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裏的生者仍在背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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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月24號下午三點,在我的工坊裏,我正坐在一位未成年女性的身上。

    首先,我要聲明的一點是,雖然不太方便透露我的喜好,但我絕對不喜歡幹這種事。

    但是,正如巢有巢的規矩,其下的後巷有後巷的規矩,每個工坊和事務所也有其對應的小規矩。

    不要打擾我吃午飯

    雖然這個規矩並不牢靠,隻要對麵有眼我就可以打破原則,但鑒於我為了趕工期已經吃了三天營養劑了,所以今天完了工後買了一份豪華版牛肉嗙嗙套餐獎勵自己。

    結果這位就衝進來收保護費,還把我最喜歡的配菜碰到地上。

    換你你氣不氣?

    綜上所述,這就是為什麽我坐在她身上吃牛肉嗙嗙的原因。

    弓弦輕響,歪頭躲過破窗而入的弩箭,反手操起桌子上的金屬叉子把拿著匕首的手釘在了桌上,屈肘擋住頭錐,將順手操起的螺絲刀抵在了對方的太陽穴上,在試圖掙紮未果後,對方依舊撂下一句狠話“你的放開我的妹妹”

    我抬了抬眉毛,打量起眼前的這張臉,還算姣好的臉上留著幾道傷疤,紋身手術的痕跡從脖子一直延伸進衣服,很明顯,她沒有錢為自己去掉這些手術痕跡。

    雖然她長得並不和我身下那位有相像的地方,但在後巷裏,這種情況並不少見。我把最後一口牛肉嗙嗙塞進了嘴裏,拿著飲料站了起來。

    重錘夾雜著破風聲砸了過來,反手拿著的螺絲刀貼在前臂上,滑開了這一擊。

    比我想的要精神多了嘛,我咧了一下嘴,在又接了幾下後,我滑步閃過攻擊,一掌包住她的臉,將她甩向了她的姐姐,順帶搶下了她的錘子。

    “錘柄有三處裂紋,錘頭點狀損傷2處,內部損傷3處,像剛才那樣的戰鬥最多能再來三次,如果不想變成清道夫的夜宵的話,建議你在我這修一下”

    我把玩著手中的錘子,用錘柄隔空點了她一下

    “怎麽的可能在你這修,我就算丟了…”

    “我看你不像可以買得起新武器的樣子,在我這修可以算你便宜點”

    “我你……”

    這人怎麽這麽不聽勸呢?

    螺絲刀的尾部微微顫抖,其頭部則早已沒入她頭旁邊的鐵架裏

    “……好吧”

    聽勸就對了嘛。

    摸出醫藥箱丟給她姐姐,拿著錘子坐在了工位上開始細致檢查。

    錘子上的損傷與其說是攻擊弄出來的,不如說是為了抵擋攻擊而造成的,損傷小但深,明顯是遠程攻擊弄的。

    我側了側身子,看向沙發上的兩人,妹妹正在幫姐姐處理我剛才造成的傷口,臉上嗔怪的表情把姐姐弄的隻好露出一個抱歉的笑容。處理完傷口,姐姐好像又在關心她妹妹被我坐了一個中午的腰,妹妹露出輕鬆的表情表示自己沒事,卻又回頭剮了我一眼。

    我笑笑,轉頭又開始了工作,後巷是個吃人的地方,任何一起過活的人都必須扶持對方,在這裏沒有人可以單方麵的保護誰。

    加上最後一道加固層,我揮了揮錘子,確定重量和手感沒有問題,就丟給了在沙發上昏昏欲睡的兩人。

    “武器修好了,費用就按你在其他地方修的給”

    很明顯,她為自己占了個便宜感到高興

    “但因為用了特殊工藝,你以後隻能在我這修了”

    頂著她快要吃人的表情,我露出了標誌性的營業微笑。

    歡迎成為熟客。

    接下來的日子很簡單,她會拿著自己快壞掉的武器到我這來修,歪在沙發上吐槽自己的收尾人日子,講自己的姐姐多麽偉大,我知道了她叫克洛伊,她姐姐叫克羅艾,她們曾有一個無比高尚無比偉大的母親。

    克洛伊是個大大咧咧的人,就是那種所謂的開朗大方,她講的最多就是自己的姐姐和母親,每次講到她們時,她眼中的神情會讓你誤以為她擁有整片星空。

    我每次都隻是靜靜地聽著,偶爾會點根煙調侃她兩句。

    當有人誇耀自己擁有的珍寶時,安靜的聆聽才是正確的選擇,更何況,聽這種東西,對每一個後巷人來說,都是不可多得的好事。

    但正如賴狗酒館的老酒鬼說的一樣,後巷是隻老狼,最喜歡快樂的小羔羊

    那是一個平常的日子,為了趕工期而吃營養劑,晚上隨便買了點東西吃,在後巷夜宵開始前鎖上大門,在二樓熬夜畫圖紙做修複方案。

    急促的敲門聲把我嚇得一驚,此時會敲門的,往往是人最不想麵對的東西。

    我透過監控看了一眼,克洛伊狼狽的站在外麵,懷裏緊緊的抱著什麽,一雙紅腫的眼睛死死的盯著大門,眼裏閃爍的景象,好像有什麽要斷掉了一樣。

    我打開大門,她跌跌撞撞的闖了進來,將懷裏的包裹遞給了我。

    我打開包裹,裏麵是她姐姐的匕首,已經斷掉了,晦暗的血跡凝結在了上麵,主人的命運已然明了。

    我歎了口氣,並沒有再說什麽,拿著斷匕首走向了工位。

    克洛伊坐在沙發上,身上的傷口在往下流血,但她絲毫不在意,隻是死死的盯著我修複匕首的一舉一動,眼裏快要斷掉的東西隨著我的動作在慢慢穩定下來。很明顯,在後巷死掉的人基本都找不到屍體,我沒法想象她是怎麽在找到這把匕首後又穿過了那些清道夫到我這來的,支撐她的動力到底是姐姐的死亡所帶來的憤怒和絕望,還是對失去匕首後連最後一點姐姐的痕跡都沒法抓住的恐懼。

    我不知道,我隻是個善於修複武器的工匠。

    而我也隻用做好分內的事。

    匕首的斷裂並不嚴重,修複很快就結束了,在最後的調試時,我猶豫了一下,按照克洛艾的習慣做了調試。

    武器遞到了她的麵前,她把“她”奪了過去,熟悉的手感擊碎了她維持了很久的隱藏,淚水再次落下,眼裏的光芒閃爍,將斷的縫補,將死的重生。已死的安葬,未死的哀吊。

    後巷人,大部分都死無全屍,就算得以留下全屍也無處安葬,隻有那些活著的人抓著死者的遺物作為墓碑,將死者的音容笑貌埋葬在自己心底。

    每個生者背負著亡者的葬身之地艱難苟活,活的越久,背負的越重。有的人選擇拋棄,留一身輕鬆的活下去;有的人選擇背負,在越來越重的重壓下轟然倒地;也有極少數的人,背著一身的亡者,卻依舊不顧一切的慢慢前行。

    但這不是現在應該關心的事。

    我找出了鮮少取用的烈酒,拿出三個杯子,一杯倒給自己烘托氣氛;一杯倒給克洛伊排解哀傷;一杯倒給克洛艾暫悼亡靈。

    這裏的人還是要活下去,這裏的生者仍在背負。

    但現在,至少現在。

    無論我們這些生者還能背負多遠,暫且還是讓我們借哀悼讓亡者與我們再度聚於一堂,述說我們的哀傷。

    敬背負的生者,敬背上的亡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