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沉淵卻是神色淡淡，不以為意。

    戰場之上，俱都是是虎狼之輩，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他常年征戰沙場與千萬大軍之中十進十出，但凡有那麽一絲遲疑或心慈手軟，此刻也無法站在這裏與高羽白對談！

    他是個命中帶煞之人，此生斷與憐憫慈悲無緣。

    既然高羽白能找到這兒來，說明他已破了外麵的綠林陣，對方自然不會再輕舉妄動。何況，高羽白必然不隻是隻身來的。

    當即翻身而起，拍了拍身上的腥臭浮塵，關心的卻不是自己安危，而是……

    “式微現下如何？”

    這些黑衣人的目標是他，應當不會浪費時間在李式微身上，何況他已然盡全力將所有人拖住，是以才會被布下綠林陣，僵持這麽久。

    高羽白神色沉沉：“莫提小妹姓名！而且小妹對你與將她拋下一事耿耿於懷，十分生氣，她巴不得你死在這深山老林中！”

    玉沉淵腳步微微一頓，神色倒無任何變化，隻是眉眼間多了幾分淩厲：“五年過去了，師弟與本王卻還是這種態度，一點沒變。”

    他不提五年前還好，一提五年這個詞，高羽白的臉色陡然崩出一絲扭曲，怒而低吼：“玉沉淵，你何來的底氣提當年！當年我敬你為師兄，特將小妹介紹於你認識，你卻……你卻在慶功宴當晚玷汙了她，使她名聲盡毀，不得不嫁於你為妻！你為何要那麽做，為何？！”

    一想起五年前的種種，高羽白便不由握緊了拳頭，方能壓下心底的憤恨，可即便如此，那雙素來溫和多情的桃花目，此時卻因憤怒而布滿了紅血絲。

    他原不信玉沉淵是那種人，可當初親眼所見，由不得他不信。

    偏而從當年到現在，玉沉淵始終對此毫無解釋！

    即使眼下這般情形，他卻仍然沒有要解釋的打算，而是回去了屍山頂部，拔出了那已經豁了口子的軟劍。

    高羽白恨得牙癢癢，竭力才使情緒平靜下來。

    “這是驚鴻劍？既然壞了，為何還要帶著？”

    玉沉淵的頭也沒回，自顧自地以衣角擦去劍上血漬，道：“驚鴻劍材質甚佳，與本王雖已無用，式微卻能用以煉針。”

    張口閉口都是李式微，仿佛多麽深情似的，高羽白越聽越炸毛：“式微救死扶傷，你這劍卻命葬無數冤魂，晦氣！”

    玉沉淵抬頭，深眸若有所思：“你說是有幾分道理，這驚鴻劍確實不能給她。本王記得你那遊龍劍，應該還未曾開封。”

    當年二人皆拜於天訣高人門下，遊龍驚鴻便是二人出師之時，天訣高人給二人的出師禮。

    玉沉淵武功高強煞氣重，是以驚鴻劍軟弱溫和，寓意止戰止戈；高羽白避世冷漠，而遊龍劍則有入世正道之意。

    隻是天訣高人千算萬算都沒算到，玉沉淵拿著柔軟如水蛇的驚鴻劍，也照樣殺穿天際致使屍骨堆積如山……

    高羽白聽他滿臉理所當然地，決定了如何處置自己的遊龍劍，心中越發不快，雖說是給自家小妹，但也輪不到這人插手好嘛！

    忍不住嗤笑一聲：“玉沉淵，你既已經死了，為何又要回來礙眼？”

    話音落下的瞬間，驚鴻劍便貼著他的耳側穿刺進了他身後的大樹，玉沉淵眸中皆是隱隱約約的暴戾氣息。

    刹那間，狂風都停了。

    玉沉淵的聲音透著蝕骨寒冰，銳利如刀的眸子更是直逼人心：“高羽白，即便你是本王師弟，這些話也夠你死三回了。本王沒殺你，一是因為你今日來救我，二便是因為你是式微的兄長。”若非如此，膽敢對他用這種語氣，便是天王老子他也莫想獨活。

    高羽白卻也不是被嚇大的，幽幽瞪了回去：“玉沉淵，這林子周圍皆是我心腹，而你此刻苟延殘喘已是崩潰邊緣，若要一戰，勝負可不一定。”

    玉沉淵聞言挑起半邊眉頭，旋即將手中短刀狠狠刺入“屍山”之中，他頂天立地傲然萬物，絲毫無畏：“大可一試！”

    人海戰術對他可沒用，底下這上百顆人頭便是最好的例證。

    氣氛頓時劍拔弩張！

    那潛伏在林中的些微光亮再次掠動，隻不過不同於先前，這是另一批勢力，而那個領頭之人立於崖邊，月輝鋪灑在他的周身，暈出淡淡光層。

    相反，那煉獄之中的殺神，身邊再掀狂風，樹蔭遮住了所有的光，他如同隻能存活於黑暗之中，嗜血而生。

    偏就在這時，空中卻不合時宜地又響起一聲鷹啼，打散了這凝滯的氣氛。

    玉沉淵再起皺起眉頭，眸中迸發殺意。

    高羽白看出他的意圖，又氣又怒，終於忍不住道：“玉沉淵你想都別想！方才我便說了這是鎮北王所養之物，為了借這玩意，式微不眠不休不吃不喝，給鎮北王幹兒子醫治了足足十個時辰，至今昏睡未醒！你若把這鷹殺了，如何對得起她！！”

    怒極之下，這些話直接便脫口而出，等說完了他意識到不對，卻已經收不回去了。

    那屍山上的殺神眸中明顯閃過一絲錯愕。

    旋即，冰雪初融，萬物回春，那一貫隻看得見冷酷肅殺的臉上，竟勾起了一絲暖如照樣的笑來。

    卻道：“三舅子，你方才果然在騙本王！”

    說什麽式微恨極了他，巴不得他死在深山裏，分明都是騙人的。

    式微明明很關心他啊！

    “哈哈哈哈......”

    笑聲在幽穀回蕩，響徹山林，玉沉淵一掃方才的陰鷙肅殺之氣，整個人豁然明亮起來，眉眼間盡是藏不住的歡愉。

    高羽白自認識他以來，就從沒見他露出過正常的笑容，更遑論這種毫不遮掩的開懷大笑。

    他這樣的人，很難想象他會發自內心地露出笑容，即便有，也應該是他屠戮生靈後刀口舔血的癲狂笑容，而非眼下.....他笑起來，空氣中竟仿佛冒著粉紅泡泡！！

    那麽一瞬間，高羽白隻覺得自己從未認識他。

    不行！

    絕不能讓小妹再被這殺千刀的玉沉淵傷害第二次了！(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