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王彪的慘叫響起來的時候，萬和已經走出老遠了。

    “妖，妖怪！”

    他本來想回頭，聽清王彪喊的什麽又算了。

    有人怕貓，有人怕狗，怕妖怪也不稀奇。

    司空見慣的萬大長老一時忘了，這不是個人問題，這是個普遍問題。

    大家都怕。

    他要是不帶這些獨眼人來，王彪說不定一輩子也見不到妖怪。

    “這位兄弟，你沒事吧？”

    獨眼人東門關切地彎腰伸出了手。

    換來王彪手腳並用，連連倒退。

    “行不行啊？”

    有獨眼人提出了質疑。

    王彪剛才牛皮吹的不小，可這幅樣子怎麽看也不像一手遮天。

    “他你還信不過嗎？”

    東門聞聲停止調戲王彪，指了指萬和的背影。

    “再說，不還有老祖宗在嗎？”

    東山晴亦步亦趨，緊跟在萬和身後。

    “也是。”

    獨眼人們紛紛點頭。

    這些活下來的，都是老實人。

    在他們眼裏東山晴就是守護神一樣的存在。

    有她在，哪裏都一樣。

    ……

    “你怎麽瘦成這樣了！？”

    萬和看到莫元山的時候，大吃一驚。

    他帶回來的這些人，下麵的人還好說，東山晴和靈鼔山掌門等人卻是需要特別安置的。

    隨便找個院子塞進去萬和自己就能辦了。

    但調派人手，明顯還得讓專業的來。

    誰讓萬大長老從來不管事呢？

    莫元山成親之後，又搬回了黑虎幫。

    看到萬和，大喜過望起身迎了上來。

    隻是他麵色灰敗眼袋發青，一起來還差點絆倒了。

    這狀態，說是有人給他下了毒萬大長老都信。

    “無妨。”

    莫元山滿不在乎地擺擺手。

    萬和不說話，隨手拿過一邊的鏡子讓他自己看。

    “哦，又該吃藥了。”

    莫元山一拍腦袋，從懷裏取出一個外形怪異的瓷瓶，倒了一粒藥丸吞了下去。

    那藥丸看起來就像一隻豆粒大的蟲子。

    細聽還能聽到嘶鳴聲。

    “那老妖婆給你的？”

    萬和一眼就認出來那是一隻蠱蟲。

    作用，隻有一個……

    怪不得莫元山搞成這幅鬼樣子。

    眾所周知，再好吃的東西，天天吃，頓頓吃，也很快就膩了。

    這種蠱蟲的作用就是讓你吃不膩！

    甚至吃了還想吃。

    莫元山的神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好轉，開始紅潤起來。

    “老祖宗的東西就是好。”

    他讚歎一聲，珍而重之地將瓷瓶放回懷裏。

    “你叫她老祖宗？”

    這萬大長老就不能忍了。

    憑空矮了好多輩。

    “以後請叫我爺爺。”

    不對，這樣輩份上還是南荒聖女占便宜。

    “幹脆你也叫我老祖宗吧。”

    也不對……

    這樣雖然輩分上不輸了，但感覺又被南荒聖女從別的地方占了便宜。

    “以後，咱倆就當不認識吧。”

    讓莫虎一個人去給那老妖婆當小輩就好。

    兩人說笑一陣，莫元山將其他人安排的井井有條。

    “告辭！”

    他迫不及待地衝出了院子。

    “重色輕友啊！”

    萬和在後麵痛心疾首。

    這人廢了。

    好在南荒聖女有分寸，添加了調理身體的手段。

    “你瞅啥！”

    萬和猛地大喝一聲。

    “呱！”

    瞅你咋地？

    火鴉王偏著腦袋，在樹枝上蹦跳幾下，並不畏懼萬和。

    萬和不奇怪這家夥這麽快發現了他。

    外城，現在處處都是火鴉的痕跡。

    嚴寒阻止不了它們的活躍，數量越來越多。

    萬和一進城，應該就被火鴉發現了。

    嗖！

    他從桌子上拈起一顆鬆子，當做暗器對著火鴉王彈了過去。

    火鴉王小眼睛眨也不眨，一張嘴就咬住了。

    那隻鐵喙用力一合，就咬破了鬆子外殼，單單吞下了裏麵的果仁。

    “呱！”

    它得意洋洋地跟萬和示威，然後張開翅膀飛走了。

    “這家夥過得不錯。”

