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八章 鮫人的複仇危機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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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寨死了,死法與原主的生母無二,在靈獸之森中被獸撕咬的七零八落,連具屍骨都沒能帶回來,此次隨行的人幾乎全軍覆沒,唯一重傷逃匿回來的那位也在不久後不治而亡。

    不過他帶回一個極重要的消息他們是遭遇了同盟的埋伏。

    這行人剛入靈獸之森不久就遇到陷阱和伏殺,像是早就在這裏守著他們。這場狙殺有組織有謀略,唐寨等人猝不及防,能拚死逃出一個已是奇跡。

    山莊內出了同盟內鬼的消息不脛而走,唐寨又死了,如今人人自危,更陷入永無休止的猜忌中去,甚至開始盤算著離開落靈山莊。

    所幸唐寨花費不少心思栽培唐燁,有他出麵主持大局,落靈山莊倒也不至於出現群龍無首的混亂場麵。

    無論如何,唐寨的葬禮還是要如期舉行。

    靈堂內停了一副烏木棺槨,唐寨的屍身未尋回,裏麵自然是空的。香案上設了靈位,爐內的香騰起嫋嫋青煙,下人們在靈堂內布置了白幡,就連樹上也係滿了白布條,門口的白燈籠飄搖著,整個落靈山莊都籠罩著壓抑無比的氣氛。

    唐玉斐換上白色的粗麻布褂子,腳上也套著草鞋。停靈期間,唐寨的三個孩子要輪流為唐寨守靈,隻是他如今連具屍骨都沒有,未免顯得淒慘又可笑。

    唐寨會落得這個下場是因果報應,唐玉斐對他沒有絲毫憐憫之心,用洋蔥揉眼愣是擠出幾滴眼淚,跪的膝蓋發麻雙腿發軟。

    唐文比她還會偽裝,一副悲痛不已的模樣,那略顯刻薄的臉上是滿滿的哀戚,整個人看上去都憔悴了不少,唐玉斐自認這點比不過他。

    唯有唐燁這幾天來沉默不語,時常看著唐寨的靈位發呆,眼中布滿血絲,眼底下烏青一片,顯然是許久沒睡過覺了。他對唐寨這個父親很是尊重,也將落靈山莊視為己任。在他看來,獵獸不過是父親交給他的任務,是山莊得以繼續立存的根本罷了。

    時隔十多年又送走同樣死相淒慘的父親,後來發現操控一切的人是親弟弟,最疼愛的妹妹也沒能生還,餘生成了廢人不見天日,飽受折磨,唐燁這一生實在太過淒涼了些。

    可就在這滿莊素縞之時,唐玉斐卻收到了林家來的密信,見到了一個意外至極的人。

    這幾天落靈山莊的防守鬆懈了許多,唐玉斐趁夜溜出去,接著月光摸著夜色在山路間穿行,跑出好一陣才見到早已等待著的三個人,除了認識的林冉、白景之外,還有一個中年男人。

    或者說,是隻中年外貌的獸。

    男人有一頭冰藍色的長發,用玉帶虛虛攏著,耳上生鰭,白皙的皮膚在月光下如曇花瓣,那張生了細紋的臉有幾分眼熟。他看向唐玉斐的眼瞳同樣是深海般的藍色,帶著冷意。

    唐玉斐慢下腳步,心中驚疑。

    “唐小姐,今日一來是有事相求。”林冉率先出口,見唐玉斐盯著旁邊的男人,解釋道“這位是鮫人一族的族長,名為——穆沉。”

    “穆歌是你什麽人?”唐玉斐麵無表情地問他。

    穆沉的聲音如裹了冰冷的海水“穆歌是我的孩子,三年前被獵獸者帶走,原以為早已遭遇不測,是林小姐告訴我穆歌尚在人世,且就在貴山莊。”

    難怪林冉那天會盯著穆歌看,原來竟是認識的。

    “唐小姐,隻要你肯放了穆歌,不論你提什麽要求,林家都會答應。”林冉輕聲說道,站在一側的白景則皺了皺眉,看著唐玉斐的時候顯然帶了幾許不悅。

    唐玉斐皺眉思忖,原劇本中穆歌殺死唐玉斐後就消失不見,唐文也並沒有費盡心思去找這隻靈寵,或許是最終被同盟的人發現,被帶回了鮫人一族吧。

    穆歌能回族自然是最好的結果。

    了卻落靈山莊的事後自己也能毫無顧忌的離開,找個地方安心等待這具身體走到壽數盡頭。

    唐玉斐定定看著穆沉的臉,他並沒有再開口說什麽,原主可以說是折磨他孩子的仇人,別說許諾了,沒有殺自己而後快都是看在同盟和林家的計劃的份上。

    她微微一笑“隻要穆歌願意,我會讓人送他離開。”

    離開的事當然還是要過問穆歌的意願的。隻有他甘願放下仇恨離開,自己才不用怕他追來複仇。

    願意一詞惹得白景冷笑,心道怎麽會不願意,除非是受了威脅。

    他看著唐玉斐寒聲道“你最好不要耍什麽手段,否則鮫人一族不會放過你,要知道,它們並不在同盟之列。”

    “既然這麽不信我,何必特地找我來談條件?”唐玉斐看著白景,同樣回以冷笑,唇角是明晃晃的譏誚“我一向說到做到,可不會像某些立著牌坊還要恩將仇報的人,我向你們許諾,等落靈山莊覆滅那日,你們會看到穆歌好好地站在你們麵前。”

