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上天是仁慈的
字數:4018 加入書籤
盛寶齡做了個夢,夢中,她與裴辭相識在盛府,他蹲在自己眼前,為自己掃去一身落雪。
白衣勝雪,公子溫聲如玉,自那後,她再未見過比他生得還要好看的人了。
他是裴家的,與兄長是好友,在京中才名書雙全,但自幼身子便不好,還被郎中曾斷言活不過二十二歲。
他的祖母為此上寺廟,為他求來了一串佛珠,日夜誦經。
不過一麵,便在她心裏留下了怎麽也揮之不去的影子。
之後,裴辭時常來盛府念書,隻因同兄長一般,也要參與當年的春闈。
她控製不住的時常去見裴辭,還帶了許多的東西,有時是點心,有時是一些小玩意,都不是什麽珍貴的東西,卻總是她覺得稀罕的。
隻覺得他從未怎麽笑過,便當他是不高興,所以總想用些什麽哄得他開心。
直到後來,她雖還是未見到他笑,可卻收到了一些回禮,也都是些姑娘家喜歡的小玩意。
等到她生辰的那日,他還送了自己一枚珠釵,當天夜裏,欣喜如狂的她抱著那珠釵便睡著了。
次日醒來,卻未見珠釵,尋了一上午,才知道是被蒹葭給收了起來。
當年的那一句,嫁他做娘子的話,她好似當真了。
裴辭也似乎當真了。
可在旁人,譬如盛鞏看來,卻隻是戲言罷了。
再到後來,他高中,自己也進了宮,再見之時,已經一人為臣,一人為當朝皇後。
裴辭受官家賞識,一路高升,到最後助官家奪回政權,逼迫範太後下台。
幾年間,她也曾見過裴辭幾回,卻都是跟在官家身旁時見到的,官家時常在她耳旁提起裴辭,說此人才能無雙,今後可堪大用。
能有人賞識,也是裴辭之幸。
若用一句話形容裴辭與官家之間,大約便是知己,惺惺相識,相輔相成。
後來,官家身子一日不如一日,病去了。
裴辭進宮得便愈發頻繁了。
她遵先帝遺願,好好教導新帝,輔佐新帝,為他鋪路,除去一路對他不滿之人。
幾位輔佐大臣中,唯有裴辭一人,不讚同這般快便放權任由小皇帝處理朝中大事。
幾次多加阻攔。
盛寶齡不是沒有發現,他那時常板著的臉下,依舊是當年在盛府時對自己的溫和神情。
知曉他憐惜自己,依舊當自己還是那年盛府的小姑娘,或許是利用之心,又或許是私心作祟,她開始有意無意的接近裴辭,製造親近的機會。
又在他欲多加一步靠近自己之時,故作不願與害怕。
慢慢的,那個世人眼中寡情冷淡的裴相,逐漸被她掌控在手中,她喜歡被他嗬護在懷中的感覺,喜歡他將發冷的自己擁上榻時的溫情,喜歡他眉眼唇瓣,身上的每一寸肌膚。
喜歡他一遍又遍的在自己耳鬢邊喚自己的小名。
喜歡看他冷靜克製,故作理智的掙紮模樣,讓人不禁想將這一切打碎。
以為一切便都隻能是這般模樣了,到底兩人身份有別,若是此事為外人所知,後果將不堪設想。
便是連她自己都快分不清,究竟是利用,還是當真還是欽慕裴辭,當年那一襲白衣,便勝過人間無數的裴玄瑾。
其實答案早已經在她心裏。
直到,裴辭已然發覺她的心意,她慌亂了,心知不能夠再繼續下去,否則於小皇帝而言,麵上也掛不去。
她開始給裴辭說親,欲給他賜婚,裴辭幾次推拒,耐心十足,直到最後一次,她欲給他和唐家姑娘賜婚,裴辭當夜發了瘋似的的闖入深宮,道是有要事相商,實則將她步步緊逼,最後逼近牆根,吻上她的眉眼
她情緒複雜,再不敢提婚事。
之後的裴辭,一改從前的理智溫情,對她再不加半點掩飾。
從前有多克製,如今便有多放肆。
你進我退,我退你又進,在這樣的情況下,過了一年又一年。
小皇帝權勢盡數掌握,再不受限製,本性亦開始暴露,盛寶齡幾番勸阻,欲細心教導,卻全然無用。
幾位上書,忠義直言的大臣,也均被酷刑賜死。
等到盛寶齡已經察覺到時,一切都已經來不及。
小皇帝對裴辭的殺心漸顯,盛寶齡手中再無權勢,已是保不住裴辭,為護裴辭,她假意與裴辭翻臉,為的便是讓他對自己毫無眷戀,再不摻和進自己的事情中。
又將最後一道先帝留下的聖旨,用作其用。
之後便被小皇帝囚禁於深宮之中,唯一所念的,便是裴辭的消息,在得知裴辭造反,被賜淩遲之刑時,終是受不住刺激,白了頭,就此而去。
可裴辭的血肉,卻被小皇帝製成吃食,送往裴府,要其骨肉至親生生吃下,方能放過。
數十年兢兢業業,一心隻為朝廷社稷的丞相,最終死在往金殿之上的石階上。
大雪皚皚,接連下了整整七日,卻未能蓋住寒骨。
等到裴辭再度意識清醒之時,已到了另外一處,先帝未亡,盛家大姑娘已經進了宮。
那些經曆過的事,卻始終纏繞著他不放,他明明能帶著全家離開汴京,遠離這將來會發生的慘況,可他卻無法將宮裏的那小姑娘一並帶走。
她是皇後,將來的太後,她離不開這汴京城。
多了一次選擇的裴辭,最終還是選擇了宮裏的那小姑娘,選擇了這天下蒼生。
他一人帶著前世的血債,暗暗走過難走的路,布下許多棋子,隻為將來之用。
他沒辦法不去在意宮中的那位,可又隻能克製著不見,為不重蹈覆轍,每一步,都格外謹慎。
直到先帝去後,在宮中禦花園,又再次見到了她。
她一如他記憶中的那般模樣,卻又多添了幾分生氣。
那是活生生的盛寶齡,是被他肖想了一輩子,放在心上兩輩子,都不能夠舍下的小姑娘。
上天是仁慈的,饒是他刻意疏遠,可他們卻頻繁遇見,在宮裏,在宮外。
一切的走勢,都與上一輩子不同,裴辭的心裏是慶幸的,卻又覺得古怪,可種種古怪的跡象,卻又尋不到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