好在莫五派出去的人手，都是精於跟蹤之輩。

    再加上目的地明確，也不怕跟丟了郝武。

    “老嚴怎麽還不回來？”

    一個紅巾紮頭的壯漢抱著一把長刀，跺了跺腳“郝武怎麽挑這麽個鬼天氣出城？”

    “著急什麽，還不到兩刻鍾。”

    另外一個紅巾紮頭的壯漢同樣抱著長刀，一動不動地倚在一棵大樹背後。

    在雪花的遮蓋下，簡直是要和環境融為一體。

    “我就這個性子……”跺腳那個撓了撓頭，徒勞地解釋一句。

    像郝武這種高手，五感敏銳。

    人一多很容易就被他生出感應！

    所以他們這些人隻是遠遠地綴著，分批跟蹤，不到上一個人回來絕不出發。

    “不會是出什麽事兒了吧？”

    先前跺腳那個壯漢過了一會兒又忍不住道。

    “不至於。”樹下的那個搖搖頭，雪花簌簌從他頭上落下來。

    “老嚴是個很謹慎的人，再說我們連郝武的背影都不打朝麵，隻是一路檢驗他留下的痕跡，他發現不了。”

    他說的很篤定。

    “可是我總覺得心慌……”

    先前跺腳那壯漢忍耐了幾次、終於還是忍不住道“李哥，真的還不到兩刻鍾？現在快到了吧？”

    “張富，你這急躁的性子得改一改……”

    李哥無奈，從樹上直起了身子“馬上到時間了，老嚴這就回來了。”

    三百虎衛，當然不是像萬和開玩笑那樣人人姓莫。

    能跟著莫虎姓的寥寥無幾，他們還沒有這個資格。

    “馬上到時間了……？”

    李哥忽然心中一動。

    老嚴是個謹慎的人。

    所以他為了避免超過時間一向都會提前往回趕！

    “我們後撤！”

    李哥當機立斷“留下記號，隻要老嚴看見就知道了。我們不等他了！”

    他匆匆在樹幹上留下了虎衛獨有的暗記，就招呼那個叫張富的壯漢後撤。

    張富雖然不明所以，卻立刻就聽從了李哥的安排。

    李哥早已在曆次行動中用事實證明了他的正確性！

    兩人長刀出鞘，幾個起落就離開了附近。

    “也許沒出什麽事兒？”

    張富看著白茫茫的路麵心中一鬆，手中長刀不自覺就低垂了幾分。

    李哥正要答話。

    忽然。

    “砰！”

    一個黑乎乎的東西從他們身後飛過，砸在了他們前麵的雪地上，濺起一片積雪。

    “誰！”

    李哥看都沒有看那東西一眼，他和張富不約而同地回頭戒備！

    雪花飄飛，大地蒼茫。

    眼前空無一人，隻有死一般的寂靜。

    “誰在裝神弄鬼！”

    張富厲聲大喝。

    撲通，撲通……

    他能聽到自己的心髒開始劇烈地跳動！

    “聽說虎衛之間兄弟情深，原來也不過如此。”

    一個淡淡的聲音從他們背後傳來。

    那個裝神弄鬼的人，神不知鬼不覺地就越過了他們！

    “原來是郝副幫主……”

    李哥慢慢轉過身來，看著對麵的老人。

    老人身材瘦削，像標槍一般挺直，他左手擎著一把油紙傘，靜靜站在雪地裏。

    盯著李哥他們的目光冷漠無情，像狼一樣殘忍！

    “老嚴！”

    張富忽然驚呼一聲。

    李哥不由自主地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

    地上一個人頭陷在積雪裏臉麵朝上怒目圓睜，正是遲遲未歸的老嚴！

    李哥感覺自己的心髒驀然被一隻無形的大手攥住一樣難受，他心知今日之事已經無法善了。

    “郝副幫主何故殺我們兄弟？”

    他深深呼吸幾次，厲聲質問郝武“你可還記得我們是幫主親衛！？”