    萬和失笑。

    起碼看起來比莫元山強。

    “你怎麽不跟著她們走？”

    靈鼔山掌門等人，已經跟著莫元山喚來的下人走了。

    荒郊野地吃苦雖然也不是不能接受，但能享受的時候也沒人會拒絕。

    隻有東山晴無所事事地坐在屋子另一邊。

    就剩她跟萬和兩人之後，那條大尾巴一下子又冒出來了。

    聽到萬和的話，東山晴詫異地看了他一眼。

    似乎萬大長老問了個很愚蠢的問題。

    “得，你愛咋咋地。”

    麵對這頭母狼，萬和總覺得沒什麽底氣。

    她的嘴太大了……

    一個萬大長老輕鬆放下。

    這樣自然阻止不了東山晴跟在他身後一直到了萬和的院子。

    大白天院門就關的緊緊的。

    “都出去玩了？”

    萬和自言自語一句，伸手去推門。

    門開了，院子裏空無一人。

    地麵打掃的很幹淨，顯然胖丫頭這點活還是知道做的。

    萬和信步踏了進去。

    “哇！”

    猛地一聲大叫，雙生子從門後跳了出來。

    左麵那個雙手扒著嘴角，舌頭吐的老長，右麵那個就象征性地比在臉上，麵龐有些紅暈。

    誰是誰很容易分辨。

    “你怎麽一點也不害怕？”

    荒神樂放下手，悻悻地道。

    “忘了。”萬和坦然道。

    這種小把戲，他在院門外就發現了。

    但還是裝作什麽都沒察覺。

    萬大長老其實是個很體貼的人。

    “這樣？”

    萬和突然裝出一副大驚失色的樣子，身子猛地往後一倒。

    後背觸及之處，一片溫暖。

    東山晴從後伸手，自然而然地抱住了他。

    “你怎麽不躲？”

    萬和朝上翻了翻眼睛，看著東山晴有些鬱悶。

    他也知道這頭母狼在後麵。

    可以東山晴的反應能力，躲開他這一下不是輕而易舉嗎？

    又不是真的會摔倒。

    現在整得跟他萬大長老投懷送抱一樣。

    “你害羞了？”

    東山晴饒有興致地低頭看著萬和的臉。

    “又不是沒有抱過。”

    在大殿裏的時候，萬和可是整個人被她打橫抱起來的。

    “那能一樣嗎？”

    萬和更鬱悶了，感覺當時裝死就是個錯誤。

    “她她她，她是誰啊！？”

    荒神樂瞪圓了眼睛，看著這兩人不要臉地在大庭廣眾之下就開始親熱，話都說不利索了。

    “抱抱抱，抱過了？”

    荒神舞本來微紅的臉蛋瞬間變得煞白，雙手開始發抖。

    氣的。

    當初她對著萬和死纏爛打好一陣子都沒能得手。

    這幾天不見，什麽情況！？

    她的小白菜被豬拱了呀！

    “哥，你這是在做什麽？”

    門後不止兩個人。

    麵無表情的萬精精靜靜走了出來，緊緊盯著萬和。

    “咳，你聽我解釋……”

    萬和一陣心虛，趕緊掙脫東山晴站穩了。

    唰！

    萬精精的身影一陣模糊。

    影步！

    “幹什麽！？”

    萬和身形暴起，伸出大手把人從東山晴身後提了起來。

    萬精精甫一現身，就被他抓住了衣領。

    在萬和手中掙紮的樣子活像一隻小貓。

    不過貓可沒他那麽尖利的爪子。

    看萬精精那隻右手，恐怕他準備直接將東山晴的心髒掏出來。

    雖然不大可能就是了。

    “你妹妹？”

    東山晴低頭好奇地看著萬精精繃緊的小臉。

    “弟弟……”

    萬和沉默了一瞬，開口回答。

    最沒理由生氣的那個人，結果下手比誰都狠。

    誰來給他解釋解釋這是怎麽回事？

    果然精精兒還是被老頭子教壞了吧？

    “嗬嗬，有意思……”

    東山晴沒想到自己居然看錯了。

    嘭！

    她猛地張開大尾巴，輕輕晃了晃。

    心情看上去很好。

    “糟了！”

    荒神樂呆若木雞地看著那條華麗的白色尾巴，伸手到自己後麵摸了摸。

    “輸了……”

    她垂頭喪氣地耷拉下了耳朵。

    這都什麽跟什麽……

    萬和頭疼地捂住了額頭。

    他輕輕將萬精精放到了地上。

    萬精精鼓著臉扭頭不理他，顯然對萬和維護東山晴很不滿。

    “對了，我給你帶回來了禮物。”

