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上官爵冷聲道：“此事不是非同尋常，通敵賣國，若是往後有人照貓畫虎，大創後患無窮。”

    他處理的越狠，越能讓蠢蠢欲動的人害怕。

    但是這也意味著，他要被扣上六親不認的名聲。

    衛行雲知道他心意已決，也不再多說：“隻是盛家，按律法，當全族波及，雖不至於株連，可最輕也是流放。”

    上官爵卻穆地安靜了。

    盛卿塵嫁入上官家，冠夫姓，上的是上官家的族譜，跟盛家可以說是沒什麽關係了。

    可盛夫人不是。

    她是盛卿塵在盛家唯一還在乎的人，是她的親生母親。

    盛夫人勢必逃不過這次的流放，她年紀不輕了，身體也不好，流放途中條件勢必艱苦，大男人都未必受得住。

    他不知道怎麽跟盛卿塵開口說這個事。

    “主子，皇榜一發，王妃很快就會知道這事，想必夫人不會太好接受。”

    盛卿塵經常跑回盛府陪盛夫人，這事眾所周知，盛懷瑾她不屑麵對，盛夫人跟她的感情卻不是假的。

    要她怎麽接受自己的親娘被流放邊地？

    正說著話，那邊下人來報，說王妃回來了。

    上官爵立刻起身，交代衛行雲：“此事本王親口跟她說。”

    意思便是讓衛行雲要旁的下人不要多嘴。

    盛卿塵今日找出了大體的病因，心下還是有些放鬆的，回府的路上遇見糖炒栗子，還買了一包回來。

    她坐在桌前剝殼，剝好了掰成兩半，一半給圓圓一半給團團，順便問功課。

    上官爵繞到她身旁坐下，將剩的半包栗子拿過來，嘴上教訓團團圓圓：“零嘴兒吃多了一會不吃飯，沒收了。”

    團團扁嘴。

    圓圓歎氣：“娘親什麽時候生個妹妹啊？”

    盛卿塵被她逗笑：“生個妹妹做什麽？”

    “她小的時候定然鬧騰，這樣爹爹就教訓她，不會教訓我們倆個大的了。”

    上官爵挑了顆果肉飽滿的栗子，剝開喂給了盛卿塵：“嗯——可以考慮生一個。”

    盛卿塵被這父女二個氣著：“生什麽生，要生你生。”

    她與上官爵說了下今日的事，而後又試探道：“試藥期間可能會比較繁忙，我偶爾晚些回府，你能不生氣麽？”

    上官爵眼睫未動，又喂了她一顆栗子肉：“看你生妹妹的決心吧。”

    盛卿塵大怒，一手錘過去。

    上官爵這才偏開頭，低低地笑出聲。

    逗她好玩兒。

    用過晚膳，盛卿塵又想鑽自己的小藥房，被上官爵攔住了：“去花園走走。”

    盛卿塵知道他怕是有話要說。

    兩人沿著王府回廊，在長廊上走了一陣，旁邊是春末鬱鬱蔥蔥的植被，被下人修剪的很是漂亮。

    春末夏初，園子裏偶爾還能看見一兩顆撲騰著翅膀的螢火蟲。

    而盛卿塵的手被上官爵攥著，她覺得有點踏實，像是兩個人在偷偷談戀愛。

    “你要跟我說什麽？”

    上官爵糾結了一會兒措辭，良久才問：“你要去看看你父親麽？”

    盛卿塵呆了一下才知道他說的是誰：“盛懷瑾？”

    “嗯。”

    盛卿塵發覺自己的心跳有些快：“是不是，刑部的量刑結果已經出來了？”

    上官爵輕輕點頭，感受手心裏的手掌一瞬間變涼了，他加了點勁攥住：“我們一直沒有就這件事好好談一談。”

    雖然這件事已經成了一根刺，讓他們吵過兩次架了。

    “我、我其實有準備了，通敵賣國，逃不過一個死，是不是？”

    上官爵沒有瞞她的必要：“嗯。”

    他以為盛卿塵會為盛懷瑾求情，可她聽完隻是怔楞了一會，而後抽出手在回廊坐下來。

    她又想到了那天盛夫人的那句話。

    她有些慌：“那盛府呢，盛家一族那麽多人，怎麽處置的？”

    “流放。”上官爵說：“流放邊地，或許這輩子都不能再回雲京。”

    流放已經是很好的結果了。

    盛卿塵轉過身看他，眼尾的紅泄露了她的情緒，她在強裝淡定：“你答應我一件事。”

    “盛懷瑾死不足惜，我沒有怨言，但是我母親身體不好，經受不了這個刺激，你能不能先瞞住她？流放途中我請人專門照顧她，她這輩子沒做錯過什麽，你就當全我一個孝心，行麽？”

    上官爵說不出拒絕的話。

    這是盛卿塵第一次求他，要求微小又容易。

    甚至連照顧盛夫人這種事，她都說以自己的名義來，大概是為了照顧上官爵的心情。

    她知道盛懷瑾聯手太上皇害了他的父親，殺父之仇大過天，所以她不敢奢求過多。

    懂事的讓人心疼。

    上官爵站在她身前，伸手將她的頭扣在自己懷裏：“我會派人照顧盛夫人，確保她平安到達邊地，那邊也差人看顧著，讓她平靜地過一個晚年，你還有別的不放心麽？”

    盛卿塵在他懷裏用力搖頭。

    “我知道親情難以割斷，可盛懷瑾做的是威脅大創國勢的錯事，所以在律法上，我不會插手判刑。”

    盛卿塵當然知道。

    都是大人，也都是清醒的人，她不難想到上官爵的初衷。

    一開始沒有問就是沒有打算要插手。

    盛懷瑾如何，都是他自作自受。

    她開不了口求上官爵放盛懷瑾一命，不止因為上官爵的父王因他而死，更多的是，那五萬將士的命，要有人去賠。

    不然他們又死的何其無辜？

    “我懂你的。”她悶悶的聲音隔著衣料傳來。

    上官爵隻覺得自己心跳徒然變快，他扣緊盛卿塵的腰將她拽起來，而後緊緊箍在懷裏。

    皇權之路有太多不理解了，這句懂他，何其珍貴。

    “你什麽時候有空，陪我回府看看娘行麽？流放的話，我下一次見她不知道什麽時候了。”盛卿塵道。

    上官爵點點頭，於情於理，他該去的。

    隻是沒等他們真的去盛府，卻迎來一件措手不及的事。

    盛懷瑾的問斬時間還未徹底定下來，可他在獄中不知怎麽就瘋了。

    一日獄卒查房時，他的牢裏靜悄悄，走近一看，發現盛懷瑾腦袋上磕了個血洞，沒了呼吸，人早就涼了。

    一代丞相，死的叫人唏噓。

    而更措手不及的，是盛府的突變——(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