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第一條絕命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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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峰寨。

    探子來報。

    “稟徐將軍,敵軍派出小隊前鋒軍,人數在五百人左右,大概半個時辰抵達小青坳。”

    小青坳是位於小青峰半山腰的一段官道。

    十幾米寬的土路,外側懸掛千尺懸崖,裏側原本就是不易攀爬陡坡,後又被徐寧城帶人挖成直角,高達七八米,如果不借助外力,除非功夫奇高,否則絕對爬不上去。

    整整四裏地,是南裏軍為來犯者準備的第一條絕命路。

    五百先鋒軍安全通過小青坳。

    看著回來傳消息的部下,絡腮胡將軍一時無法決斷。

    分明是好消息,心裏卻莫名不安,三十年從軍經驗,數十次浴血奮戰磨練出的直覺,對戰場危險的敏銳感知,無不警醒著他前麵這段路不好走。

    而另一頭,探子再次向徐寧城稟報——

    敵軍又派出一小隊人馬先行,人數在七百左右,另有數十名爬山好手從側麵上山。

    一連派出四波人都平安無事,側麵探查的也回報未發現異常,絡腮胡將軍總算打消疑慮,下令全軍進發。

    而此時,相隔一條峽穀,與小青峰遙遙相望的大青峰燃起烽煙。

    點燃烽煙的位置地勢比官道低,嫋嫋青煙自山林徐徐飄出,煙借風勢,朝著山穀另一側的小青坳官道緩緩飄蕩。

    從官道望去,漫天煙靄自穀底蒸騰而出,宛若晨霧縹緲夢幻。

    淡淡清香繚繞,初聞,彷如春日滿山野花綻放令人胸臆開懷,再聞,又似一抔炎夏的清泉使人身心舒暢。

    “不好,是毒霧!”

    聞出隱藏在馥鬱芬芳中的一絲絲異味兒,隨軍大夫大聲提醒,與此同時,他開始犯惡心,而身旁已經有人捂胸在嘔吐。

    馬兒嘶鳴咆哮,伴隨鏘鏘鏘兵器落地聲。

    再觀兵丁,先是嘔吐不止,接著出現不同反應,要麽眼神迷離左搖右擺,要麽渾身僵硬倒地抽搐,要麽精神格外亢奮奔著懸崖一躍而下……

    底子格外好,或對毒霧敏感性沒那麽高的,也覺得胸悶氣短,四肢鈍麻無力。

    眼見中計,絡腮胡將軍啐了一口,急忙命令撤軍,“撤!”

    然而……

    當他們返回小青坳入口,卻見道路被山石堵得嚴嚴實實。

    求生欲驅使下,不用主將下令,十幾個兵丁主動跑過去搬石頭開路。

    “啊!”一個兵丁搬起石頭轉過身,目光落在另一個搬石頭的兵丁臉上,發出一聲驚恐的喊叫,接著手一鬆,嚇得跌坐在地。

    看著抱頭呻吟的同袍,感受到眼眶、鼻孔、耳孔流出溫熱的液體,兵丁微微抬手準備摸一摸臉,卻見十個指甲蓋一片烏黑。

    “救命啊!疼,疼死我了,將軍……”

    兵丁朝絡腮胡伸出手,痛苦的呻吟,呼救聲絕望而悲戚。

    幾息功夫後。

    觸碰過石頭的兵丁全數七竅流血而亡。

    該死!竟如此毒辣,連石頭也淬了毒。

    “徐寧城,給老子滾出來,滾出來堂堂正正打一場,使出如此卑劣下作的手段,算什麽好漢!徐寧城,你個縮頭烏龜……”

    絡腮胡將軍氣急敗壞,繞著圈,指著山穀密林高聲辱罵。

    將一草一木、一花一石,都當成卑鄙小人徐寧城。

    在他的印象中,徐寧城年少成名,英武不凡、自命清高,素來瞧不上三教九流那些東西,所以他怎麽也沒想到對方居然會用毒。

    絡腮胡口水橫飛罵了半天,徐寧城一個字兒也沒聽見。

    他去了小青坳前方的斷臂崖,親自指揮伏兵作戰,未損一兵一卒,單用滾石、滾木、箭矢將兩千多敵方先鋒軍殺的片甲不留。

    雖說徐寧城沒聽見,但有人聽見了,絡腮胡也不算白罵。

    徐林芃如今也是一個小將軍,手底下管著四千多女兵,她帶人繞到大後方,切斷敵軍退路,絡腮胡罵的正起勁兒之時,她恰好抵達小青坳,就在堵路的石堆另一側。

    將罵她嫡親哥哥的話,聽得真真切切!

