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四章 吾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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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翠珠嚇得幾乎心都要從喉嚨口跳出來。

    姑娘這是、這是醒著?

    那太醫們診斷的時候她其實都是知道的?

    陛下呢?

    陛下方才說那句話的時候,究竟是真情流露,還是他故意當著姑娘的麵警告的?

    姑娘她.……究竟是怎麽想的?

    盛卿塵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想的。

    那口血不是假的,知道翠婉死的那一刻,整個胸口的血都在往外湧。

    失去意識也是真的,但是其實從天亮起來盛卿塵就已經醒了。

    此後無論如何也睡不著,不可能睡得著的,心事像是壘砌了一座城那麽高。

    她不知道翠婉做錯了什麽,以至於方楚辭要用她的死來收場。

    為什麽要殺她?

    她不過是個什麽都不知道的宮女。

    就算去見了宋塔,就算方楚辭逼問她的時候她沒有說實話,可是也不至於死。

    不至於要把她殺死。

    盛卿塵閉上眼,眼前都是翠婉的音容笑貌,她還很小,比起自己在現代醫學博士的年紀,她幾乎小上十歲。

    這樣一個年輕的女孩子,在這樣的時代下,卻隻能成為君權暴戾的犧牲品。

    就算有錯那也是她的錯,有什麽就衝著她來啊。

    她一直以為方楚辭對她好,是會容忍她一些不出格的小錯小誤的。

    畢竟她沒有做什麽。

    她醒過來的時候就被困在這高牆內院中,身邊除了方楚辭就剩一個翠婉。

    見到宋塔是因為誤打誤撞,這於翠婉來說,到底有什麽錯呢?

    盛卿塵想不明白,想不明白頭就越發的疼。

    已經不是剛醒過來時那樣,可以任由自己安穩地在皇宮中待下去的那個時候了。

    有許多東西,隨著宋塔的出現,翠婉的死,都漸漸地浮現出來。

    即使那三個活在夢裏朦朧不清的人影已經摸不到頭緒。

    盛卿塵卻也堅定地有一種感受——她不想活在這樣的方楚辭身邊。

    她不確保自己將來不會做錯事,若是每一樣錯誤,都需要付出身邊人的一條命去作為懲罰的代價。

    那她不如不要活著。

    她不配這樣偏執的占有欲。

    翠珠見她果然醒了,未語眼淚先流下來:“姑娘,翠姐姐她——”

    隨即又擔心自己刺激了她,快速地住了嘴。

    盛卿塵側著臉,眼角一顆晶瑩的淚珠滾下來,她抬手拍了拍翠珠的手,道:“別傷心。”

    翠珠忍住自己的害怕,自然,從昨日起康文宮裏就沒有不膽戰心驚的宮人。

    不過大家都不敢在方楚辭麵前表現出分毫的不對。

    她繃的久了,這會兒盛卿塵一句虛弱的安慰都能叫她忍不住。

    “翠婉.……誰去殮了?”盛卿塵低聲問。

    “敬事房有專門的人做這些。”翠珠說起這個眼淚就要落下來:“姑娘,他們說,說翠姐姐是私通了那個老太監,兩人鬥過一番,才最終雙雙殞命的,都在說、說翠姐姐是賤胚子。”

    盛卿塵難以置信,可隨即她又清楚,方楚辭要處置一個人,自然是能將自己摘得幹幹淨淨的,不沾染上半點血腥。

    他要翠婉死在什麽罪名,那必然是可以隨便亂安一通的。

    隻是可憐了翠婉。

    那個老太監.……

    盛卿塵閉上眼,終究是兩條人命。

    她知道,至此,這東籬皇宮的高牆,自己是待不下去的了。

    瞥見她心如死灰一般的眼神,翠珠眼淚掉的更凶,可是又不敢發出一點哭聲:“我們都不敢去送她。”

    盛卿塵吸了一口氣,蒼白的唇色看起來可憐極了。

    但是針對翠婉,她如今連一句對不起都不能說出口。

    她隻是窸窣著,從自己的手袖中摸到了一個東西,而後死死攥緊在手裏。

    翠珠看不懂的她眼中突然出現的一抹決然,她不知道那代表的是什麽意思。

    突然,被撐起的窗台邊上傳來一聲細微的鳥叫。

    ‘嘰——’

    很小的一聲,翠珠甚至都沒有聽到。

    但是盛卿塵聽到了,她一回眸,一隻通體黑色的小鳥就朝她撞了過來。

    ‘嘰嘰——’

    它長得奇醜,是盛卿塵從沒有見過那麽醜的鳥的形象。

    她甚至分不清這是一隻鳥還是一隻雞?

    翠珠顯然也是看見了,她驚嚇般捂住嘴,指著那隻小醜鳥:“這是什麽?”

    盛卿塵自然不清楚這是什麽鳥。

    但是這小家夥卻似乎認得她一般,在她手臂上蹦躂了好多下,而後又湊近盛卿塵的脖頸:“嘰嘰。”

    “你是認得我嗎?”

    盛卿塵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它油光華亮的黑色羽毛。

    小家夥又嘰了一聲,朝她走兩步,而後抬起自己的一隻腳,似乎是示意盛卿塵看它腿上的東西。

    ——盛卿塵看清了,那上麵用金絲線綁了一捆很小的紙。

    誰會給她寫信?

    莫非——?

    盛卿塵神情突然變得有些激動,衝翠珠道:“將它腿上的東西取下來。”

    翠珠取下交給她後,盛卿塵打開的時候甚至覺得自己有些微的發抖。

    信鳶完成了自己使命,它在找到主人要它找的人後,就會賴在這人的身邊。

    而信鳶最神奇的一處在於,它們出任務之前都會有一片屬於自己的羽毛留在主人手上。

    若是使命完成,那片羽毛會感應到信鳶發出的信號,變成彩色。

    反之,它則一直是黑的。

    那片羽毛自變成彩色起,則完全與信鳶失去聯係。

    這也就是信鳶的珍貴之處,無論如何,它一生都隻能執行一次讓任務。

    完成或者沒有完成,都不會再返回來處。

    如今它找到了魏瀟要它找的人,便收起翅膀,安心地呆在了盛卿塵脖子間,打起了盹。

    而盛卿塵拆開那信時,躍然眼上的,是短短兩行字。

    那如同她寫出的信箋一樣短的兩行字,她看著,由迷茫,轉而到淚水充盈。

    翠珠見她這副樣子,不由好奇地湊上前去,待看清那字,也不禁睜大了眼睫。

    “吾妻阿塵,信已收到,莫慌莫怕。”

    ……

    吾妻……

    誰寫的信?

    為什麽叫姑娘‘吾妻’?

    姑娘她明明,明明在這康文宮中懷著陛下的孩子啊!

    “姑娘,你、你怎麽了?”

    盛卿塵也不知道自己怎麽了,可她控製不住眼淚往下滑。(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