攥著自己的手掌，手心很燙。

    像是要將她融化一般。

    而且，這人掌心的繭子，也不像是幹慣了粗活的，至少不應該是一個這樣的狀態。

    他隻是掌心和虎口生繭，若是一個粗使的下人，必然是整張手都粗糲不堪的。

    照盛卿塵對人體的研究，這更像是、是一個習武練劍的人手。

    “你這是幹什麽？”翠珠已經撲上來，從‘萬財’手中將盛卿塵的手腕奪回：“姑娘也是你能碰的？”

    方才沒有料防也就算了，如今四下宮人都圍過來，若是不看著，這事兒真的說不清了。

    偏偏這時候翠杏還在一旁添了一句：“姑娘方才怎麽就身子不穩，摔到太監身上去了呢，這沒事吧？”

    如今夜幕將臨，陛下說不定什麽時候就回來，翠珠聽聞這句，狠狠剜了翠杏一眼。

    “珠兒姐姐你瞪我做什麽，這幾雙眼睛都看著呢。誒，這太監也是膽大包天，眼珠子都長在姑娘身上了吧？”

    聽她這麽說，眾人又紛紛看向‘萬財’，隻見他果然牢牢盯著姑娘看，那眼神，莫名地很是滲人。

    就像是隱忍著滔天怒氣一般。

    還是翠珠代為答了：“你們浣衣局的自然是不清楚，但是我們姑娘如今確實懷著胎呢，摔不得，今次就算了，你們趕緊回浣衣局去吧，姑娘開恩沒有計較已經是你們的福分了，還不快走。”

    說完還是要扶著盛卿塵回主殿。

    “等等。”盛卿塵突然出聲：“其餘的人都散了吧，我還有幾句話要說，翠珠留下。”

    四周宮人議論紛紛，都在揣度這太監怎麽突然入了姑娘的眼，何況還是個浣衣局的太監。

    雖然這人……令人有股子說不清的氣場在，叫人不太敢接近，可是，一個太監而已，還至於單獨問話？

    莫不是方才那一摔，真的有什麽吧？

    帶著這樣的疑惑紛紛散去，可翠杏卻沒走，她抱著盛卿塵的那件衣裳，隱在牆後。

    等人都四下散了，盛卿塵才緩緩蹲下身。

    翠珠還想再勸：“姑娘——”

    “我曾經見過你麽？”盛卿塵看著‘萬財’的眼睛，問出了她今日最想問的問題。

    但是這個問題的答案是毋庸置疑的，不然這個人不會叫出阿塵兩個字。

    誰知‘萬財’並未回答她這個問題，而是反問道：“腹中胎兒，怎麽回事？”

    他沒有問是誰的，也沒問別的，可一句怎麽回事，就已經涵蓋了所有。

    關於這個孩子，她自己都沒有理出思緒。

    她沒有自己清醒前的記憶，所以，她不知道這跟方楚辭究竟有沒有關係。

    可是莫名的，盛卿塵卻不敢直視麵前這個人的眼睛。

    那目光太利了，好像隻要她說出口‘這孩子是我跟東籬新帝的’，這樣一句話，他就會……做出什麽舉措一樣。

    翠珠愈發看不懂這兩人之間是怎麽一回事，隻能本能地維護盛卿塵：“你一個下人，怎麽管起主子的事了，還不快快離開康文宮？”

    ‘萬財’仿似未聞，隻是一味地盯著盛卿塵，在等她的回複。

    就在盛卿塵剛要開口說話時，背後卻驀然傳來一道熟悉威儀的聲音。

    “朕聽聞偏殿好生熱鬧，原來阿塵也在，這是出什麽事了？”

    盛卿塵背脊一僵。

    方楚辭。

    她本能的唯一反應就是不能叫方楚辭懷疑這個太監，但是他進來必然已經看到了她蹲在一個太監身前。

    若是方才看熱鬧的那些宮人亂嚼舌根，傳到他耳朵裏，這太監的處境必然又要危險了。

    千鈞一發間，盛卿塵起身回眸，對方楚辭淡淡道：“沒什麽，恰巧碰上一出小鬧劇，來查探了一番，又被這太監所救，見他孱弱，幫他搭了一下脈。”

    方楚辭顯然是剛從前朝回來，見盛卿塵對他的態度還是這兩日一般的冷淡，知道她還在氣頭上。

    他快步走過來，伸手攬住她的肩，急道：“救？怎麽回事？”

    恰巧這時，藏在牆後的翠杏卻跳出來，她與方才在盛卿塵麵前時全然不是一副麵孔，此時甚是可憐，對方楚辭一拜，開始哭訴：“陛下，今日浣衣局將姑娘的衣服送回來，奴婢見洗的不幹淨便叱責了兩句，可巧讓姑娘撞上了，姑娘似乎覺得奴婢有意為難這兩個賤奴，這不方才激動之下，姑娘踢了石子，幸好這太監眼疾手快抱住了姑娘。”

    ‘抱住’二字，可謂被她咬的極重。

    翠珠震驚地望向翠杏：“你怎可如此胡說？！”

    方楚辭情緒不明地瞧了‘萬財’一眼。

    盛卿塵卻微微冷笑起來：“他救我不假，但是——踢了石子？你確定我是踢了石子麽？”

    她又不蠢，不過方才心思都放在這太監身上，沒追究翠杏的行為而已。

    絆了自己的那隻腳背柔軟，絕無可能是石子。

    這下方楚辭的眉宇全然皺了起來，他看向翠杏，嗬斥道：“究竟是怎麽回事？！”

    翠杏雖然心頭害怕，她方才以為盛卿塵不說，是絕對沒有可能發現自己的腳絆了她的。

    可此時已經下不了台，她隻能繼續潑髒水：“奴婢不清楚究竟是哪裏不入姑娘的眼，姑娘非要黑白顛倒，難不成這太監與姑娘當真——啊！！！！！”

    她話未說完，臉頰狠狠受了一掌，將她整個人打的撲到在地，嘴角流血。

    方楚辭表情陰鷙，那一掌下了狠力：“賤婢！”

    翠杏整個人都被嚇住了。

    她從來不知陛下對這女人的偏心已經到了不分青紅皂白維護的地步了！

    就連盛卿塵也微微驚訝起來。

    不過隨即一想，方楚辭可能不是真的不信翠杏的說辭，他狠狠掌摑她一巴掌，是因為翠杏踩了他的逆鱗。

    ——任何一個君王都不會允許有人在自己麵前，說自己認定的女人與旁人有一腿，不論事實真相如何。

    所以他隻是要給翠杏一個下馬威而已，並不一定是真的維護自己。

    盛卿塵這樣想著，又無頭無腦地看向‘萬財’。

    萬財已經站起來，顯然忍著他胸口的疼痛，但臉色依舊蒼白。

    他在看著方楚辭攔住盛卿塵肩膀的那隻手。

    目光灼灼，如刀似劍。(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