邀月峰上，軒轅青霜的白衣、銀絲逐漸化為點點星光，飄散於風中。

    司空竹緊緊抓著女子的手，卻隻能眼睜睜看著她如流沙一般，從指縫溜走。

    安靜的攬月小築外，是少女驚天動地的哭喊。

    曲毅從山下急急的奔來，隻看到最後一抹星光在風中逸散。

    整個宗門的植被生靈似有所感，花瓣紛揚，樹葉飄零，靈獸妖獸低泣，病懨懨的趴在地上。

    花雨之後，烏雲破開，亮眼的天光下飛來飄絮般的大雪。

    曲毅愣愣的站在台階處，看著空空如也的躺椅，看著紛飛的大雪。

    很快，頭發，肩上都濕了。

    “師叔……”

    他喃喃的喊了一聲。

    ……

    在執法隊的押解下，已經從門派腹地轉移到門派邊界的蕭寒宇抬頭，任由冰冷的濕雪砸落在眉心。

    冰冰涼涼的溫度，就像師尊的指尖一樣。

    他顫著聲線，嘶啞的喊著：

    “師尊——”

    宋蔚然卻斂下眸中熱意，語意不明的歎道：

    “這是今年的第一場雪。

    “這一場雪，比以往來得都早！”

    旁邊不知內情的執法隊弟子應道：

    “是啊，這雪早了一個月！”

    “先是飛花，又是飄雪，還真挺奇怪的！”

    眼見山海派界石就在眼前，宋蔚然止步，對蕭寒宇說道:

    “前麵就是山門，我等便不送了，蕭師弟，保重。”

    山海派界石是一處高約六十丈，刻有“山海派”三個大字的陡直懸崖。

    字跡筆走龍蛇，氣勢恢宏，字裏行間迸發出凜凜劍意，即便是在幾百裏外，都能看到那三個氣吞山河的大字。

    蕭寒宇停在懸崖下最後一級台階處，仰望著止步的宋蔚然，又望了邀月峰的方向好久。

    他拱一拱手，收起眼中的留戀:

    “宋師兄，告辭。”

    他毅然轉身離去。

    他一步一步的踏離山海派，淚光從閃爍到凝成實質落下，模糊了他的視線。

    他無聲的更咽，隻覺得前路渺茫，再無歸途。

    ……

    山海派的這一場白雪，飄了整整三日。

    雪停之後，綿延千裏的山海派各個峰，青翠的山頭堆著白雪，不禁讓人吟起“青山上下如銀飾，綠樹高低似粉妝。”

    白雪裏夾雜著粉花，反正雪停之後，煉氣期的弟子又多了一項訓練——掃雪。

    事務閣的人將各峰分成不同的部分，由教習閣的人給煉氣期的弟子分組，讓他們僅以馭靈術對積雪進行清掃。

    剛入門的弟子，隻能一團雪一團雪的掃，有些人掃了半天連一個台階都沒掃好。

    不過這次掃雪，對低階弟子來講，是最好玩兒的課程了。

    “快看快看，我能兩團兩團的掃了！”

    “別激動，穩住，慢慢的把它堆到角落去！”

    “哎呀！誰那麽缺德，盡往我頭上砸？不會用馭靈術就別瞎用！”

    “花瓣兒，花瓣兒也要掃！”

    “你們別拖後腿行不行，一會兒膳堂沒飯吃了！”

    宗門裏一片歡聲笑語，唯有知道實情的核心人員，滿臉的憂愁。

    軒轅青霜乃是山海派的高端戰力，如今仙逝，對山海派來說是巨大的損失。

    雖然外界眾人相信軒轅青霜是在閉關療傷，但萬一旦走漏消息，山海派必然會引起四方關注，再無法以絕塵之姿將其他勢力甩在身後。

    屆時，山海派行事比之從前，定多有掣肘。

    “你們說要不要找掌門商議？”

    “掌門已經三日沒露過麵了，估計心裏正煩著呢！”

    “掌門做事一向有章法，他與軒轅峰主感情深厚，這兩日還是先不要打擾他吧！”

    長老會眾人聚在宗門大殿，愁眉不展。

    ……

    被眾人提及的戚風，正站在邀月峰最高處的觀雲台上。

    他望著麵前的雲卷雲舒，望著雲層下粉色的花海，有一種不真實的感覺。

    光看翻湧的雲海，他恍惚覺得答應師妹給她種花就在昨日，他似乎感覺師妹就躺在身後的椅子上曬著太陽。

    看著堆疊的繁花，他又覺得修繕好的邀月峰，好像還沒有迎回它的主人。

    “掌門師叔，你說青霜師叔真的走了麽？”

    司空竹腰間纏著白絲帶，從攬月小築裏出來。

    戚風喟然長歎:

    “不知道。”

    他垂下雙臂轉身，戴子真、歐陽霸剛好踏空而來。

    “你們怎麽來了？”

    戚風臉上詫異。

    歐陽霸扔出一壺酒到自家徒弟手裏，吩咐她帶著另外兩個小崽子趕緊去安排一桌好菜。

    斜眼睨著戚風，輕哼不停，爆炸式的紅發甚是紮眼。

    “怎麽，就準你在這兒祭奠青霜，就不許我們來？

    “雖然我們並非一起長大，我又大了你倆幾百歲，但按照輩分，你和青霜都得叫我一聲師兄。

    “師兄來安慰師弟，懷念師妹有何不可？

    “再說了，我不過將小竹放在青霜身邊一年，小竹滿心滿眼都是她，都要把我這個師父忘了！

    “生前打不過，死了正好臭罵她幾句！搶我徒弟，過分！不，她還搶了你倆的徒弟！”

    接受到歐陽霸熾熱眼神的戴子真搖了搖羽扇，直接忽略了歐陽霸的存在，狐狸眼裏閃著邪異的光。

    “我是來告訴你好消息的，半神器快成了。

    “到時候即便青霜出事的消息傳了出去，我山海派有半神器存在，其他勢力依然不敢輕舉妄動。

    “我山海派，始終是當之無愧的九州正派之首！”

    戚風看了亦正亦邪的灰袍書生好久，長長的歎了一聲:

    “師叔……”

    就在這時，司空竹過來了。

    戴子真嗅著空氣裏的香味，抬起羽扇遙遙一指，輕笑著往前移步。

    “酒菜都好了，還愣著做什麽，走吧！”

    桌上的菜肴，由司空竹與宋蔚然聯手所做。

    曾經，他們將“修仙之人應忌口腹之欲”奉為金科玉律，辟穀之前隨便拿點兒吃食湊合即可，根本沒有想過學廚藝。

    後來，軒轅青霜整日好吃好喝，美味佳肴不曾斷過。

    又受到廚藝非凡的蕭寒宇日常熏陶，觸類旁通，便會了一點兒廚藝。

    隻可惜，他們是在某人出事後才開始下廚的。

    歐陽霸各自夾了一筷子菜肴，放到嘴裏大口大口的咀嚼，口中讚歎不停:

    “論生活品質，還是青霜最高！

    “以往我隻知道靈果靈食，摘下來直接就吃了，卻沒想過還有這麽多花樣！”

    靜侍兩旁的宋蔚然、司空竹低下頭去，勉強展顏的戚風也逐漸抿起了唇角。

    戴子真狐狸眼眯了眯，羽扇一揚，就將歐陽霸的嘴給封住了，似笑非笑的應道:

    “吃還堵不住你的嘴？你就一個隻知道打打殺殺和挖地基建房子的大老粗，你能知道什麽？”

    歐陽霸:感覺被內涵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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