裏外兩邊顯然是截然不同的兩個場景。

    狗洞位於一個儼然成了冷宮的宮殿，叫文昌宮，文昌宮的傳聞四元略有耳聞。

    “說是很久以前，大約三四十年前了吧，那時候浣衣局還沒設在這兒呢，當朝的也是先先皇了。”

    四元跟著上官爵爬進來，麵前這位尊貴的公子天生就像是沒有轉過狗洞的，進來時頭上還粘著一根草屑。

    雖然他如今是頂著萬財的臉，可是從那麵無表情當中，四元也能感覺到這位公子約莫是不高興的。

    他忐忑地替他將草屑摘了，而後說起自己知道的一些隻言片語。

    “文昌宮裏住的娘娘可得寵了，傳聞先先皇什麽都緊著她，就連珍稀至極的鮫人珠都毫不吝嗇地賞賜，要什麽都有，風光無限的。”

    四元也不知道是不是上官爵在身邊莫名覺得有安全感，他雖然怕他，卻也願意跟著他，一張嘴說不聽。

    “還有啊，因為這位寵妃被人害的沒法孕育子嗣，先先皇不但沒有冷落她，還給她直接升了貴妃，僅次皇後呢。”

    “你見著了？”

    四元猛然頓住腳：“啊？沒有，都是宮人們口口相傳的，三四十年前，我爹都還沒生呢。”

    上官爵自然是對這種宮廷傳言絲毫沒有興趣，但想起萬財的性格，還是順著聊下去。

    “後來呢？”

    “後來？”

    “後來這文昌宮怎麽就廢了？”上官爵打量了一眼四周的景色。

    夜色中到處都是枯黃的雜草，這座廢殿連冷宮都算不上，平日裏應當連個掃撒的人都沒有，殘垣斷壁，主殿的大柱都已經傾倒。

    即使曾經住在這裏的主人再受寵，流逝的歲月也沒有留下半點痕跡。

    破敗如柳絮。

    那個曾經寵冠六宮的貴妃後來為何沒落，這宮殿荒廢至此，說明君王之愛本就薄情。

    上官爵是不屑的，他心愛一個人，自然不會讓她在後世遭此非議。

    四元自然不知道他在想些什麽，自顧自道：“聽說是這貴妃與外男私通，但是有野史說，她本就是被先先皇強迫的，不能孕育子嗣也是她故意的，先先皇知道之後勃然大怒，將她禁足了一段時日後被處以了……淩遲之刑。”

    上官爵嘴角微微冷笑：“你們先皇的臉麵過不去，自然是要在這貴妃身上找回來，野史有時候才是真實。”

    四元不敢接話，他總覺得這位公子似乎懂的很多，比他想象的要多。

    “公、萬哥。”四元吞了口唾沫，“那你要回監欄苑歇歇嗎？萬哥今日出宮是因明日不當值，可以歇息一二。”

    監欄苑，顧名思義就是太監居住的場所，當然這還得是像萬財這樣當了小領頭的才有的待遇，也僅限於兩人一間房而已。

    像四元這樣的，他就隻配在浣衣局的偏廳裏與十多個太監擠一個炕上睡。

    明明環境所致不得已，可是四元還是鬆了一口氣，好歹是兩個人，若是十個人，可委屈壞公子了。

    上官爵沉默了一會。

    雖然極具抗拒，可是若他如今就直奔目的而去，定然還沒到康文宮就會被識破。

    何況如今天還未大亮。

    監欄苑，上善房。

    上官爵找準房門，四周有蟲鳴叫聲，他輕推開門，咯吱一聲輕響。

    即便是兩人間，這太監房也是小小一間，上官爵剛踏入便傳來一陣打鼾的聲響。

    上官爵眉頭一皺。

    萬財說過，與他同住的是尚膳坊的掌事，名喚趙恒，平日裏喝酒賭錢，是個貪小便宜的主。

    大約是上官爵開門的聲響驚動了他，從夢中朦朧醒來時，看見門外的人一愣。

    瞬間就被驚醒徹底了：“誰啊？”

    上官爵捏住嗓子，他凹出一個嘶啞的聲音道：“我。”

    “萬財？”趙恒滿腹疑問，那身高那長相，雖然借著門外的月光看不清，但是確實跟萬財有幾分相似。

    ……

    可是又不像，萬財怎麽說呢，似乎沒有站在門口就能嚇唬到人的氣勢。

    可不是萬財又能是誰呢？

    “大半夜的，你跑去哪裏了不好好睡覺，還回來嚇人，你聲音是怎麽回事？”

    “風寒。”上官爵扔下兩個字，邁進門來反手將門一關，月光徹底被隔絕，趙恒也全然看不清他了，隻有朦朧的影子。

    這個時節，白天天氣燥熱難耐，夜晚又降溫的厲害，估摸著是該感冒的。

    睡意朦朧的趙恒並未多想，躺回去重新入睡了。

    上官爵卸下外杉，坐在萬財的床上時，那股陌生的男人氣味充斥鼻尖。

    他躺不下去，傷口也疼的厲害。

    拿出太醫給他配置的藥丸，胡亂塞了兩粒進嘴裏。

    外邊長夜寂靜，到了白天，他一定會更加引起旁人的懷疑。

    為了身體也好，其他也罷，不論哪種，東籬皇宮都不是能久留之地。

    必須盡快找到阿塵，將她帶離開。

    第二日早起，趙恒果然盯著‘萬財’看了半晌。

    這張臉明明與萬財無二，可他心底總有些毛毛的。

    就像麵對的萬財突然換了個人似的。

    萬財當差的地方就在浣衣局，因此會與四元相識，但是趙恒不一樣，他是尚膳坊的。

    禦膳房是專門給皇帝準備膳食。

    尚膳坊則是伺候各宮嬪妃的，由此接觸大人物的幾率也相對較高。

    也因此，趙恒這人頗有些目中無人，偏偏萬財又是個左右逢迎的人，他也不在乎讓趙恒高自己一等，經常給趙恒一些三瓜倆棗的好處。

    趙恒讓他慣的，直接將萬財當成了小弟，有些頤指氣使。

    “阿財啊，你一會兒打洗漱的水，給哥哥的也弄回來吧，今天早上天寒，我要熱一些的水。”

    昨夜不見得，此時聽趙恒說話，頗有些上年紀的太監味道，還翹著蘭花指。

    阿財二字令上官爵眉頭狠狠一皺。

    上官爵專注地穿好靴子，而後扔下一句：“自己料理。”

    “嘿！”趙恒氣節：“從昨夜開始就哪兒哪兒都不對勁，風寒一下還能得出脾氣來了不成！”

    趙恒憤恨地下地，還不住念叨：“平日哥長裏短的，今兒究竟是怎麽回事？”(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