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無塵腦子當機了一下。

    他盯著那雙眼睛仔細看，懷疑是因為夜色太深，看錯了，但那人手上提著一個小小的紙燈籠……還是一個乖巧可愛的兔子燈，雖然光線不是很足，但餘無塵塵還是看清了這人的樣貌。

    是一名男子，灰白的頭發紅色瞳孔，兩隻眼睛的眼白都是黑色的，他形象不是很佳，胡子拉碴的，頭發也一節長一節短，三十多歲的年齡，穿著一身黑衣，身上還有一股酒氣。

    男子半蹲在餘無塵挖的坑麵前，提著小兔子燈，夠著頭望著他。

    餘無塵瞪大了眼睛，回過神來時，想要逃走，這可是傳說中殺人不眨眼的魔頭，鬼哭狼嚎的叫了幾聲，然後又忽然想起來，自己好像是要求死的？那……現在是不是不應該逃走？

    看著小家夥冷靜下來了，男子把兔子燈放在放在他胸前，餘無塵下意識的拿起來，免得沾了水，火光滅了，剛剛這一折騰，火焰搖晃著，幾乎馬上要熄滅了。

    餘無塵小心的把兔子燈護著，保護著裏麵的燭火。

    “你叫什麽名字？”

    “……”餘無塵沒有說話。

    “沒禮貌，我都送你兔子燈了，居然連名字都不告訴我，過分！”男子用手指彈了餘無塵的腦袋。

    “你是魔頭嗎？要殺我？”餘無塵問道。

    “啊呀，殺了多沒意思，信不信我把你抽筋拔骨之後，還能讓你留著一口氣？”男子輕快著說著可怕的話，“魔頭做事怎麽可能那麽小兒科？”

    餘無塵哆哆嗦嗦，有些害怕“不能給我個痛快嗎？”

    “不能，除非你幫我一件事。”男子擺擺手指。

    餘無塵猶豫了一下，認真道“我不想做魔頭……那樣還不如讓我就這麽死了……”

    男子咧嘴一笑“你不怕死，對嗎？”

    餘無塵一愣，甚至不敢與男子對視，怕自己的神情透露了什麽。

    “放心，你不適合做魔修，這也是要講究天賦，像我就天賦異稟，甚至天妒英才，不得不去做魔頭。”

    餘無塵不懂，什麽叫做不得不做魔頭？還不成有人逼你不成。

    “那……那你需要我做什麽？”

    男子的手指盤弄著頭發，道“先告訴我你的名字吧？這我也好安排不是嗎？”

    “……我叫餘無塵。”

    “無塵，倒是像法號，可以做個和尚，要不就用無塵做你的法號吧？”男子說道，話題有些跑偏，“不過好像俗名和法號不能一樣？不過換個名字也……”

    “我不換，這是我父母給我起的名字，我也不需要什麽法號。”餘無塵倔強道。

    “但他們已經死了，要我挖出來給你確認一下嗎？”男子道。

    餘無塵瞠目結舌，這……這就是魔頭嗎？隨口一句話都這麽喪心病狂。

    “不許你糟蹋我父母的墳墓……哪怕……哪怕你是魔頭，我也……我也會詛咒你一輩子的。”他鼓起勇氣“威脅”道。

    卻換來男子嘲笑“哈哈哈哈，你自己都糟蹋了他們的心意，還怪我咯？”

    “我……怎麽……”

    男子歪著腦袋，細細回想“我好像記得，你母親說過，要你變強，你父親也在臨終前，叫你好好讀書，考取功名什麽的，可你都沒做到。”

    餘無塵驚道“你一直在觀察我？我父母病重的時候也是？！”

    “是的，”男子點點頭，“哦，我也有能力救他們，隻是沒必要，也就你對群毆有些用，反而你父母活著也會妨礙到我。”

    “混蛋！”餘無塵抓起那個兔子燈向男子丟去。

    火光熄滅，又再次複原，那個被揉成一團的兔子燈又好好的出現在男子的手中。

    “我沒有理由救他們吧？就像你沒有理由救你的鄉親。”男子緩緩說道。

    餘無塵聽了身體止不住顫抖，眼淚又再次滑落，這次他不是無聲的哭泣了，他哭的撕心裂肺。

    “哎呀，好可憐，可惜我不會安慰你的，我又不是你的父母，所以別哭了，”男子攤攤手，“需要我繼續安慰你嗎？”

    餘無塵一噎，竟然止住了哭泣，是啊，他已經沒有親人了，哪怕是哭泣，也得不到任何人的安慰。

    “我還是安慰你一下吧，我要救你父母，是舉手之勞，隨手的事情，救命的丹藥我有的是，隻是我不想，”男子繼續打擊他，餘無塵聽了更是絕望憤恨，但他下一句話變了，“但你要救那些鄉親就很難了，你能說動他們嗎？唔，你是這麽說動你父母的？我猜……是不是無理取鬧？這樣的方法對其他人不管用，哪怕你想救，也沒能力對吧？”

    餘無塵愣住了，想起了母親的話，是的，他沒有力量，可是……他該如何獲得這力量呢？

    最後，他得到了答案，答案就在他眼前。

    “你……您能讓我獲得力量嗎？”餘無塵問道，然後又換了個說法，“你需要為為你做什麽。”

    “……嗬，”男子沉默了一會，笑了，“力量嗎？你想獲得力量，是想救更多人？若是你希望救更多人，或則少一些人因為你而死，最妥當的方法就在還是弱小的時候死去吧。”

    “為何？”餘無塵有些迷茫，他知道這人想勸自己活下去，可這時，卻……

    “你有一顆無朽道心，是修煉奇才，你很難生成雜念，你的仙途會暢通無阻，所以你不適合做魔修。”男子道，“可你沒想清楚，你要做什麽。”

    “我……”

    “我提出這個問題時，你第一時間想到的是什麽？”

    “我希望世人不再有痛苦，不再有生死離別，希望他們能幸福快樂的生活下去。”

    “那壞人也幸福下去嗎？”

    “……我不知道，但我不想再看到有人痛苦了。”

    男子想了想，道“你會如願的，你踏上登天路的時候，會遇到值得你追隨的人。”

    “值得我追隨的人？”

    “也不一定是人……但同時，很可能會死掉，自己想辦法解決吧。”男子把兔子燈遞給他，“你的大道，可有想清楚？”

    餘無塵搖搖頭“我不知道。”

    “還有時間，讓你慢慢想，正好，寺廟也要重建了，你去當和尚吧，需要我抓個和尚給你做師傅嗎？”

    “啊？”

    “算了，你就看看經書也成，自己慢慢想，”男子又把兔子燈往前送了送，“不要嗎？”

    餘無塵接過了兔子燈，也接過了希望。

    ……

    餘無塵終於有了答案。

    他睜開了眼睛，他拋開了自己這麽多年的背誦的經書，他做了這麽多年的和尚，是為了找到紫卡的道路，但總是覺得差那麽一層界限。

    他不再是那個“腐朽”的和尚了，他不再敬畏天道了，他擁有無朽道心，他知道這才是真正的大道。

    餘無塵堅定的說道“葉施主，我知道該如何選著了，天道不是同伴，它是敵人。我找到我的道路了，我的道路就是易施主，她就是值得我追隨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