    暗地裏，他已經朝張富打了個手勢，示意對方準備逃遁！

    “我好心好意幫你們把他帶回來省的你們等的心焦，沒想到你們居然不領情……”

    郝武歎息一聲，輕輕抖了抖右手。

    他的右手不知何時已經握住了一把劍。

    劍長兩尺，劍鋒狹窄，看起來就像小孩子的玩具。

    李哥卻笑不出來。

    “紅線劍！”

    他緊緊握著長刀的手不易察覺地抖了一下。

    這不僅是郝武手中那把劍的名字，也是郝武的外號！

    紅線催命，劍下不留頭！

    沙……

    沙……

    郝武慢慢向兩個虎衛走來。

    他腳步輕盈，走在雪地上完全沒有留下痕跡，當然更不會發出聲音。

    李哥心知這隻是自己壓力過大產生的幻聽。

    “殺！”

    他忽然怒喝一聲，雙手高高將長刀舉過頭頂，朝著郝武就撲了上去。

    雖然為了攜帶方便，這次出城他們沒有攜帶慣用的斬馬刀，這一刀他仍然劈出了一往無前的慘烈氣勢！

    李哥將全身的精氣神都灌注進了這一刀。

    他已經不求自身的防禦，隻求封死郝武的閃避路線讓他硬接這一刀！

    這一刀，他死，張富活。

    “這一刀不錯。”

    郝武微微頷首，在傘下抬頭看向撲過來的李哥。

    “這算是絕境中的爆發？看起來竟然有三分領悟了刀意的樣子……”

    這個狼一樣的老人毫不掩飾眼中的讚歎和欣賞“如果你今天不死，將來說不定能達到莫虎的境界。”

    “三分封神！”

    李哥根本聽不到郝武在說什麽。

    他的全部精神都放在了眼前大敵的動作，以及自己手中的刀上。

    隨著這一聲大喝，空中的長刀陡地分化出一片刀光，從上方封死了郝武所有退避的路線。

    就好像有十幾個他同時向郝武揮刀！

    唰！

    刀光未至，勁力率先破空而至。

    郝武的油紙傘突然破裂！

    “這把傘不能用了啊……”

    郝武皺眉。

    然後一點紅光就從傘下綻起。

    哧！

    這點紅光無視了漫天的刀光，直接從正中鑽了過去，圍著李哥的脖頸繞了一周！

    “嗬……”

    李哥怒目圓睜，無法相信這個結局。

    對方確實沒有躲避。

    他迎著自己的刀光，隻一劍就泯滅了自己所有的生機！

    咚！

    “快逃……”

    繼無頭的屍體落下之後，高高飛起的頭顱也落到了地上。

    嘴巴張合，猶自帶著未完的話。

    郝武隨手將破裂的油紙傘扔到了李哥屍體上，蓋住了他的頭顱。

    “可惜，你還是死了。”

    “你達不到莫虎的高度了。”

    如果今天是莫虎在這兒，他沒有這麽輕鬆。

    莫虎的刀，好像帶著必中的魔力！

    中者分離。

    “你為什麽不跑？”

    郝武一震手中紅線劍，看著一溜雪花飛出去在雪地上點出點點紅梅，這才轉向張富。

    張富竟然站在原地，一動未動。

    唯有全身的氣勢不斷鼓動，企圖拚死一搏！

    “逃？”

    張富笑了笑“李哥正確了一輩子，唯有這一次錯了。”

    以郝武鬼魅一樣的速度，他能逃多遠？

    與其憋屈地被人從背後一劍梟首，不如正麵轟轟烈烈做過一場！

    “殺！”

    他虎吼一聲，以和李哥一摸一樣的姿勢撲向郝武。

    虎衛的刀法本就偏向戰場殺伐。

    舍命一擊，有你無我！

    ……

    “老爺。”

