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藝歆出嫁 天瑤出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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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西邑淵城十裏內,所屬之地皆係紅綾、掛紅燈籠、貼“囍”字。護城將士身著紅綢朱甲,手執紅纓長槍列陣在四道城門前,四條大紅地毯從城門口鋪開,一直鋪到西方州府(城主府)和薑家的將軍府。

    全城上下喜慶一片,連街口小攤販都換上了麵料頂好的紅衣,手裏拿著自家的產品,吆喝聲愈加清脆有力。

    聽聞,方城主和薑將軍各出一萬兩黃金購置厚禮贈送給全城百姓,隻為慶賀城主之女方藝歆和薑明霄將軍的二公子薑雨正大婚。

    我是被張甘用一輛典型的古代木製手推車一步一步推回淵城的。

    從山河寺下山,在山腳下遇到一個過路的老道士,張甘用他師父留給他的黑玉腰牌從老道手裏換回一輛手推車,沿路一邊用值錢的東西抵換藥草為我續命,一邊夜以繼日趕往離我們最近的淵城求藥。

    方藝歆大婚那天,我命懸一線,撐著最後一口氣回到淵城,本來還奢望過方家人能出手相救,但他們還是很介意我眉間那道蓮花印記,所有人都視我為家族的恥辱。

    “方城主,送她入火坑的人是你們,傷她最重的人是你的女兒方藝歆,如今她撐著一口氣回家,你們就真打算見死不救了嗎?”

    張甘吵架時也不忘給我蓋緊被子。

    西方州府門口鑼鼓喧天,因為我們的到來,所有人都停下了手裏的活兒,直愣愣盯著我們,看戲似的,有的還在背後交頭接耳,有的掩麵而笑。

    “張藥師,方天瑤眉間的蓮花印記你不會不清楚什麽意思吧?”薑雨正才來結親不久就遇上我們來“鬧事”,他一見到我,那張還算俊俏的臉瞬間黑了下來。

    方藝歆站在薑雨正身邊,聽到我重傷回來,她想掀開蓋頭見我一麵,剛抬手就被薑雨正阻止,他低聲威脅“大喜的日子,別丟我薑家的臉,要丟臉就躲在蓋頭下丟!”

    方淩生身為城主,家門口有人鬧事自然會影響他的形象,他不想在大喜的日子成為全城茶餘飯後的笑話。

    於是,方城主慷慨道“張藥師,你想要什麽藥材我都可以讓下屬帶你去取,今天是我方某女兒的大喜之日,請你做件好事,先讓兩位新人把禮數走完可好?”

    “方藝歆是你的女兒,難道方天瑤就不是了嗎?”張甘環視四周,冷冽的眼神停留在城輔使方儒生的身上。

    張甘再問“城輔使大人,縱然方城主不肯認這個義女,她總該是你的親生骨肉,今天你也不為所動嗎?”

    城輔使的夫人哭成淚人,但方儒生得到大哥方淩生眼神的暗示後,一再阻攔夫人來看我。

    方儒生捂住夫人的眼睛,冷漠道“既已過繼,自然與我們斷絕了所有關係,張藥師慎言,別讓我夫人再憶起那些傷心事,何況今天大喜,你別給臉不要臉。”

    “好!甚好!”張甘冷笑著點點頭,見我麵色越來越難看,他咬牙拱手,半鞠躬道“還請城主賜藥,張甘無禮之處請各位多多包涵!”

    “方天瑤不止一次阻我婚事,今天好好的日子被你們玷汙了。”

    薑雨正牽起方藝歆的手,舉起來晃給張甘看,他說“方天瑤眉間的蓮花印記是被佛門驅逐的晦氣之印,她受山河之刑早被信風子傳得人盡皆知,張藥師你拉著一個將死之人來攪亂我大婚,究竟是何居心?”

    “張甘無愧,隻要拿到西邑方家的凰炎草,我們馬上走。”張甘的氣勢隨著我脈搏的微弱也漸漸弱了下來。

    “想問藥救人?”薑雨正陰邪一笑,甩開方藝歆的手,往前兩步,叉腰道“給本公子跪下磕三個響頭,大喊三聲‘恭賀薑二少大婚’,隻要我滿意,方家的凰炎草和薑家祖傳的龍骨丹,我全都贈你,如何?”

    張甘遲疑,我輕輕搖頭,用微弱的聲音阻攔他,“不可,我不怕死”

    方淩生可能覺得薑雨正有點過分了,於是出言阻止“賢婿,吉時快到了,要不打發他們離開就行了。”

    “嶽父大人,小婿曾被他們羞辱得不輕呢,我這也是為了您的麵子。”薑家以兵權和財力說話,方淩生識趣,不再說話。

    眾人屏住呼吸都在看張甘的反應,張甘八尺男兒“唰”一下,雙膝跪地,磕第一個響頭時,顫聲喊出“恭賀薑二少大婚”。

    薑雨正不太滿意,對吼道“大聲點!本公子聽不見!”他抬手喝道“奏樂!”

