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氏卻咬牙朝高氏就跪了下去。

    “大夫人！”她重重給高氏磕了個頭：“往日我確實對你多有怠慢，可今日之事還希望你能幫忙勸勸侯爺，求求你了！”

    高氏聞言很是揪心，她身為人母，自然能體會劉氏這會兒的心情。

    李常流如今的做法，確實冷血至極。

    她正要說話，高嬤嬤便不動聲色地扯了下她的衣擺。

    高氏頓時語塞，想起了李式微要高嬤嬤轉告她的話，知道今日之事已成定局，李常流的決定誰也改變不了。

    況且這對式微而言，也是好的。

    她醞釀了一番，想了個折中的法子：“老爺，就算不能辦喪事，也莫要如此草率了事。不如讓二姨娘隨車一起去郊外，親自把喪事辦了，翠雪院內也掛上白綾祭奠哀悼。”

    李常流毫不猶豫道：“隨車可以，白綾不能掛！此事誰也不許傳出去，誰也不許！”

    劉氏已然走投無路，甚至撲向了李亦然，哀求道：“亦然你快幫忙勸勸侯爺吧，真要如此，隻怕新月九泉之下都無法瞑目啊！”

    李亦然滿臉哀戚，拿帕子擦了擦眼角，憐憫地拍了拍劉氏的手背：“娘，侯爺他也有難處，亦然願意同你一起去郊外多住幾日，將喪事操辦妥了再回來。”

    趙姨娘卻是個看熱鬧的：“我看二姐也莫要太傷心，你雖然沒了新月，這不還有亦然在你麵前盡孝嘛，何況你還有五姑娘，左右膝下還是兩閨女，不多不少。”

    劉氏差點沒被氣吐血。

    高氏幫不了她，李亦然也幫不了她，趙氏卻還趁機冷嘲熱諷，此刻她整個人都被絕望籠罩。

    她狠狠瞪趙姨娘一眼：“閉嘴！”

    接著怒不可遏地甩開了李亦然的手，情緒隨之爆發。

    “好你個李亦然，平日你比誰都賢惠善良，怎麽新月死了你卻這麽冷血了？莫要在我麵前假惺惺，我看你心裏壓根樂開了花，日後你就是這李家的掌上明珠了，滾一邊去！”

    “娘，亦然沒有這麽想……”

    “滾！”劉氏麵色癲狂，又朝高氏指去：“你也不是什麽好東西，憑什麽隻有我翠雪院才掛白綾，新月是李家堂堂正正的千金小姐，我要整個李家都掛上白綾！”

    儼然整個李家都成了她的仇人，她撕心裂肺地吼叫著自己的委屈和憤怒，但卻無疑更讓李常流氣急敗壞。

    偏偏這時管家匆忙前來，見這等場麵是欲言又止。

    “什麽事！”李常流沒好氣道。

    管家小心翼翼：“賢太妃派人前來送禮，還請侯爺去前廳看看。”

    李常流聞言頓時一驚，二話不說就要朝前廳走去。

    “侯爺你別走，別走！新月的事還沒完，新月的喪事我一定要辦……”劉氏見他要走，趕緊衝上前去攔他。

    往日不管什麽事，她隻要多哭幾回，李常流多半會順從她的，所以她打算使軟磨硬泡之計。

    卻萬萬沒想到，李常流抬手就給了她一巴掌，直接就把她整個人都打懵了。

    “閉嘴，你大吼大叫是生怕別人聽不見是嗎？我已下定決心不發喪，你若敢折騰幺蛾子，你就給我滾出侯府！”李常流一把將她推翻在地，頭也不回直奔前門而去。

    劉氏這回是真傻了。

    她整個人無力地癱軟在地，除了被打紅了耳朵，臉上煞白沒有一絲血色，竟連靈魂都仿佛被抽離一般。

    突然她仰天發出一聲古怪的悲鳴，竟如將死之猛獸最後的掙紮，眼淚撲簌簌直往下，就這麽硬生生哭暈了過去！

    周遭氣氛沉寂如深淵寒潭。

    高氏的眉頭亦緊緊擰起，往日雖與劉氏有諸多不快，但此刻也不禁覺得她可憐。更覺得李常流方才暴怒的模樣，竟與那午門揮刀斬首的劊子手，竟也無兩樣，令人渾身冰涼。

    高嬤嬤見狀趕緊對李亦然道：“三姑娘，還不快將劉姨娘帶回房裏休養，哀傷肝，你通醫術可得替她好好養著。”

    李亦然在人前一貫是處處周到的，聞言趕緊應下，吩咐下人將劉氏抬了回去。

    趙姨娘沒了熱鬧看，也訕訕走了。

    待周圍沒人了，高嬤嬤朝高氏行了個禮。

    “大夫人心是好的，可焉知這世上不是什麽人都值得同情。您方才替劉姨娘說了話，可她壓根不領情，轉臉還怪您自私自利。您可記牢了咱們楚王妃娘娘說的話，這事，您千萬別插手就對了！”

    高氏點了點頭，卻沒接話茬，望著李常流離開的方向，神思茫然而複雜，甚至，還隱隱帶著那麽一絲恐懼。

    二十來年，今日她卻突然覺得，自己仿佛從未認識過李常流。

    “若今日出事的是式微，你說，他是否也會如此冷情冷血？”

    高嬤嬤趕緊道：“大夫人這說的什麽話，楚王妃娘娘吉人天相，自然不會出今日這樣的禍事。更何況……那劉氏母女落得今日這個地步，不可謂不是咎由自取，焉能與娘娘相比！”

    高氏這才回過神來，點了點頭不再多言，隻是想起那些不好的往事，臉色仍緩不過來。

    再想起方才管家所言，楚王府派了人前來，便讓高嬤嬤扶著她一起去了前廳查看究竟。

    前廳不同於後院，處處仍是一派祥和平靜。

    隻因李新月去世的第一時間，李常流就封鎖了消息。

    因此前院伺候的那些三等奴仆基本不知情，這會兒正熱熱鬧鬧地圍在前廳，睜大了雙眼好奇地往屋內打量。

    隻見楚王府的隨從緩緩打開金絲楠木禮盒，一整座金臥佛便出現在了眾人麵前，臥佛尺寸與成人相差無幾，做的是側臥慵懶模樣，麵容衣物處處都雕刻得極其精致，此刻日光正好照在臥佛身上，那金光閃閃的架勢竟令人幾乎睜不開眼！

    別說奴仆們了，即便李常流時常參加諸多筵席，卻也是頭一回見識如此栩栩如生的寶物。

    況且就算不提臥佛的精致程度，也不提他出自名工巧匠之手，更不提他曾是先帝之物，單論臥佛的重量……足足上百斤的黃金！天！

    李常流的眼珠子都快從眼眶裏掉出來了，他想要故作從容，卻還是忍不住悄悄咽了咽口水，說出口的話更是因為激動而變得不利索：“這，這當真是賢太妃她……”

    楚王府的管家朝他躬身行禮，笑容如沐春風：“回侯爺，這是賢太妃為恭賀侯爺五十大壽特意所贈，此物之貴重想必侯爺比老奴更清楚，可見太妃娘娘對侯爺的心意。隻不過，太妃娘娘吩咐將此物贈您的同時，還順帶著提出了一個要求。”(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