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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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待燕時走近,寧鈺遞出牽驢繩,“拿著。”

    “?”燕時不明所以,卻見小書生半邊嘴角一咧,威脅之意緩緩傾瀉,“強龍難壓地頭蛇,如此簡單的道理,需要我教燕二公子麽?”

    不一會兒,寧鈺心滿意足爬上驢背,由燕時牽著往縣衙走。

    街市寬敞,店麵攤位鱗次櫛比卻無人經營,路上也無幾個行人,整個南裏縣城顯得格外冷清,甚至靜得有些詭異。

    寧鈺佯裝沒看出燕時的疑惑,自顧自說起另一件事。

    “真沒想到,金陵謝家真正效忠的居然是昭國公,是否說明當初謝家為東江王屯糧救助難民,也是得了昭國公授意?”

    “難為昭國公一心為民,連替他人作嫁衣裳這種事也做得出來。”

    “隻是我很好奇,昭國公高瞻遠矚,怎麽會讓屬下鑽了空子假傳軍令?屠城弑君,就算有一日問鼎天下,悠悠眾口也是堵不住的,民心亦難取。”

    坐天下,遠比打天下艱難,昭國公名不正言不順,又有嗜殺成性的暴名,想要坐穩江山,難上加難。

    得得蹄聲怡然自得,燕時默不作聲靜靜聽著,不做分解,也不做辯駁。

    小書生之言,一半對,一半不對。

    “依你之見,東江王如何?”

    朗朗清音,似水線滴落碧泉,給人如沐春風的清冽之感。

    人好看,難得聲線還如此優越,寧鈺的嘴角不自覺輕揚,“東江王?唔……”

    “實力雄厚,民心所向。”

    大江以南東江王、蜀雲王、鎮西將軍永平侯這三隻大老虎,以東江王實力最強,也最得民心,而在大江已北,又有小東江王這把利刃替他開疆拓土,可以說,東江王半隻屁股已經坐在龍椅之上。

    寧鈺此番評價公正客觀,但燕時卻覺得以小書生的見識睿智,不該如此人雲亦雲。

    他頓住腳步,扭頭。

    迎上一雙笑眯眯的狐狸眼,那比女子還粉嫩的嘴角掠過一絲狡黠,旋即見其輕輕拍了拍心口,唇瓣緩而慢的翕動,“不過這民心,不包括這一顆。”

    陽光耀眼,卻不及驢背上那人奪目絢爛,燕時頓覺思緒飄忽,心情飛揚忍不住扯了扯嘴角。

    然而下一刻,微笑尚未綻開,現實狠狠擊碎了他的幻想。

    “不知道當皇親國戚是什麽感覺,貴為皇子的上門姐夫,嘖嘖,光想想就能多吃兩碗飯。”

    說著,寧鈺端著手肘,兩根手指摸索著下巴,一副認真思考的模樣。

    此乃奇恥大辱,燕時眸光一肅,冷冷道“有個皇子做夫婿更好。”

    寧鈺微愣,上下掃視了燕時兩圈,與打量貨物無異。

    繼而莞爾一笑,“也未嚐不可,不過需得陛下頒布一條男人同男人也能成婚的諭令,我倒沒什麽要緊,總不好讓堂堂皇子殿下,天潢貴胄,與我無媒苟合。”

    眼神荒唐,言語不羈。

    此等狂悖妄言,簡直難以相信從一個讀聖賢書的儒生口中吐了出來,燕時隻覺心潮翻湧,從前被調戲的記憶一並湧上眼前,一口氣兒怎麽也順不下去。

    倘若徐寧炆不是這廝的兄長,此刻他定要狠狠教訓一番這思想齷齪、口無遮攔之輩。

    “徐!瀾!君!”

    目光鋒利如刀,燕時隱忍的看了寧鈺一眼,猛一扯驢繩,小紅燕受驚猝然一跳,嚇得寧鈺趕緊俯身抱住驢背。

    堵心的氣兒總算順了些,燕時牽著驢疾步往前走。

    快到縣衙的時候,遠遠的瞧見一個熟悉的身影跳下馬背,步履匆忙走進縣衙,片刻後又神色焦急出來。

    徐寧城看到拐出街角的寧鈺,快步迎上來,“大哥哥出事了!”

    回來報信的是徐寧炆一個親信,說是一行人從成都府郊外出發,行至臨縣酆雲縣高豐鎮,碰見約莫兩千人的行軍隊伍,對方打著官府征用的旗號搶了糧食,更想殺人滅口,在得知徐寧炆乃四川首富之後,心思一轉,又打起了錢財主意。

    高豐鎮大江南岸有一段地勢平坦的灘塗,視野開闊、取水便捷,極適合安營紮寨,徐寧炆等人被虜後,被帶到此處。

    夜幕垂落,江風漸起,篝火堆的柴禾劈啪作響。

    “來者何人?”

    臨時軍營附近,一隊人馬被巡邏兵攔下,十幾杆長矛前伸,一旦來人妄動,立馬就要見血。

    “各位軍爺,我們是徐寧炆的家人,前來贖人。”

    月色明亮,但江霧溟濛,勉強能看出說話的是一個騎著毛驢的錦衣公子。

    “等著。”為首的兵頭派人回營通報。

    不一會兒,跑腿的兵丁從營地出來,身後跟了十幾個人影。

    兵頭側耳聽完屬下的話,命人搜了來人的身,確認沒有攜帶武器後,領著人進營地。

    正對入口的一個營帳,看規模應當是主賬,搭在防潮木台上,周圍十幾個火盆熊熊燃燒,兩排兵丁分列兩側,中間隔出一條長長的通道。

    寧鈺牽著小紅燕,目不斜視走向營帳。

    在她身後,馬匹拉著十幾輛平板車滾出深深的車轍,隨行二十幾個家丁趕馬。

    “將軍!”兵頭朝木台上的上峰拱手,然後退至一旁。

    端坐在折疊椅上的是一個中年男人,看身形是個矮子,身姿筆挺,下巴高高昂起,真怕他不小心將腦袋從頸子上拔了下來。

    學著兵頭的樣子,寧鈺朝不知姓甚名誰的“將軍”行了個不太標準的軍營禮。

    “將軍,一百萬兩白銀在此,請將軍放人。”

    隨著不知名將軍一聲令下,七八個兵丁蜂擁而上,粗暴的喝退牽馬的家丁,一陣劈裏啪啦撬開木箱,開始驗貨。

    “回將軍,沒問題。”

    “嗯。”不知名將軍揮手,“帶下去,一起殺了。”

    此言一出,十幾個家丁慌亂不已,紛紛看向寧鈺,“公子!”

    一起殺了,這個“一起”大有深意,寧鈺聽懂了——

    人還活著。

    在兵丁上來押人前,寧鈺略帶倨傲的問道“區區一百萬兩,將軍就滿足了嗎?”

    已經轉身往營帳走的不知名將軍聞言,緩慢轉過頭,審視隱在昏暗中的身影。

    身穿箭袖錦袍、頭戴金冠的高瘦個兒,身軀挺立,穩若泰山,言語中不見絲毫怯意,宛如一根蒼勁的青鬆,哪怕隻是一個輪廓,亦讓人感到一股傲然氣節。

    “將軍可有興趣一窺千萬兩、億萬兩銀錠堆砌的高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