敏仁皇後恐懼到眼角流出淚水，她想求饒，可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口！

    突然，側方的正殿門邊發出響動。

    方楚辭猛然驚醒，向那望去，隻見盛卿塵僅著單衣，滿臉恐懼地望著這邊！

    ‘咚——’

    方楚辭幾乎是瞬間鬆開手，將敏仁皇後一把摔在了地上！

    宮女大驚之下，隻詫異地感覺到剛才那死亡扼住了咽喉似的逼迫感一下消退無蹤。

    陛下眼底的殺意也全然被緊張所替代。

    她從未見過陛下如此迅速收斂情緒的一麵，隻因昨日那姑娘的出現！

    方楚辭三步並作兩步，急速踏上台階，而後伸手輕攏了盛卿塵的眼睫，一邊低低地安慰：“沒事，你看到的都是假的，沒事，不要怕。”

    可掌心下眼睫劇烈顫動，握住門框的手指也摳的很緊。

    盛卿塵顯然是被嚇到了。

    方楚辭有一瞬間的懊悔，不會懊悔自己的衝動，而是方才忘記了會驚擾殿內的盛卿塵。

    她連疫病裏看見百姓死亡都受不了的一個人，怎麽能接受有人在她麵前眼睜睜的殺人呢？

    “我跟她鬧著玩的。”方楚辭放輕又放輕了聲音，那是敏仁皇後從不曾聽見過的一個男人的溫柔：“不要害怕，好不好？”

    盛卿塵不是害怕。

    她當年在醫學院的時候，什麽樣的屍體沒有見過，她壓根不懼怕死人。

    可她從沒有見過有人在自己麵前殺人。

    那皇後瀕死的眼神裏帶著絕望，是一個男人對弱者的絕對壓製！

    她恍惚中退了兩步，徹底意識到自己此刻是在一個弱肉強食的古代社會裏。

    這個社會裏，最高統治者是可以殺人的。

    不管他的理由是出自什麽，盛卿塵都感覺自己有一瞬間的崩潰。

    這不是矯情，隻是她對於自己闖進一個陌生環境裏的絕望。

    方楚辭眼看她的臉色越來越白，也顧不上其他，使了個眼色叫人將敏仁皇後帶下去，自己則打橫抱起了盛卿塵迅速返回內殿。

    剛將人放回床上，外頭宮女就來稟報，說覃師父到了。

    盛卿塵的情況還不穩定，覃越如今是一日三餐都得來看診，不然他那徒弟不答應。

    一把老骨頭宮裏宮外來回折騰也就罷了，方才走到門口，卻見一群人簇擁著那先皇的皇後從康文宮出來。

    一問才知道剛才出了那麽大的亂子。

    覃越簡直上火。

    他知道那敏仁皇後不是什麽好東西，可若是要為此髒了方楚辭的手，那不值得。

    然而進來一看，盛卿塵又一臉蒼白驚魂未定的模樣。

    在覃越眼裏，盛卿塵如今肚子裏揣的必然是方楚辭的孩子，也就是自己的徒孫。

    他氣不打一處來，剛進內殿就開始教訓：“這皇後跟你不對付也不是一天兩天，尋個由頭將她跟太子打發出去就是，何必要在康文宮裏鬧？阿塵……我聽你是這麽叫的，阿塵如今還懷著身孕呢，本就受了驚嚇，這要是再嚇壞了，誰擔這個責任？”

    方楚辭也顧不上別的了，嘴裏應承著是他的錯，讓看位置給覃越：“師父給她看看，方才臉都白了。”

    盛卿塵喘勻了氣，這才回過神來，眼神從方楚辭移向覃越，輕搖頭：“我沒事。”

    “下次再也不這樣了。”方楚辭以為她在生氣拒絕醫治，緊張的解釋：“聽話，讓師父看看有沒有受驚。”

    覃越在一旁連連搖頭，這看樣子，簡直就是一副已經彌足深陷的模樣。

    他徒弟這一回啊，是徹底栽了。

    盛卿塵似乎也是感覺到了方楚辭的緊張，她沉默半晌，依言伸出手腕。

    “沒什麽事。”覃越診完脈鬆了口氣：“隻是連日奔波，阿塵姑娘身子虛了一些，讓禦膳房燉些補氣養身的藥膳，每日服用，這些日子就在床上靜養吧。”

    盛卿塵低聲道：“謝謝師父。”

    覃越瞧得有趣，打趣她：“什麽都沒想起來，還敢叫我師父？不怕小辭騙你呀？”

    “您是長輩，應該的。”

    方楚辭見果真沒事了，這才放下心，恰巧外邊有人找他商榷事宜，便先出去了。

    盛卿塵看著覃越收拾藥箱，好一會兒主動問：“師父，他.……陛下，他為什麽想要殺皇後？”

    這宮裏勢力繁雜，可盛卿塵知道，皇後是一國之本，雖然昨日到現在她斷斷續續了解了一些這個皇宮中的事宜，但還是有些疑惑。

    方楚辭的皇位確實是先皇傳位而來。

    可他卻並沒有如盛卿塵看過的一些爭儲的電視劇裏寫的那樣，將兄弟趕盡殺絕。

    聽宮女說如今的太子還被禁足在東宮裏。

    而皇後的位份也還未撤銷。

    如果方楚辭當真野心勃勃，那這兩者首當其衝在皇宮中是沒有容身之所的。

    可方楚辭卻還容忍皇後跑來康文宮。

    他的做法很矛盾，一方麵似乎對嫡母報以尊重，可一方麵，方才的殺意也不假，他是真的想殺了她。

    所以她才不由問了出來。

    “唉。”覃越歎了口氣：“我一直不喜歡這四麵都是高牆的皇宮，你知道為什麽麽？”

    盛卿塵循著他的聲音問：“為什麽？”

    “因為人的欲望都從這裏長起，皇宮是人心最肮髒的地方。”覃越合上自己的藥箱，“我一直不認同小辭回來繼位的。”

    “他……原本不住在皇宮麽？”

    孩子都有了，這些事沒有隱瞞的必要，覃越娓娓道來：“他在藝伎館長大的，他娘當年是帝都聞名的藝伎，先皇有一回微服出巡，兩個人便有了小辭。”

    原來方楚辭的身世這麽坎坷。

    “後來呢？”

    “先皇那時候有三個兒子，太子是嫡長子，出生起就尊貴顯赫，其餘的兩個，二皇子體弱多病，三皇子有腿疾，都在這深宮裏養著。”

    盛卿塵福至心靈地問道：“體弱多病和腿疾，都是因為.……敏仁皇後？”

    “小丫頭很聰明。”覃越捋了捋胡須，接著說：“我也不知道先皇是不是故意的，小辭出生後，他幾乎沒有過問過一句，明明是天之驕子，卻放任養在那種複雜的地方，小辭六歲前，雖然常被藝伎館的老鴇欺負，但好歹，也算無病無災。”

    “直到敏仁皇後不知從哪裏聽來他和他母親的事，據說是因為先皇說了夢話。”

    “那以後，小辭母子倆的生活就被徹底打破了。”(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