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就好像方楚辭要動手殺翠婉之前的悄無聲息一樣，他今日的怒氣依舊沒有顯露半分。

    若不是盛卿塵已經對他多了些了解，她也不會發現這一點。

    但是她沒有辦法。

    她必須要靠一些東西將方楚辭的注意力吸引過來。

    ——昨夜接近淩晨時分，方楚辭踏進內殿的時候她其實就醒了。

    也可以說，自從翠婉死了之後她就沒有睡沉過。

    她甚至知道方楚辭吩咐了太醫給她的安胎藥裏放了些助眠的藥材，她也是大夫，怎麽可能嚐不出來。

    於是她一邊喝下安胎藥，一邊自己再服用一些醒神又不傷胎兒的草藥。

    不知道是不是這個原因，所以她夜裏總是睡得不好。

    有時候能感覺到自己已經困極累極，可是眼睛閉上，腦袋裏還是走馬觀花地閃過一幕幕走馬觀花般的場景。

    她雖然沒有見到翠婉死前的場景，可是宮人們的竊竊私語卻是聽到了一些的。

    說翠婉渾身是血，閉不上眼。

    說她被人割斷了舌頭，無人收屍。

    因為知道翠婉的臉，所以她不斷在自己的腦海中腦補聽來的場景。

    方楚辭掀開床幔，到輕撫她的臉側，盛卿塵其實都知道。

    她隻是習慣性閉著眼而已。

    後來方楚辭就走了，盛卿塵知道應該是出了什麽事，方楚辭來看她，大約是來確認她跟發生的事情有沒有關係的。

    自從前一天那個浣衣局的太監出現後，他就在懷疑自己。

    隻不過方楚辭從來不在明麵上說懷疑她而已。

    方楚辭走後盛卿塵依然維持‘熟睡’的姿勢，但是殿內的宮人都已經被驚醒，方楚辭帶來的動靜不小，天雖然未亮，但已經有人按捺不住出去打聽了。

    果然不過一會兒，盛卿塵就聽見大殿的窗欞下，有宮人在竊竊私語。

    “聽說了嗎，陛下匆匆趕到前朝，聽說是前朝出了事，全部侍衛都被聚集了呢。”

    “這還能沒聽說麽？我還聽到說出了人命，那血流了一地呢。”

    “天呐，人抓著了嗎？”

    “.……那倒是沒有聽說，不過陛下都親自去了，偌大兵力，還怕抓不到一個刺客麽？”

    另一人沒再說話，似乎是默認了說法。

    而盛卿塵聽到這裏時，莫名地心顫了一下。

    她也不懂緣由是什麽，似乎是聯想到了翠婉渾身是血的場景，而那個在前朝鬧出動靜的人，莫名讓她覺得是那個看起來不起眼的浣衣局太監。。

    這感覺來的太莫名其妙了。

    但是……盛卿塵知道對方是會武的，他出現在康文宮的目的絕對不單純，有一部分原因應當是衝著她來的。

    而另外一部分的原因.……若她猜想的沒有錯，那麽估計跟宋塔有些關聯。

    不然他去前朝做什麽？

    前一天的場景在盛卿塵麵前閃過，她不確定那個太監看向方楚辭的眼神中有沒有殺意了。

    但她知道，方楚辭的手攀上自己肩膀的那一刻，那個人顯然是眼神一閃的。

    結合他對自己懷孕的反應，盛卿塵猜，八九不離十，他是衝著宋塔去的。

    出了人命……

    盛卿塵睜眼躺在床上，但是一點動靜都不敢發出來，她腦中極速轉著，在想怎麽能讓方楚辭回來，不去插手前朝的事。

    想來想去，任何的理由都太過明顯，盛卿塵既不能提宋塔，更不可能提那個看起來怪異的男人。

    那就隻能從自己的身上下手了。

    以方楚辭對她的.……掌控欲也好，占有欲也罷，或者是他自己口中所謂的愛，盛卿塵覺得，若是她自己有異樣，應當可以引得方楚辭回來一趟。

    但是這件事做起來，不能連累這康文宮的任何一個人。

    隻有將所有人都騙過去了，才能有概率騙過方楚辭。

    因此盛卿塵才想到‘噩夢’這一招。

    翠婉還在時，她曾在太醫院讀過一本書，她這人對奇門異術的好奇心從來都是頂旺盛的。

    那裏麵有一頁寫了個很偏門的方子，研製的是催淚散。

    其實催淚在現代已經很常見了，演員演戲的時候經常會用上，其實隻要刺激了淚腺，就不愁哭不出來。

    但看到那個方子的時候盛卿塵著實無聊，她招呼翠婉在太醫院給她找齊了材料，做了一些。

    其實那時候冥冥中感覺能用上，但是那感覺來的莫名其妙。

    盛卿塵從枕頭下摸到那顆藥丸的時候還有些恍惚，又有些想笑，沒想到有一日自己的醫術會當成騙術來用。

    這種催淚散無色無味，也不會讓眼眶呈現出不正常的刺激性紅腫，她用了一些敷在眼睛上。

    後麵抽噎的動作也是故意弄出來的動靜，為了讓翠珠‘不經意’地發現。

    但是後來……盛卿塵覺得自己有些失策。

    她本來不想哭的，但是想到翠婉，又想到自己腦子裏始終看不清臉的那三個人，還有如今身處深宮的境地。

    哭就變成了帶著發泄意味的動作。

    整個人變得異常難過。

    明明都是錦衣華服，珍饈佳肴，帝王的寵愛唾手可得。

    可是她卻覺得難過，覺得自己想要逃離。

    於是假哭變成了真哭，也不知道是不是像現代人受了孕期激素的影響，總之越哭越傷心。

    弄得整個大殿的人都手足無措，如臨大敵。

    翠珠更是嚇得半死，匆匆請了太醫過來，可是盛卿塵說什麽都不依，不給手，不張口。

    任翠珠跪在床頭苦口婆心，她也掐著自己心說不能心軟。

    但是知道自己若是主動開口讓他們找方楚辭回來，必然是會引起方楚辭的懷疑的，因此盛卿塵什麽都不說。

    後來翠珠終於不敢耽誤，看她哭的隱約有厥過去的意思，這才匆匆喚了個小太監去前朝傳話。

    “就說姑娘有異樣，讓陛下過來一趟，快去。”

    那傳話的小太監跑腿倒是快，無奈話說不利索，盛卿塵不知道自己不想連累人，但還是讓那小太監挨了罰。

    盛卿塵不知道前朝情況如何，但是依稀分辨了下方楚辭的臉色。

    他回來康文宮的時候除了擔憂明顯有些煩躁，這讓盛卿塵覺得——隻怕前朝的事情對他而言並不順利。

    她倏而鬆了口氣。(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