    萬大長老使出了殺手鐧。

    小孩子嘛，哄一哄就好了。

    他打開了背上背著的木盒，裏麵躺著一具等身高的人偶，服飾色彩鮮豔。

    “哦！”

    荒神樂一個高蹦了過來。

    “我還以為你背著誰的棺材呢，沒想到是這種東西。”

    她伸手戳了戳人偶畫著油彩的臉。

    “你以為我是小孩子嗎？”

    萬精精隻看了一眼就不屑地轉過了頭。

    “不好糊弄啊……”

    萬和摸了摸下巴。

    萬大長老當然不可能就這一招。

    “我這個禮物，與眾不同。”

    他嘿嘿地笑了。

    伸手一指木盒裏的人偶:“站起來！”

    人偶應聲站了起來！

    荒神樂嚇了一跳，立刻躲到了姐姐身後。

    “這是怎麽辦到的？”

    她從荒神舞後麵探出頭來，難掩眼神中的好奇。

    “不過是江湖上的戲法罷了。”

    萬精精撇撇嘴，繼續不屑。

    不知道跟著人偶轉的眼神已經出賣了他。

    “戲法？你能看破我這戲法嗎？”

    萬和嗬嗬一笑，伸手拍了拍人偶:“趴下，學個狗叫。”

    小孩子嘛，除了喜歡人偶，就是喜歡小動物。

    萬大長老雙管齊下，不信萬精精還能嘴硬。

    人偶木然呆立半晌，萬和眼中凶光漸漸冒起。

    就在荒神樂以為他表演失敗的時候，人偶順從地趴在了地上。

    但它顯然無法說話，隻能四肢著地在地上來回走了幾步。

    “這，這個好厲害！”

    荒神樂緊緊盯著人偶，口水都要流下來了。

    萬精精也說不出話來。

    剛才他全神貫注，準備找出萬和操縱這人偶的手法。

    但自始至終，萬和就好像隻說了一句話而已。

    聲音操縱的人偶！？

    “你上你也行。”

    萬和一眼就看穿了這個別扭孩子的想法。

    他樂嗬嗬地朝著人偶伸手一指:“你試試？”

    沒等萬精精猶豫好要不要開口。

    開口就等於原諒這臭大哥了呀！

    “站起來！”

    荒神樂已經迫不及待地大叫。

    人偶應聲站了起來。

    “坐下！”

    人偶立刻跪坐在地，端莊有如仕女。

    砰！

    萬精精抓起人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扔進盒子裏蓋好了蓋子。

    “你玩夠了嗎？這是我的。”

    “小氣。”荒神樂難掩失望。

    她眼珠一轉，也沒有多過糾纏。

    她們幾人住在一起，以後有的是機會。

    這人偶誰的話都聽，萬精精把它藏起來也沒用。

    到時候喊一聲自己就出來了。

    “搞定。”

    萬和毫不意外這個結果。

    他這大殺器沒有小孩子抵抗的住。

    萬精精收了他的禮物還好意思跟他齜牙？

    “這是怎麽做到的？”

    荒神樂雙手絞在身後，滿臉崇拜地看著萬和。

    “這……”

    萬大長老有點難以解釋。

    這世上，自然沒有能做出這種東西的能工巧匠。

    那是譚豔。

    準確地說，是譚豔的神魂裝在人偶裏。

    襲殺燕王府營地的那一天，譚豔被萬和當場打死。

    但她的神魂，及時轉移到了人偶之中。

    此後就裝作一具真正的人偶一樣一動不動。

    如果是碰上別人，她可能就此逃過一劫。

    但很可惜，她碰上的是萬大長老。

    萬和從一開始，就對她操縱人偶的手段很感興趣。

    注意觀察之下，很快就已經看破。

    譚豔的神魂，能在人偶和自己軀體之間隨意轉換！

    所以她的氣息位置才捉摸不定。

    “如果我把她忘了，事後她逃出去，說不定找到一具合適的軀體又能重新複活。”

    萬和殺了東文瑞之後，趕回現場第一時間就是把還在裝死的人偶收了起來。

    “製作人偶的材料是養魂木，人在其中跟身體裏沒有多大區別。”