    白景額角的青筋一跳,正要發怒卻被林冉攔住了,她有些尷尬地說道“唐小姐說笑了,我們當然相信你。”

    “其實我們這次過來還有另一件要事要通知你,同盟會在半月後行動。”

    半月後,動作夠快的,唐玉斐目光微凝。

    她知道同盟和林家雖然也同自己達成了合作,明麵上卻還在利用著唐文。換句話說,同盟要唐文在半個月內對唐燁下手,而之後的事則交給自己。

    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盤。

    “知道了。”

    出來的時間已經很久,她得回去了,唐玉斐懶洋洋地丟下這句話後猶如輕盈矯健的貓扭頭離開,踩在枯葉上的聲音極輕,注意到這個細節的白景臉色凝重。

    這個女人果真不簡單,她真的沒有其他目的麽?

    輕鬆躲過巡查的侍衛,唐玉斐自小院的牆頭翻進去,躡手躡腳回到房中,打算裝成什麽事都沒發生脫衣躺下。

    誰知黑暗中冷不丁響起一道輕柔嘶啞的聲音“主人,你去哪裏了?”

    穆歌竟不知何時醒了,坐在床榻上,半張臉藏在陰影中,那雙憂鬱的眼緊盯著她。

    “穆歌,怎麽醒了?”唐玉斐嚇了一跳,有些心虛的別開目光。

    穆歌視線下移,即使房裏光線漆黑,他仍能清晰地看見唐玉斐鞋底沾染的新鮮泥土。

    其實他醒來的時候,床側還是溫的,而他不小心摸到了枕頭底下的一些東西。

    他覺得很不安,尤其她還遲遲未回。

    “主人,這是什麽?”

    穆歌慢吞吞地將身後的東西推了出來,是一疊銀票和幾個小巧的首飾,這是唐玉斐存的“路費”。

    唐玉斐愣了有一會兒,而穆歌也沒有再開口,隻靜靜地等著她回答,眼神透出濃濃的緊張和忐忑。

    不過是錢而已,原本唐玉斐會說些話敷衍過去,但是今晚的事讓她做了另一個打算。

    於是她默默點燃一盞燈,從櫃子裏拿出一個小巧的瓷瓶捏在手裏,這才扭頭對穆歌招手,唇角露出溫柔的笑意“穆歌,過來。”

    穆歌站起身,乖巧地走到唐玉斐身前,聽她的話背對著她坐下。

    一隻柔軟的小手撫在他的後頸處,手心裏沾了些冰冷的水漬,貼上他的皮膚後迅速發熱,帶起淺淺的刺痛感。

    穆歌先是一愣,隨後像是猜到了什麽,大驚失色地站起身,聲音有些顫抖“主人!”

    瓷瓶中的藥水已經倒空,唐玉斐親手抹去穆歌後脖子處的“唐”字,鬆了口氣,溫和地說道“穆歌,唐三小姐給你打下的烙印由我來消除,今後你不再是任何人的靈寵,你隻屬於自己。”

    “你自由了。”

    自由?穆歌愣愣地伸手摸向自己的後脖子,瞪大眼睛看著唐玉斐。

    他呆了良久,眸中毫無預兆地落下淚,珍珠砸在地上,發出細碎的聲響。

    “主人,你不肯要穆歌了嗎?”他哽咽著說道,眼神無比受傷。

    原來她是想拋下自己離開。

    她早就在著手準備了,卻一直沒有告訴自己。

    他哪裏做的不夠好嗎?他還以為送走了獨角獸自己就是她的唯一,可她沒有打算繼續跟他在一起。

    這下換唐玉斐愣了“穆歌,我說過你隨時都可以離開,我不會像唐三小姐一樣束縛你。”

    可穆歌沒有回答,隻看著她悶聲掉眼淚,珍珠落得有些洶湧。

    他可憐難過的模樣讓唐玉斐覺得自己是個惡人,如同站在雨夜的十字路口要丟棄自己忠心耿耿的狗狗,而它還咬著自己的褲管嗚咽哀求。

    唐玉斐隻好解釋道“你的父親在等你回去。”她頓了頓,上前摸了摸穆歌的頭“你是鮫人,理應回到鮫人族呀。落靈山莊很快就要不複存在了,到時我也會離開。”

    穆歌卻毫不猶豫地搖頭,攥住唐玉斐的袖子,語氣帶著濃濃的哀求“穆歌不要回去,主人去哪裏穆歌就去哪裏。”

    他不想回鮫人族了,他隻想跟主人待在一起,永遠跟主人在一起。

    “穆歌,你不願離開,是因為還在恨我嗎?”唐玉斐小心翼翼,試探著問道。

    可下一刻,鮫人少年突然撲了上來,緊緊抱住了她,低頭吻著她的眉眼,吻著她的臉頰,順著她的唇角輾轉至唇瓣,動作小心地生怕會被推開。

    微涼的觸感劃過唐玉斐的臉,他的眼淚還在掉,卻急切地喃喃低語“穆歌不恨主人,一點也不恨。”

    “穆歌不想跟主人分開,主人明明說過穆歌是特別的,怎麽可以不要我……”

    唐玉斐大腦當機,任由他在自己臉上焦急又無措地摸索著,滿腔情緒不知如何抒發,隻能沒頭沒腦地胡亂親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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