    鑼鼓齊鳴,鞭炮炸響,人群中熱鬧非凡。張甘深呼一口氣,眼角含淚,再拜“恭賀薑二少大婚!”

    “恭賀薑二少大婚!”

    “張甘恭賀薑二少大婚!”

    張甘喊破嗓音,一磕再磕,磕在石板路上,頭都磕破了。他揮袖擦去額頭的血跡,起身看向薑雨正,問“二少可以賜藥了嗎?”

    “能啊!”薑雨正仰頭狂笑,又變臉厲聲道“賜藥自然是跪著接的,張藥師莫急,站起來做什麽?”

    待張甘隱忍恥辱再次下跪,薑雨正才命人去取藥。

    期間,他朝我笑道“多謝天瑤妹妹的祝賀,我與藝歆收到你的心意了,雖說你被逐出佛門,血緣斷不了,若你有命活下來,方家還是會迎你回家的,不過至於回方府是打雜還是為奴,這我就不知道了。”

    張甘攥緊拳頭,青筋已然冒出。我躺在手推車上連說話都不利索,呼吸都覺得全身疼痛難忍,又拿什麽和這個臭不要臉的薑雨正鬥呢。

    凰炎草和龍骨丹一樣不少,,薑雨正親自扔下台階的。張甘寶貝似的撿起來吹吹灰,剛站起來就被薑家迎親的將士拖到一邊,連同我躺著的那輛手推車,我們被強製扔出薑雨正的視線。

    他奶奶的,敢這樣羞辱我們,這口氣我遲早要報!

    “甘哥,方天瑤”我用盡全力握住他的手,“死了。”

    張甘皺眉不忍,糾結良久,他把凰炎草和龍骨丹揣進懷裏收好,趁人不注意,從衣袖裏掏出一個藥瓶,倒出一粒藥丸塞到我嘴裏。

    他拉住我的手點點頭,等我閉上眼睛後,他淚眼婆娑扯著嗓子大喊“淵城城主義女方天瑤,沒!”

    吹奏的喜樂再次停止,眾人讓開一條道,站在高台上的方淩生望向張甘,眉頭緊皺“張藥師,你說什麽?”

    張甘轉身麵向眾人,雙膝跪地,行伏拜禮,淚珠從眼眶撲欶欶滾落下來,哀嚎道“淵城城主義女方天瑤,香消玉損,芳魂已去”

    方藝歆一把掀開紅蓋頭奔到手推車前,伸手試我呼吸,探我脈搏,確定我已經沒有任何氣息後,她重重跌往身後,薑雨正飛身扶住她,不想她丟臉。

    “瑤兒!”城輔使的夫人再也忍不住,撲在城輔使懷裏大哭起來。

    “真晦氣!”薑雨正朝張甘處啐了一口,臉色難看。

    方藝歆推開薑雨正,跪地求他,也在求方淩生“二少,爹爹,請允許瑤妹妹和我一同出門!”

    “方藝歆!”薑雨正彎腰試圖拽她起身,她偏倔強不肯起身“藝歆身為姐姐愧於瑤妹妹,還請二少和爹爹成全!”

    “你在搞什麽花樣?”薑雨正蹲下身低聲問道。

    “若二少念在我方藝歆親手給方天瑤割皮抽骨的份上,請答應我這個要求。”方藝歆淚眼看向薑雨正,有那麽一瞬間,紅妝下含淚楚楚的方藝歆觸動了他的內心。

    “先起來。”薑雨正的語氣變得溫柔許多,他扶起方藝歆,望著方淩生冷冷下令“今日西方州府紅白喜事一並辦,半個時辰之內把靈堂設好,白事也準備妥當,切莫誤了吉時。”

    “照著二少的意思,即刻去辦!”方淩生朝下屬擺擺手,幾個心腹帶人入府重新打理。

    稍微有點錢財的人家都會準備紅匹和白匹以備紅白事,所以當方藝歆提出要與我一同出門時,方家準備白綾、設靈堂、掛白燈籠等白事活兒一點兒也不難。

    為了不耽誤方藝歆的吉時,西方州府一半掛紅燈籠、係紅綾、貼“囍”字,一邊掛白燈籠、係白綾、貼“奠”字,送親隊伍和迎親隊伍站在辦紅事的東邊,送葬隊伍站在辦白事的西邊。

    嗩呐一響,鑼鼓再鳴,新娘上轎,與此同時我也被送入棺木中。她穿嫁衣光彩動人,我著白衣與塵世相離。花轎與棺木被同時抬起,一隊人馬歡歡喜喜往東走去,另一隊哭聲震天往西邊走去。

    花轎裏,方藝歆哭成淚人,她愧疚道“對不起,我能做的不多,盼來世,我一定護你周全!”

    紅鞭炮的聲響中,黃冥紙灑滿天空。

    “經此一劫,望你平安歸來。”張甘的手搭在棺木上,收起淚眼,他嘴角掛起一絲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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