    當然，時間長了還是會虛弱而死。

    畢竟不是自己真正的身軀，靈魂會慢慢逸散。

    所以萬大長老好心地用自己的血在人偶身體上刻畫了巫陣，將譚豔牢牢封鎖其中。

    隻要人偶不出意外，譚豔活的比一般人說不定還要長久。

    畢竟，靈魂壽命遠大於人體。

    “做好事的感覺真好。”

    萬大長老就是這麽一個不求回報的人。

    除非有人不識好歹把陪孩子玩也看成是差事。

    這種人雖然少，但不可不防。

    因此他還在人偶身上刻畫了內裏靈魂想要作惡就會自爆的巫陣。

    好在譚豔看起來不是那種人。

    應該可以活下去。

    “這不是理所當然的嗎？你吃飯還要問為什麽嗎？”

    問題實在不好解釋，萬和準備糊弄過去。

    他直接反問荒神樂。

    這姑娘一下子就被問住了。

    “可是……”

    她覺得有點不大對勁。

    “可是什麽！？”

    萬和咄咄逼人。

    人在說謊的時候，氣勢很重要。

    你都壓的對方抬不起頭來了，謊話也能成真。

    “可是我的禮物呢？”

    荒神樂終於把話囫圇說出來了，滿臉期待地看著萬和。

    “呃……”

    萬大長老如遭雷擊。

    他就沒想過這種事。

    誰會想到十幾歲的大姑娘了還會伸手朝人要禮物啊！

    “我們走。”

    荒神舞臉上掛滿嚴霜，把還在期待的蠢妹妹拉走了。

    砰！

    房門在萬和眼前關上了。

    “雖然我也沒準備進去，怎麽就覺得不舒服呢？”

    萬和搖搖頭，想不明白。

    好不容易回來，滿院子的人居然沒有一個歡迎他的。

    南荒聖女那老妖婆幹脆麵都沒露。

    “公子，喝茶。”

    胖丫頭悄悄溜過來，討好地遞上一杯茶水。

    這還是她從餘采柳那裏學到的。

    還是有人歡迎他的嘛。

    萬和心有欣慰。

    接過來一摸，得，涼的。

    這種丫頭換個主人，早被拖出去喂狗了吧？

    “呱！”

    火鴉王發出一陣難聽的叫聲，像是在笑。

    萬精精她們能提前得知他回來，顯然是這家夥報的信。

    就是不知道他們是怎麽溝通的。

    萬和作勢要打，火鴉王慌忙飛走了。

    ……

    夜深了。

    萬和雖然並不需要休息太多時間，仍然像常人一樣作息。

    畢竟他也沒什麽事幹。

    十二個時辰修仙都嫌時間不夠的日子已經一去不複返。

    練武就簡單多了，適度即可。

    再拚命你也不可能飛升。

    一個黑影悄悄溜到了萬和門前，將耳朵附在門板上傾聽裏麵的聲音。

    寂靜一片。

    “有點可怕呀……”

    黑影輕聲嘀咕了一聲。

    總覺得推開這扇門，裏麵的黑暗就會像恐怖的猛獸一樣將她吞噬的一幹二淨。

    短暫的月光從黑雲當中露出來，投射在雪地上照亮了黑影的臉。

    荒神舞。

    她趁著荒神樂睡著，從屋子裏麵偷偷溜了出來。

    隻是半天也沒判斷出萬和睡沒睡。

    “進，還是不進。”

    小臉都快糾結成了一團。

    雖然自從龍鬼事件結束之後，她就疏遠了萬和。

    但荒神舞能感覺的到，萬和其實已經心動了！

    她裝作疏遠的樣子是因為不好意思。

    “你就不會主動一點嗎！？”

    想起萬和的表現，荒神舞就氣的磨牙。

    之前她是已經做好心理準備的。

    那之後她同樣是做好心理準備的！

    隻要萬和主動，她掙紮不過肯定就認了！

    但怎麽就不給她掙紮的機會呢？

    “進！”

    東山晴可惡的臉浮現在荒神舞眼前，還在可惡地搖著尾巴。

    消失幾天，就招了個妖豔的不像話的女人回來。

    抱都抱過了，再過幾天他們是不是孩子都有了？

    她絕不允許自己被人後來居上。

    下定決心，荒神舞就輕輕去推萬和的房門。

    門一下子就開了。

    一隻大手從裏麵伸了出來。

    “完了，被發現了！”

    荒神舞吃了一驚，渾身僵硬。

    大手拎著衣領把她捉了起來。

    荒神舞認命地閉上眼睛，準備接受被丟到院子裏的命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