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六章 獨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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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依夏木的身體隨著拔箭的動作猛然一弓。

    幾乎是那瞬間她猛然睜開眼睛,淒厲地一喊。

    盛卿塵顧不上臉上被濺的血,她迅速將箭頭一丟,衝上官爵道:“快!”

    上官爵沒幹過行醫救人的事,但是行軍打仗無數,對那個血淋淋的傷口眼睛都沒眨,將藥粉倒在了上麵。

    而後手法略顯生疏的將碾碎的草藥蓋在了上麵。

    藥物觸碰傷口必然是極疼的,阿依夏木在昏迷中不住地掙紮,甚至想用手去抓傷口。

    盛卿塵摁住她,將從自己裙子上撕下來,用水洗幹淨的布塊纏在她的傷口上。

    “嘖,真叫人害怕。”一直看著的方楚辭突然出聲。

    他見多了殺人放火的場麵,以前跟著他娘給他找的師父,也算是學了些醫術,但他對救人並沒有什麽興趣。

    小時候的經曆所致,他更願意看見有人痛不欲生的倒在自己麵前。

    那令他愉悅。

    所以有很長一段時間,他其實都不知道盛卿塵為什麽能對治病救人如此執著。

    似乎在她眼裏,隻要是條命都得救。

    盛卿塵懶得理他,手上動作很快地係好結,又將燒開的水沾了一點在樹葉上,喂給了缺水嚴重的阿依夏木。

    上官爵手上也沾了血,他潔癖般皺了眉頭。

    其實經過這大半夜,他身上顯然也是狼狽不堪了。

    衣服上都是阿依夏木的血跡,濕了水皺皺巴巴的,頭發也不似往日一般一絲不苟。

    盛卿塵從沒見過他這個樣子,邊收拾東西邊嘀咕:“拉下神壇了吧。”

    “什麽叫拉下神壇?”上官爵想去河邊洗一洗,順道將盛卿塵也拉過來。

    盛卿塵身上沾的是方楚辭的血,他同樣嫌棄:“去洗洗,一身髒。”

    方楚辭:“罵誰呢?”

    “誰急朕罵的就是誰。”上官爵陰森森看了他一眼。

    他很不舒服,本來見著方楚辭就不舒服,這人還為了救盛卿塵受了這麽重的傷,他就更加不舒服。

    盛卿塵哭笑不得地瞧著上官爵對方楚辭的敵意。

    但她事情還沒完,阿依夏木重新陷入昏睡中,要過一會才能查看傷口的情況,而方楚辭的傷口已經上藥兩個時辰,必須得先換一換。

    她甚至顧不上自己臉上濺到的血。

    “阿爵,你去河邊洗一洗,我給東籬陛下換個藥。”

    “你要給他換藥?”

    方楚辭本人非常迫不及待,甚至自己已經開始解衣服:“是該換了,這草藥膈應死本宮了。”

    盛卿塵手裏找了個洗幹淨的布條和草藥,又將幾味藥材扔進了冒著熱氣的陶罐中熬製,這才點頭:“藥換的勤快些,他不容易感染,而且他本就有些發熱,不處理隻會更麻煩。”

    上官爵擰著眉,似乎非常不能理解:“死不了不就行了?”

    方楚辭:“.……”

    他摸了摸自己的心髒,心道此前隱瞞行蹤在雲京混跡了大半年真是件非常危險的事。

    若上官爵一個不爽對他下個黑手,他現在隻怕死都死成白骨了。

    盛卿塵:“.……別鬧脾氣。”

    方楚辭雖然心底後怕,人還是賤的,解了衣服褪到腰部,朝盛卿塵道:“我知道你一向都醫者仁心,斷然不會放任我這麽下去,來吧。”

    男人的背部結實流暢,即使半背部有個觸目驚心的傷口也不影響常年習武之人的矯健。

    盛卿塵半點不覺得有什麽,她見過的背沒有一千也有八百,跟看豬看狗壓根沒有區別,挽了衣袖就去掀之前包紮的草藥。

    上官爵佇立在一旁,表情始終不太好看。

    盛卿塵是醫者,所以很多事情上官爵都要習慣接受,包括她碰屍體,包括她無不斜視地處理本該非禮勿視的男性身體。

    方楚辭的角度正好跟上官爵四目相對,他提唇,無聲地衝上官爵一笑。

    而後,分明無聲地說了四個字。

    “來、日、方、長。”

    這一刻,上官爵分明能感受到,方楚辭對盛卿塵抱以某種目的。

    是了。

    要不是心懷叵測,他又怎麽會跟著跳下來。

    上官爵想到這裏一陣氣悶。

    下午那驚險的一幕,本來就錯亂百出,阿依夏木替他擋了箭,方楚辭為了盛卿塵跳下來。

    盛卿塵處理好方楚辭的傷口,回神才發現上官爵不知道什麽不見了。

    大概是她剛剛將方楚辭傷口結痂跟衣服連在一起的時候太專心了,沒有發現。

    “衣服穿上吧。”盛卿塵鬆了口氣,那陶罐裏煮的草藥也已經開了,她將陶罐轉移到地上,準備放涼了再給方楚辭喝。

    做完這些,盛卿塵找了個離火堆遠一些的地方,揩掉了一頭汗,終於累的忍不住打個盹。

    她已經連軸轉了四五個時辰,先是安頓好方楚辭,然後出去找上官爵和阿依夏木,再到給阿依夏木和方楚辭治傷,這會兒已經過了子時。

    她累的幾乎睜不開眼。

    抱著膝蓋,將下巴搭在上麵,她就著這姿勢漸漸閉上眼睛。

    昏黃朦朧的火光下,女人秀美的臉龐顯得有一絲蒼白,她額上的鈿早已經被水泡的很淡,遠山眉擦去了一些。

    但是左邊臉頰到右邊臉頰,有一道弧狀的血跡橫在上麵,她幹活的時候擦到了一些,髒兮兮的像個小貓。

    就這麽頭一點一點地打著盹,可愛到讓人忍不住想靠近。

    方楚辭忍著傷口疼,用一隻手撐扶著地,一點點挪了過去。

    動靜不大,柴堆發出細小的火花聲,絲毫沒有驚擾到盛卿塵。

    方楚辭的腿其實動一下就疼,但他除了裝可憐的時候,其實不習慣喊疼,所以他咬著牙,挪到了盛卿塵麵前。

    陶罐用來熬藥了,旁邊有個缺了邊的碗,盛卿塵剛才把一些水儲藏在裏麵。

    方楚辭從自己的裏衣裏撕下一塊碎布,碰著傷口疼的齜牙咧嘴,緩了好一會兒才用碎布去沾水。

    擰的半幹之後非常輕微地蓋在了盛卿塵的血跡上。

    因為血幹了之後沾著皮膚,不好擦,必須用水軟化它。

    方楚辭垂下頭來,細細地數著盛卿塵的睫毛。

    她似乎感覺有些癢,抬手撓了撓自己的臉,眉頭不悅地皺了皺。

    “小貓。”方楚辭自己都沒有察覺到自己是笑著的:“怎麽這麽乖。”

    石洞門口,手裏握著一張弓出去找了食材回來的上官爵看著這一幕,眼睫驟然一暗。(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