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空禪清醒 怒懟師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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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黃昏,觀音殿的廟頂被落日的餘暉鋪滿,金碧輝煌下,四周顯得分外寂靜肅穆。隻有落葉被風卷起,旋轉著打了幾個滾兒,又隨風另尋安身之地。

    禪鳥成群飛過,暮鼓渾厚洪亮的聲音由遠而近。

    削骨事件發生後的兩個時辰裏,古燈長老命空音回禪堂向方丈稟明今天發生的事情。薑雨正被家丁架起,站不穩的醜態看上去傷勢很嚴重。

    空禪的後脊椎痛得要死,他睜開眼睛一臉疲態,伸手揉揉頸椎,剛呲牙站起身來。空禪正想暴躁罵兩句髒話,常青長老揮拳想再次把他敲暈,誰知他轉身與常青長老四目相對,那一刻,兩人的眼神在空氣中碰撞開來。

    常青長老尷尬一笑“你醒了?”

    “哦,這不是托您的福又要讓我睡過去麽?”空禪翻了個白眼,發牢騷道“直接把小僧打死多好,省得多打小僧幾次,您手疼,小僧也受罪呐。”

    偷襲本就不是光彩的事情,被抓個正著,常青長老收回拳頭,隻能默默忍受空禪的不滿。

    “長大了,老衲與眾長老已經管不動你們了。”古燈長老麵向空禪,雙手合十念了一句“阿彌陀佛”,嚇得空禪也連忙雙手合十回禮。

    古燈長老歎了一口氣,意味深長的說“離經叛道是大忌,我那癡兒似正非正,亦邪非邪,空禪,他的事情你就不要摻和了,若將來他真的做了有損山河寺的事情,你是他的師兄,你有承擔起首座之位並順繼方丈的責任,可千萬不能糊塗。”

    “師父。”空禪雙膝跪地,低眉垂目,不解“那些事情不該他來承擔,您卻偏要他扛下了,他護自己的配元沒錯!”

    他側臉露出凶惡的神情盯向薑老太太,大怒“錯的是那些所謂的王權富貴,是他們玷汙了佛門清靜!”

    “啪!”古燈長老一巴掌揮在空禪的臉上,一個紅手印顯露在他臉上,嘴角出血,他被打得有點懵。

    “一縷心火,一念紅塵,那不過是凡塵人間的悲歡喜樂。”

    古燈長老往前走了兩步,餘暉打在他紅色袈裟上,如一尊活佛用悲憫蒼生般的眼神俯視空禪,他在提醒空禪,也在警示空禪。

    “你們生是山河寺的和尚,此生的因果不可能被成全,若你們死,那也是山河寺的魂,守護山河寺是你們永世的責任,就算輪回,來世也隻能與山河寺相逢!”

    古燈長老收起和藹的微笑,一臉沉鬱。衣袖下,他打空禪耳光的那隻手竟在微微發抖,他轉身要走,其實在掩飾不安的情緒。

    空禪在餘光中瞥見地上的血跡,他轉頭四處望了望,確定他們已經遇上危險,他蹙眉,心有不滿“無論是首座還是小僧,這山河寺護得,若他日有變數,恐怕這山河寺也毀得!神明的事情請長老交於神明自己決定,空門的因果自當由我們自己來償。”

    古燈長老沒有理會,常青、常風二位長老隨其要走,空禪再問“為何佛門護不得她?”

    這一問,三位長老止步不語。

    “首座娶親是您安排的,您同意的是淵城城主的義女方天瑤,一個傻子,對吧?”空禪起身,冷笑“可您沒想到現在的方天瑤不是傻子,而且聰明機靈,您更沒想到首座會對她有情,處處護她吧?”

    “空禪!怎麽跟你師父說話呢?”常風長老急得直跺腳,跑回空禪身邊小聲安慰“他們沒死,跑了!你就跟你師父好好說話吧,別氣他了。”

    “跑了?”空禪輕蔑一笑,“你們憑什麽用‘跑’這個字?這地上的血是誰的?”

    空禪環顧四周,與薑雨正對視時,薑雨正心虛的移開視線。

    “小僧猜,這是首座配元的血吧?”他的眼神落在方藝歆身上,又問“藝歆施主,您說是不是啊?”

    方藝歆雙手沾滿血,雙目無神,倒是被空禪的叫喚聲一語驚醒。一旁陪她坐在地上的丫鬟定了定神,插嘴道“不關我們家小姐的事,是方天瑤自討苦吃的。”

    “那就是囉?”空禪得到答案,心中愈加厭惡起方藝歆不講義氣的假態,轉而看向薑雨正,神色肅穆,他說“若她生,薑二少和方施主便可平安,若她死,恐怕二位接下來的日子也不好過啊。”

    “空禪!”薑家老太太將薑雨正護在身後,責問“你身為山河寺的法師,怎麽善惡不分呢?”

