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是最近這些事情出現的太過巧合，上官爵也不會往這上邊兒琢磨。

    這十來年他在雲京磨平了性子，其實很少有這麽尖銳的時候了。

    可回來兩天，他愈發覺得，這看似一汪死水的雲京城裏，似乎掩蓋著許多他未曾察覺的秘密。

    這些秘密公開，很多人都得死。

    可上官墨池現在不能死，他就算把持不了朝政，現在也不是死的時候。

    更何況死於宮中走水，那就太荒謬了。

    不知道的還以為他這個親侄子故意搞謀害。

    上官爵收拾好，出門去了，南疆的戰事有些要找辛老商談的部分。

    他去了趟辛府，而後在馬上給南疆發了封信。

    沒什麽重要事他暫時不會趕回去，那邊已經能應付了。

    如今棘手的是上官墨池與國師留下的爛攤子，之前被處置的官員，蒙冤的要加以安撫，受罪的要召回。

    春耕已經迫在眉睫，春潮來臨時，水患都是問題，這些都需要做好應對之策。

    上官爵雖說不想管，可事關社稷，有些事情身不由己。

    泱泱大國，百姓們都仰仗著朝廷和郡縣，朝廷不能讓他們沒有依仗。

    談完事時半道遇見了宋塔。

    宋塔的情緒比昨日還要沉些，他擰著眉，是來請辭的：“殿下，如今新春已過，我也該回西北了。”

    說正事時，他都不喚阿爵，職位高下立分。

    上官爵知道他是躲著自己：“不急，西北無戰事，過些日子，本王還打算與你討論春季募兵之事。”

    上官爵早幾年有心培養選拔武將，可上官墨池皆用由頭將他搪塞過去了。

    他又怎會不懂，一旦涉及軍事，上官墨池便將他防的如同豺狼野豹。

    如今他再想插手也是不行了。

    上官爵鐵了心，因他看到了辛老的衰老，老將總要退，新人卻不能接不上。

    “殿下，你不怕我——”

    宋塔話未說完，被上官爵嚴厲打斷：“你不是這種人，兒女私情和國家大事，在你我這，都是兩回事。”

    他用的是我，表明他的信任。

    宋塔被他這麽一句，堵得瞬間說不出別的。

    他確實不是個將私情和公事混為一談的人，做不到。

    如果說盛卿塵的出現教會他如何看待善意，如何去愛，那麽十年軍旅，上官爵教會他的，便是如何將家國裝在胸懷。

    生靈塗炭見的越多，愈發希望國家昌盛，四海升平。

    上官爵斬釘截鐵地說出這段話，就是他未曾言明的信任。

    宋塔於是不知該再說什麽。

    說多了就虛了，兄弟不需要。

    而他一晃眼，看見上官爵下巴的抓痕，還有脖子上的咬痕，眉毛一跳。

    上官爵哪會不知他眼神不對勁，他擺擺手道：“別問！”

    宋塔偏過頭，很輕地笑了一下。

    這是他回京多日來，首次露出的笑容。

    “什麽意思？”上官爵陰森森地瞪他：“嘲笑本王？”

    宋塔朝他拱手：“不敢，宣王殿下活該的。”

    上官爵平日被看了個笑話，氣不順，踢了一腳宋塔的馬，剛想打馬離開，卻瞥見不遠處的街落一堆人影。

    幾個斂屍仵作，抬著一具覆蓋白布的屍體緩緩而來。

    上官爵沒走，那群人走近了，見是宣王的馬架，趕緊放下屍體跪下磕頭。

    帶頭那人是衙役，跪著道：“衝撞了王爺殿下，小的有罪。”

    “罪不至於，隻是眼下年節，怎麽會有命案？”

    衙役戰戰兢兢，年節下，雲京城裏，出了命案衙門是要吃掛落的，這話怎麽答都不對，怎麽答都失職了。

    宋塔當了多年的將軍，脾氣在遇上正事的時候比上官爵要急，這會兒見他支支吾吾，冷喝道：“有什麽在宣王殿下麵前說不得的？”

    衙役趕緊磕了個頭：“不敢不敢，隻是，隻是這人死的蹊蹺，我方才帶人來驗屍，竟發現，確定不了死因。”

    “確定不了？！”宋塔哪裏會信，翻身下馬就去掀那白布。

    死人已經僵硬了，緊閉雙目，皮膚發黑發紫，而裸露在外的皮膚上，確實沒有絲毫傷痕。

    死的還挺平靜。

    “隻隻隻是暫時未未未確定，”那衙役怕的直發抖：“待抬回衙門，仵作還要再驗一驗。”

    再驗就是開膛破肚了。

    上官爵道：“天子腳下，命案之事不可草率，衙門若是處理不了，盡快移交給大理寺。”

    衙役趕緊應是。

    此事既然被宣王碰上了，那就沒有可能打哈哈抹過去的說法，他冷汗涔涔地應下來。

    “走了。”上官爵衝宋塔說了一句，駿馬離開官道。

    回了府，卸下一日操勞，上官爵沒想回自個兒院子，腳步自然地往幽紫苑而去。

    宣王殿下吃閉門羹是必然的。

    門內的春兒剛想來開門，就聽宣王妃的聲音中氣十足：“幹嘛呢小春兒，你想叛變嗎？幽紫苑不伺候宣王殿下。”

    團團覺得父王既然惹娘親生氣了，那必然是要承受這個鞭撻的，他愛莫能助。

    圓圓不然，人家是貼心小棉襖，瞪著大眼睛就要哭：“娘親不跟爹爹好了嗎？圓圓以後沒有爹爹了嗎？”

    盛卿塵將她裹懷裏教訓：“吃裏扒外的小混蛋。”

    衛行雲查了些東西，過來低聲衝上官爵說話：“主子，王妃帶回來這個秀女，是當年隋堂明將軍的親外甥女。”

    上官爵差點一口氣沒吸上來：“什麽？！”

    隋堂明的親外甥女？

    百裏家的長女隋願？

    他當年去過幾次百裏府，因隋棠梨是隋堂明唯一的妹妹，聽說很受疼愛，隋堂明與父親一起命喪西北，留下的妹妹他便多有關照。

    他隱約記得有這麽個人，隻是隔了太多年，他怎麽也不會有聯想。

    “百裏謹當日說的姐姐，居然就是她？”

    那便解釋了盛卿塵為何無緣無故找隋願喝酒了，必然是她此前受百裏謹所托，去看過隋願。

    這幽紫苑的門，突然就變得愈發艱險。

    他要知道這人是隋願，他怎麽也不可能昨日將人帶回王府！

    正想著，院門開了條縫，圓圓探出小腦袋：“爹爹，娘親去小廚房了，我偷偷放你進來。”

    上官爵：“.……好圓圓，爹爹想起有要事，晚些再來！”

    圓圓：“？？？”(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