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結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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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賀千裏不由瞪大眼睛問“這是何物?”

    “是煙花。”府中的小郎君搶著回道,“是四叔做的呢。”

    眾人相視一笑“這個老四,素來會折騰這些東西。”

    “不過這物倒是稀奇,整個江州都未曾聽過。”

    “聲響聽著嚇人,卻是好看得緊。”

    府中的仆從道“郎主,夫人,方才咱們賀府外麵也圍了不少人,都來看這煙花。”

    “就連現在,大夥兒都還圍在那裏,遲遲不肯散去呢。”

    賀三夫人笑道“四弟這次倒是弄了個大動靜。”

    賀詩人得意“我就說我這煙花非同凡響。”

    一旁的小郎君們吵著道“四叔四叔,還有沒有,我還要看。”

    “沒了沒了,就這一個。”賀詩人被吵得頭疼,連連擺手道。

    “那就再做嘛。”

    “就是就是,就再做一個嘛”

    賀詩人無奈“又不是一時半會兒能做好的。”

    眼前的煙花甚美,隻是稍縱即逝,繁華過後倒是讓人徒增遺憾。

    不曾想,賀令薑此時倒也跟著留戀起這種美麗來。

    她笑著道“這煙花製起來倒也不算太難,隻是配比有些複雜罷了。”

    “三叔父,我記得我們還有個專做炮仗的鋪子?”

    “是呀。”賀千裏頷首。

    “我曾聽人說過,南詔那裏製煙花與製炮仗有異曲同工之妙。四叔不如喊幾個炮仗鋪子的老匠人來,讓他們幫著你。如此,便會方便許多。”

    “再過半月便是上元佳節,四叔屆時要是帶人多製些煙花出來,說不得還能邀臨川父老共賞呢。”

    賀詩人向來對這些東西感興趣,聽了眼中一亮“你懂得還不少。”

    “阿兄,我記得每年上元節,咱們賀府總會包上兩條街,掛滿了花燈供眾人賞玩。今年不如再辟出一塊空地,專門放這煙花,與全城共賞如何?”

    賀千裏撫掌道“此法甚好。老四,你要是真能將這事做成,咱們賀家在這上元花燈節上必然能壓旁人一頭。”

    上元節承辦花燈這事一向是由他負責,此時他心中已經飛快地盤算著,要安排在哪裏,又安排在何處,才能最大限度吸引眾人的注意。

    “今年這上元節,是要換個法子重新安排一下了。定要辦的熱熱鬧,讓咱們賀府這煙花驚豔整個臨川,名揚江州。”

    賀相山剛想開口,讓他不要過於張揚,但看到眾人臉上的期待和躍躍欲試,這話又不覺咽了下去。

    算了算了,他就不去掃興了。

    一時間,賀千裏心頭想法甚多,拉著賀詩人就同他商量上元那天的布局準備。

    賀詩人連連擺手“鋪子、酒樓還有生意這些事我是不懂的。我隻負責做煙花。餘下的,兄長你看著安排就行。”

    賀千裏無奈歎氣“行吧。那我就自己安排了。”

    他重又抬起頭,道“老四,你好好做這煙花。這次阿兄定讓你這煙花揚名。”

    賀令薑看著他們躊躇滿誌的模樣,不禁有幾分好笑。

    煙花放完了,府中的郎君娘子們又拿著炮仗爆竹放了起來。她在廊下已經站了許久,也無意上前親自嚐試,便轉身回了花廳。

    賀相山久病未愈,到了子時已經是明顯精神不振,隻好在宋氏的勸說下回房休息。

    餘下眾人和他道別後,繼續坐在廳中閑聊守歲,待到天微微亮時,才一個個回房休息。

    賀令薑沐浴過後,坐在梳妝台前取下頸間裹著的白綢,先前縫合的長口縱然再是細密,看上去卻依然猙獰。

    伸手拂過頸間,將食指輕輕搭在頸側的動脈處。本該有血液汩汩流過、有脈搏用力跳動的地方,一片平靜。

    她抬手輕輕揭去額角的輕紗,看到鏡中傷口時,不由歎氣。

    已經過去二十多日,若是常人,這額角的傷口必然已經結痂開始愈合,然而她這傷口,似乎與先前並無什麽不同。

    她湊近銅鏡,細細查看,這一細看,手上便是一頓。

    額上的傷口不再如先前那般皮肉外露,而是蒙上了一層薄薄的嫩紅色的痂。

    她伸手碰了碰,很軟。比起旁人,這痂結得著實艱難又緩慢。

    然而,這已讓她心中一喜。

    結痂之後,傷口便會逐漸愈合。那麽,這幅身體是不是也有可能在未來的某一日,和常人一樣會有溫度、有心跳呢?

    她深吸一口氣,讓自己平複下來,然後才盤膝坐到床上,開始每日的修煉。

    正月多廟會,初一剛過,府中的小娘子小郎君們便待不住,各自出去逛街玩耍去了。

    往日裏,賀令薑若是不作畫,也是閑不下來,必然要往外跑的。如今,她隻能老老實實地待在屋內。

    她剛翻開一卷書,就聽瓊枝進來道“七娘子,二郎主來看您了,說要同您下棋。”

    賀令薑放下書,道“將二叔請到小書房裏吧。”

    說罷吩咐阿滿撐傘。

    賀憲成此時正坐在小書房裏等她。瓊枝奉上熱茶擺在小幾上,然後才屈膝退下。

    他端過手邊的茶盞呷了一口,不由眯了眯眼睛。

    抬頭便見賀令薑走了過來,他衝著邁進門檻的人問道“聽你二嬸說,你現在不能曬著太陽,竟然連在自己院中走上幾步都要避著麽?”

    賀令薑走進屋內,才取下頭上冪籬遞給一旁的瓊枝。

    “曬著日光便覺得身子不舒服,隻好多避著些了。先前孫老大夫說,許是肌膚突然對日光敏感起來。”

    “聽說這症狀是從你自楮山回來後才有的?”

    “是呀。也不知我不小心跌落山崖時,到底是磕到了哪裏,醒來後便覺渾身都是毛病了。”

    賀憲成撫著頷下的短須“也不是什麽大毛病,令薑也不要過於憂心。”

    他轉而問道“你當真是不記得那日發生什麽事了?”

    賀令薑搖搖頭“不記得了。也不知哪年哪月才能想起來。”

    “不過二叔說的對,除了日常出行不便,這些也不是什麽大毛病,遇到什麽不記得的人或事,旁邊也有婢女提醒,不打緊。”

    “哈哈哈,說得對,就要這般想才好。”

    賀令薑奇怪地問他“二叔今日不忙?怎麽有空來找我下棋了?”

    “你二嬸帶著雲柔她們去外家了,我閑來無事,正好來找你對弈幾局。咱們許久沒下棋了,來,讓二叔看看你棋藝有沒有長進。”

    說著,他已經擺上了棋盤。

    賀令薑頷首,於小幾前坐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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