    “老施主。”他輕歎一口氣,看向古燈長老,對師父的背影合十深鞠一躬,起身時補充道“您別忘了小僧本名惡煞將軍,傅原依。”

    古燈長老沒有回頭,也沒有製止空禪無禮的行為,他鬆了一口氣似的,一語不發,往自己的禪院方向走去。

    常青和常風二位長老匆匆跟上古燈長老的腳步,時不時回頭看一眼空禪,確定空禪沒有對薑家人動手,他們才稍微有點放心的走了。

    “古燈長老!”薑家老太太著急的望著背影喊了一聲,古燈長老再也沒有回頭。

    “你們以多欺少,在觀音菩薩麵前顯得臭不要臉啊。”空禪諷刺了一句,老太太漲紅臉生氣的模樣正合他意,老的小的都沒有規矩,看來薑家的家規也不過如此。

    薑雨正甩開家丁的攙扶,站直身子,擦拭嘴角的血漬,說“你想知道啊?好啊,大師你仔細聽,是那邊的女人。”

    心口處被無塵踢傷,薑雨正每說一句話都鑽心般疼痛。

    薑雨正陰笑,指了指方藝歆,繼續道“她拿匕首割開無塵元主的手臂,皮肉切開似的,你能相信那種劇痛吧?哈哈哈,那姑娘真倔,剔骨之痛竟然沒有疼暈,我還想等她暈過去後潑她一盆冷水呢,可惜了。”

    皮肉被切開?剔骨?空禪猛地望向那些血跡,他想象不出當時有多慘烈,更想不到自己和首座的師父會袖手旁觀,任由薑雨正這種人在佛門淨地幹卑鄙齷齪的事情。

    “嘖嘖嘖,不簡單!方天瑤那個丫頭莫不是從小就裝瘋賣傻,到了山河寺就恢複原形,是不是又仗著幾分姿色討得首座和空禪法師您的歡心呢?”

    薑雨正哈哈大笑,為逞口舌之快,他恨不得把所有能想到的汙言穢語都罵出來。

    沒辦法,現在的他處於弱勢,根本打不過空禪,但是有薑家老太太在麵前,空禪總不會對他下死手,所以他在言語上如此囂張。

    “老人家。”空禪走到薑家老太太麵前,雙手合十,低頭行禮,臉上掛起假笑,禮貌的說“聽聞薑二少乃百毒穀新主之徒,也有望成為下一任新主。”

    “那是!我們家雨正身份尊貴,想要跟雨正結親的姑娘多著呢,也不知道我兒為什麽給雨正選了這門喪氣的婚事。”老太太說完,朝方藝歆的方向狠狠剮了一眼。

    方藝歆在丫鬟的攙扶下站起身,她麵無表情,隻微微彎腰行禮,便說“家主奶奶,我有些乏了,先進屋休息,您若是想打想罵,請等我休息一會兒再叫我吧。”

    她轉身走進屋,剛踏進房門就停下了腳步,她側臉冷語“薑家讓我親手傷的是我的妹妹,她與我有方家的血脈,四方州不止西邑有方家,正因為考慮了四大方家的實力你們才選我,所以我們是平等的,別用你們輕蔑低下的眼神看我,否則我會毀掉薑家。”

    “啊!”她想起什麽似的,又說“奶奶您說若我能做到那件事,便啟程回薑家成婚是吧?我希望由我妹妹換來的幸福,您最好按承諾如期實現。”

    “方藝歆,你究竟在想什麽?”空禪瞪大眼睛,不知方藝歆此刻抽什麽風,剛才還弱不禁風的樣子,現在怎麽像變了一個人。

    “空禪師父,她希望的是我幸福,不管以後怎麽樣,我會努力讓自己幸福的。”她聲音有些哽咽,但很快恢複正常,隻聽她說“如果她還活著,請您轉告她,是我方藝歆對不起她。”

    “阿彌陀佛”空禪對方藝歆有了另外一種認識,經此一劫,往後她定會成就一番霸業吧,但願如此,至少她能保護好自己。

    方藝歆癱坐在床上淚流不止,她望著雙手沾滿清心的血,愈加覺得愧疚。

    “方天瑤,你一定要活著啊。”

    “等我替爹爹辦成那件事,事成之後,我親手砍薑雨正的手,還給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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