    一個黑衣人恭敬地立在郝武後方。

    地上倒著兩具無頭屍體，郝武已經收劍入鞘。

    “莫虎既然派出了虎衛來跟蹤我們，搞不好已經要和我們撕破臉了。”

    他遲疑地問郝武“我們還要往礦山去嗎？”

    “去，為什麽不去？”

    郝武笑了一下。

    “我殺了他辛辛苦苦培養出來的虎衛，難道就不是撕破臉了？”

    “再說，我們回去難道就安全了？”

    他慢慢地道“黑虎幫可是莫虎的大本營啊……”

    “可是還有許多長老……”黑衣人有些不解。

    在他看來，郝武和莫虎局勢均分！

    “那些廢物？”

    郝武冷笑“你以為莫虎為什麽看著他們投靠我？”

    “不過是些他看不上眼的東西罷了！”

    “黑虎幫不是莫虎，但莫虎就是黑虎幫！”

    “走吧。”

    他掉轉身子。

    “不要以為外麵就不安全，在這外麵他想要對付我反而多了許多顧忌。”

    “是。”

    黑衣人沉默，像影子一樣跟在他身後，漸漸遠去。

    ……

    萬和正在練習他從萬屠那裏得來的傷心小箭的法門。

    許開山打死也想不到，他家祖傳神功的配套法門離他隻有一個城門的距離。

    “幸好我對開山掌沒什麽想法。”

    萬和暗自慶幸，否則就要多練一門沒什麽用的武功了。

    開山掌聽名字就知道達不到他的要求。

    將勁力高度凝聚，聽起來很簡單。

    但你試一下一拳在紙上打一個針尖的小洞，就知道這事兒有多難。

    ……

    “萬巡查！”

    莫五忽地推門走了進來。

    “怎麽了？”

    萬和看著他嚴肅的樣子，猜測有什麽事發生。

    “郝武發現了我們的人跟蹤，死了三個。”

    莫五沉聲道。

    他派去的人分成了不是兩波，而是三波。

    這一點恐怕郝武也沒想到。

    最後麵接應的兩人見前方遲遲沒有消息傳回來，不敢再跟蹤，直接回了橫斷城。

    “多此一舉……”

    萬和無語。

    他原本也不在意這些人，就沒管他們有什麽小動作。

    沒想到他們竟然偷偷派人跟蹤郝武打草驚蛇。

    “那麽結果呢？”

    萬和朝著莫五攤開了手“都死了人了打探到什麽消息了？”

    “沒有……”

    莫五有些狼狽地回答。

    這才是他最難以接受的地方。

    白白跟蹤一場對郝武的所知竟然還僅限於他出城門前表現出來的那些。

    “不要灰心。”

    見他這樣，萬和反而安慰他。

    “人總有做不到的事兒，你泡的茶就挺好喝的。”

    虎衛在他心裏竟然隻配泡茶！？

    莫五悲憤欲絕。

    ……

    礦山到了。

    “什麽人！”

    緊張的大喝從石牆上傳來，幾個守衛從後麵探出了頭。

    這種天氣也沒有放鬆巡邏，可見黑虎幫對礦山的重視！

    “這是郝副幫主。”

    郝武靜靜站著沒有說話，黑衣人從他身後閃出來冷聲道。

    牆上半天沒有說話，好半天才有一個小頭目模樣的人陪笑答話“風雪太大看不清楚，不知道可有什麽信物。”

    隨著他的話從城頭吊下了一個籃子。

    郝武沒有發怒，掏出一塊令牌放了進去。

    不多時，就聽到上麵一片慌亂“快快，把籃子放下去！”

    籃子很快又放了下來。

    那個小頭目一樣的人陪著笑又出現在牆頭“您老人家委屈一下，坐這個上來。不到運送礦石的時候，咱們這個門是不開的。”

    郝武還是頭一次來到這個家裏很重視的礦山。

    等他上去之後才發現。

    大！

    這片礦區的規模竟然絲毫不下於黑虎幫的駐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