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爵揚手掀開車簾，望向篆筆書寫，高懸在石門上的‘啟南’二字，複而問：“何處不對勁？”

    他們這次要喬裝，必然不適合一大群人出現，因此除了一個趕車的車夫衛行雲，就隻附帶了一個‘家丁’。

    此時家丁回過頭來，赫然是一張俏生生的小臉，年紀不大，生的粉麵桃花，正是東籬皇宮中的張四元。

    那日大亂已經在上官爵的意料之中，所以他早早地交代萬財，在回到宮中頂替他被盤查之後，找個時機離開皇宮。

    他曾經承諾過萬財往後餘生還他一片自由，因此那狗洞門口早已安排了接應的人。

    萬財離開的時候自然是要將四元帶走的，這小孩年紀尚小，淌了這趟渾水，必然不可能全身而退。

    但是他會出現在小漁村實屬意外。

    原先接應的人給他們準備了新的身契，不論去哪都可以有新的人生，還有後半生衣食無憂的錢財。

    萬財接了，謝過了人便走了。

    可張四元卻杵在那不動，給錢不要，趕也趕不走，說要跟他們去找公子。

    暗衛被他煩的很無奈，可是當初上官爵又交代過留他一命。

    這小太監居然空腳跟著他們走了六七十裏路也不肯放棄，鐵了心有走到腳廢的念頭。

    暗衛們也於心不忍，年紀太小了，又沒有心眼，給錢也不知道去哪，還不如就帶上算了。

    於是這才一路輾轉，帶著他來到了小漁村。

    上官爵見著他也頗為詫異：“給你錢也不要？”

    四元搖搖頭，吸了兩口氣，才壯著膽子道：“我想跟著公子。”

    他沒有家了，唯一對他好的翠婉姐姐也死了，東籬皇宮待不下去，他不知道自己能去哪。

    說到這他還跪下來，在地上磕了個頭：“公子，我會洗衣做飯，掃院子也可以，知恩圖報，您救了我，我給您當牛做馬。”

    著小太監大概不知道，自己若是執意要跟著上官爵，那就隻是從東籬皇宮換到另一個四麵高牆的地方而已。

    但是盛卿塵卻於心不忍了，她將四元拉起來，詢問道：“收下吧，往後讓他跟著我也成，行嗎？”

    盛卿塵都發話了，哪裏還有不成的？

    這人一向容易心軟。

    不過上官爵本身就沒有想要趕他走，若是沒有他，盛卿塵的那封信也不會到自己手上。

    而且這孩子瞧著不是個多有主意的，一根筋，認定哪個就是哪個，收了往後給團團做個伴讀，也是好的。

    於是就這麽留下來。

    彼時的四元坐在馬車外，跟衛行雲一起晃著兩條腿。

    他看不懂這看著非常平靜的啟南城裏有什麽古怪，橫豎也看不懂，於是發出與上官爵一樣的疑問：“雲哥，哪裏古怪？”

    衛行雲還是第一次被人家叫雲哥，好幾天了也沒有習慣。

    但是上官爵問這個問題隻是考驗他，張四元這個傻的，就是真的不懂了。

    “主子，這來往行人麵色匆匆，都不像是正常的走路姿態。”

    盛卿塵也鑽出頭來，看了一眼從馬車旁走過的百姓，雖然不明顯，但是衛行雲觀察的不無道理。

    再望遠一些，城中的攤販三三兩兩，擺著的貨物雖然與其餘地方的無異，可是就是給人一種無法訴說的奇怪感。

    他們的馬車駛過，竟然也沒有一個人投來好奇。

    按道理說，城中進了客人，就算路過的百姓不關心，那些做小生意的攤販也應當抓住機會，努力叫賣一番才對。

    ……

    卻如此冷靜。

    “哦！”張四元四麵八方都望了一遍，最後一拍腦袋，交道：“他們真是賣東西的嗎？都不問問我們買不買。”

    此時天色還早，他們原本的打算是找一個店家投宿。

    見此情形，盛卿塵也微微擰起眉頭。。

    衛行雲壓低了聲音：“要不要抓個路人問一問？”

    “不。”上官爵道：“都是本地人，問了也不見得會說實話。”

    盛卿塵吸了兩下鼻子，嗆得差點咳出來：“不光人不對勁，空氣裏有香灰味，你們聞聞。”

    張四元果然大口吸了兩下氣，然後被嗆得打了個大噴嚏：“真的是！”

    衛行雲忍著白眼拍了下他的頭：“小聲點。”

    上官爵抬眼望了望，發現仔細注視一番，就可以看見這城中確實籠罩了一層淡淡的煙霧。

    像是有人不斷地在燒香紙香火這些東西。

    “主子，啟南城今年的奏報，並沒有說過什麽異常，縣丞朱棣親自擬的奏報。”

    大創國境內，小至郡縣，每年都有一份奏報，裏頭詳細地記錄了郡縣一年的收成，人口增減，賦稅收入。

    如若一個郡縣有異，朝廷便要派發官員出來巡視，天災人禍等等的發生，朝廷都是要派人安撫的。

    為了來啟南，上官爵這兩日還叫衛行雲將啟南的奏報找出來看過了，確實如他所說，未見異常。

    可如今麵前這個，卻不像是沒有異常的模樣。

    上官爵當即便寒了臉：“不投宿了，直接去朱棣府上。”

    衛行雲大驚：“主子，那不成我們這微服出巡，剛進城就要暴露身份了？”

    盛卿塵也有些擔心地看向上官爵。

    他們一旦亮明身份，會帶來諸多麻煩的。

    “自然不是。”上官爵卻說：“若要知人事，必當先為人，若要知百姓之事，也自當先為百姓，急什麽，這啟南城必定不是剛出現這情形的，先查探一番。”

    衛行雲這才放下心，他抬手扯住了一個路過的百姓，主動問道：“這位兄弟，敢問縣丞府上往哪走？”

    那人被他一扯，不由眉頭一皺，但是聽見縣丞二字又鬆開眉，甚至露出點笑意道：“朱大人府上啊，你們往西邊，過了拱橋香火最旺的一處便是了。”

    香火？！

    這下不光上官爵盛卿塵衛行雲覺得奇怪，連四元都跳起來：“你有沒有搞錯，誰家用來供奉香火？那不是、不是死人或者神仙才有的嗎？”

    那百姓原本還笑嘻嘻地，聽見這話翻了個白眼：“就不許朱大人家有個菩薩？我們都是供她去的。”

    菩薩？(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