    咻——

    一個響亮的衝天炮射向天際。

    南裏軍發起總攻。

    說是交戰,實則就是補刀,身中毒煙的一萬多敵軍站著的寥寥無幾。

    單方麵碾壓!

    大好晴天,豔陽高卓,而小青坳的短短幾裏路,頭上頂著日輝福澤,卻化成人間煉獄,屍骨成山,鮮血浸透路麵,沿著千尺崖壁滴落深穀。

    一場錘煉百姓兵心理素質的屠殺……

    以敵之鮮血,祭吾之軍旗!

    徐寧城從斷臂崖趕過來,見到徐林芃揚刀對準一個死人。

    “住手!”徐寧城滿臉嚴肅。

    徐林芃頓住動作,“二哥哥,這家夥罵你,我把他的腦袋砍下來給二哥哥當球踢。”

    說起來,這家夥真夠執著的,毒發後連站都站不住,還有力氣罵人。

    若換作別人,或許她還會欽佩於他的勇氣,但罵的是她二哥哥,隻能果斷給他一記穿心槍。

    “居然是他。”看清絡腮胡的樣貌,徐寧城稍顯意外。

    當年,蜀雲王麾下除了他,另有兩員驍將。

    劉聞足智多謀,重大局,能忍,擅長打持久戰。

    而另一位,則是眼前這位。論智謀,這位不如劉聞,論身手,他又不敵自己,但他有一腔悍不畏死的孤勇,愣是靠一股子不怕死的狠勁兒闖出一片天。

    “二哥哥認得他?”徐林芃放下刀。

    “嗯。”徐寧城頷首,“拋開品性不論,在戰場上也算一位孤膽勇將,值得一具全屍。”

    “讓二哥哥都佩服的人,他是誰呀?”

    “賀蓋天。”

    轟——

    徐林芃腦袋一麻。

    “誰?二哥哥說他是賀蓋天?十八年前孤軍一人斬下黑巾軍頭領腦袋、身中三十二刀而不死的賀蓋天?”

    瞧妹子指著賀蓋天的手指都在抖,徐寧城微微錯愕,“嗯。”

    聞言,徐林芃先是愣了幾秒,然後雙膝一曲席地盤坐,接著“哇”的一聲,開始嚎啕大哭。

    寧鈺跟著黃朝姍姍來遲,見徐林芃哭的撕心裂肺,委實受驚不小。

    “五姐姐這是咋了?”寧鈺滑下驢背。

    徐寧城用一種“你問她”的無奈眼神,睨了眼鼻涕眼淚亂飛毫無美感的親妹子,轉身去安排善後事宜。

    “五姐姐,你怎麽哭了?”四下環視一圈,寧鈺扶額。

    完了!

    五姐姐本就搖搖欲墜的形象,這下徹底暴露在了暴風雨下!二伯母的鞋底子,還有祖母的龍頭拐杖,仿佛已經聞風趕來。

    “小七,賀蓋天死了,我戳穿了他的心髒。”

    目光從五姐姐的花貓臉挪開,寧鈺看向身著將軍服飾的絡腮胡子,猜想二哥哥定然已經確認過此人的身份。

    “賀蓋天助紂為虐,他死了,相當於斬斷蜀雲王一條臂膀,是好事啊,五姐姐哭什麽?”

    莫非是喜極而泣?

    瞧著也不像啊,如喪考妣,跟自個兒死了被判轉投豬胎似的。

    “嗚嗚,你懂什麽!他可是賀蓋天啊,我的偶像啊……我日夜習武,就是希望有朝一日成為像他一樣的孤膽英雄,可我卻親手殺了自己的偶像。這種痛,你們不會懂的,嗚嗚……”

    死的這麽憋屈,她替偶像不值啊!

    寧鈺震驚!

    將一個欺壓良民的惡霸當做偶像……

    嗯,她確實不懂。

    “雖說這賀蓋天在戰場上悍勇無畏,可他私底下見色忘義,強搶民女,決計算不得好人,五姐姐不是立誌除暴安良麽,怎還將這樣一個惡棍當做榜樣?”

    隻聽過賀蓋天在戰場上如何神勇、如何威風的徐林芃,迷茫了,“誰說他是惡棍?”

    寧鈺指向不遠處的身影,“二哥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