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四章 相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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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述望著馬車漸漸消失在遠處,又垂首看了看護從手中捧著的匣子,不禁輕輕歎了一口氣。
“郎君,回吧?”護從低聲問。
“回吧……”他幽幽歎息,這才回身上了自家馬車。
這處賀令薑回了賀府,便將長公主特意喚了她過去之事告知了賀相山。
果然,不過兩日,駙馬何晏便邀了賀相山喝茶。
賀相山下了馬車,抬頭瞧著麵前的茶館,這家茶館周遭環境甚是清幽,一路行去,疏影橫斜,流水清淺,鼻尖隱有梅花暗香浮動,是個喝茶的好地方。
不過,何晏此遭喊他來,必然不隻是喝茶那般簡單便是了。
賀相山在仆從的指引下進了一處小院,剛進了茶室,便一眼瞧見跪坐在小幾前烹茶的何晏。
他很快地掃了一番屋子,小小的茶室內,裝點的極為清雅簡樸,隻不遠處橫著一架屏風,遮住了後頭的情形,叫人看不真切。
他的目光在屏風上微頓,而後便自若地轉了過來,朝著何晏微微拱手一禮:“駙馬。”
何晏笑著喚他的字:“伯玉,你這般就與我見外了。”
他伸手指了指對麵:“茶已煮好,快快坐下嚐嚐吧。”
賀相山笑笑,依言坐下:“怎地想起請我喝茶來了?”
何晏挑眉:“這是說的什麽話?難道無事便不能請你喝茶了?”
賀相山垂首品茶,笑而不語,若是請他喝茶自然可以,可卻不必尋這樣一處偏僻清幽之地。
他方才一路行來,見此處並無旁的茶客,院子外亦隱著人手把守著。
如此謹慎,對於何晏此行的目的,他心中自然有數。
一杯茶下肚,賀相山瞥了瞥屏風:“長公主不出來坐坐?”
屏風後傳來一聲笑,而後一身便裝的長公主便轉過屏風走了出來:“賀中丞果然敏銳。”
賀相山起身拱了拱手:“長公主過譽了。”
長公主嗤笑一聲,在小幾前落座,抬手微微理了理自己的衣袖:“我可未曾讚你。不過,多年過去,賀中丞倒是愈發心思深沉、老謀深算起來了!”
來了!
賀相山心中了然,麵上卻依然是狀若不解:“公主這是何意?”
長公主眉梢一豎,抬首厲眼看向他:“關於令薑之事,你就沒什麽可說?”
賀相山疑道:“令薑乃是我賀家之女,長公主又想知曉何事?”
長公主麵上微寒,冷聲道:“賀相山,我如今既然問你,自然是將一切都查了清楚,你也莫要再在這處與我打馬虎眼。”
說著,她已將自己查到的諸多事情一一道來。
“此事我心中已有猜測,今日前來,也隻是從你口中聽個準信罷了。”
賀相山麵上微凝,肅容道:“長公主執意要個準信又如何?莫非還欲要讓令薑回歸皇室不成?”
此話一出,長公主懸著的那顆心終於定了下來,他這是承認了。
她揚眉道:“緣何不可?令薑既是我皇室之女,自然該回歸皇室,做回高高在上的公主。”
“您當真覺得,如今的令薑做回這皇室公主要比做賀家的七娘子好?”賀相山反問道。
皇室公主,或許聽起來風光無限,可令薑背後無爺娘傍身,又是懿文太子唯一的子嗣,在宮廷之中也是徒自尷尬。
當今這位若是大度還好,可若是對她心存膈應,這宮廷之中的生活怕是並無那般輕鬆。
更何況,令薑如今已然及笄,一旦回歸皇室,她的婚事就是由那位說了算,屆時會為她指個什麽樣的人,那還難說。
可若要是在賀府,他總歸不會枉顧了令薑的心意,便是那位插手,她若不願,他這個做阿爺的也能搏上一搏擋回去。
以上種種,長公主自然不會想不到,可她到底不甘心就這般讓阿冉唯一的女兒認了他人為父。
阿冉是她瞧著長大的,當初那一場宮變之後,她也跟著大病了一場險些一道去了。
如今既然知曉阿冉尚有子嗣在世,她自是想著能叫這孩子認祖歸宗,阿冉這一支也算留下了血脈傳承。
且令薑若隻是普通亦或略微有些能力的小娘子也便罷了,她養在賀氏自然能得一世安穩,可如今瞧她,又豈是一個賀氏能養得住的?
她望向賀相山道:“賀中丞的擔憂我自然理解。”
“隻是,賀氏雖是百年世族,這麽多年也將令薑養得這般好,可在這郢都之內,到底不比當年了……你瞧瞧,令薑她明明生而高貴,麵對那些遠不如她的宗室子女卻也得屈膝行禮。我這做姑母的,心裏又是何等滋味?”
“更何況,賀中丞當真覺得如今的令薑,是一個賀氏便能護得住的?”
賀相山心中不由一跳,是呀,便是他也曾多次問過自己,賀氏到底還能護令薑多久?
令薑既入了不緣司,涉了朝政,那便會有諸多紛繁之事湧來,明槍暗箭亦是難躲。光憑如今的賀氏,到底是不能叫她無後顧之憂。
因著這,他才想著,叫賀氏在朝堂之上站的穩一些,再穩一些。屆時,賀氏也好,令薑也罷,上頭那位都不會輕易去動。
可是,即便是一個百年世族,想要抵禦皇權重力一擊,亦是難事。
長公主看他神色,緩緩勸道:“令薑到底不是尋常女娘,賀氏雖能護她一時,卻不能護她一世。而皇室之中雖有諸多弊端,可用的好了,也未必不能成為她的助益。站的夠高、夠穩,對令薑也好,對賀氏也罷,都是好事。”
“且令薑這般能力,皇帝如今瞧著甚是倚重,可賀氏與令薑,於他來說到底不過是一把刀罷了。神宮誅盡後,又當如何?”
“但令薑若是此時回歸皇室,那便不同了。”長公主對皇帝的心思,不說全然了解,可也差不離。
“她到底隻是個小娘子,並非兒郎,皇帝縱然對她心中有芥蒂,也不會太過。趁著皇帝想用她,此時恢複她的身份,正是時機。”
“隻要令薑不危及他的皇位,多了這樣一位公主,對他來說,不過是冠上多了一顆裝點的明珠罷了。”
“至於往後”長公主眼中微深,“我作為姑母,自然要護她安然無憂。你放心便是,隻要她不想,我也不會叫皇室中的人在婚事上去為難了她去。”
瞧著賀相山欲言,她擺手止住他的話,繼續道:“我與你說個實話。阿冉往日還有些許舊臣在朝中,這麽多年來,阿冉雖不在了,可往日那份情誼,他們到底是記在心間的。”
“有我,有他們在,令薑並非孑然一身。相較於你賀氏的不安穩,她回歸皇室有人暗中相護,才是最妥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