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常流是被敲門聲吵醒的，迷迷糊糊醒來，就見趙氏在朝高氏點頭哈腰，說了什麽他離得遠聽不清。

    不過旋即，趙氏就滿臉歡喜地朝他跑了過來。

    李常流暗道如今家道中落，沒想到這平日並不怎麽上心的小妾，卻是最關心他的，頓時有些感動。

    見趙氏朝他伸出了手，他趕緊也伸出手要去拉趙氏，卻不料趙氏直接無視了他，目標對準了他的腰際，接著一把拽下了他腰間的和田玉佩！

    “老爺，這玉佩可是我省吃儉用了小半年才攢下來的，你平素沒給過我什麽好東西，這玩意還是還給我吧，我走啦，你保重好自己。”

    李常流才剛醒，聽了這話，差點又一口氣沒喘上來！

    他氣急敗壞一把抓住了趙氏的手，抬眼卻見大門敞開著，奴仆們在他的臥室進進出出，搶劫似的席卷而來，翻箱倒櫃找出了他收藏的字畫、珠寶、瓷器玉器，甚至連他的衣服褲子都不放過，抱起來就跑。

    李常流眼睛都快瞪凸出來了，氣得一掌拍向了床板：“都給我住手！”

    他這一聲怒吼，奴仆們不僅沒住手，反而搬得更快了，條案上除了他自己的字畫外已經被席卷一空，屋內的裝飾物也都一件沒留，櫃門大開也是空空如也……這些人倒也算仁至義盡，好歹給他留了幾條褻褲。

    趙氏甩了兩下，沒能將他甩開。

    不耐煩地和他打商量：“老爺，你現在已經不是侯爺了，如今的景象你也都看見了，趕緊認清現實吧。古話說，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臨頭各自飛，你我卻連夫妻都算不上，你就別難為我了吧？”

    李常流險些沒嘔出血來：“你個無情無義的賤人！你難道忘了，當初若不是我將你帶入府中，你這會兒怕是早餓死了嘛！”

    這趙氏原是個戲子，病重之際被戲班主拋棄，是李常流撿了她。

    趙氏冷笑：“你不提當年事，你我也算扯清了，既然你非要說，那我就與你辯一辯！當年我病重倒在路邊，求你救我一命，日後必定相報，結果你卻見色起意，治好我的病便強占我的身子，簡直畜生不如！”

    李常流怎麽也沒想到，一旦落魄，竟連平素最看不起的三姨娘也敢罵他。

    頓時惱羞成怒，抬手就要朝三姨娘臉上打去，三姨娘動作卻更快，朝著他鼻子就是狠狠一拳，直接把李常流打得倒在了床上。

    “你個窩囊廢，我想打你已經很久了！反正如今你不過一介平民，你若要報複我，我便將當年之事抖出去，看看到時候傳到皇上耳朵裏，他會不會更生你的氣，砍了你腦袋他也好從此清淨！”

    三姨娘活學活用，李式微方才的話，她現在就直接用到了李常流身上，罵完了便是一陣神清氣爽，收好玉佩扭頭便走。

    他氣得渾身發顫，翻身而起卻發現自己竟連衣服都沒了，身上隻穿了套中衣，就連鞋子也不知了去向。

    生怕那婆娘真走了，他趕緊追了兩步，卻又被門檻給絆了個狗啃泥，一張胖臉咚的一聲摔趴在了地上，頓時滿臉是血。

    狼狽懊惱之際，見高氏還在一旁坐著，他更是氣怒不堪：“你是不是傻子，這整座府都要空了，你怎麽還坐得住！！”

    高氏緩緩抬起眸子來，內裏清冷得幾乎帶著冰碴，語氣更是漫不經心而犀利如刀：“你已經不是廣陵侯，這府邸空不空，也與你無關了。反倒是昨晚我早早睡下了，卻不知後來還發生了那麽多事，李常流，你可否給我解釋一二？”

    李常流猶如被迎麵潑了盆冷水。

    高氏從未直呼過他的姓名。

    更別說用這麽冰冷而隱含怒意的語氣，他一時間有點心慌：“解釋？解釋什麽？”

    高氏站起身，一步步朝他走來，聲音沉得嚇人。

    “劉氏說式微要害人，你就要當眾打式微；魏國公母女說式微勾引靜王，你就帶了一堆人聲勢浩大去捉奸……李常流，你是狗嗎？別人說什麽你便聽什麽，那有人叫你去吃屎，你是不是也會照做啊？！”

    李常流的瞳仁都擴散了，額頭更是汗如瀑布。

    他從未見過高氏這番模樣，強大的氣場和平日完全判若兩人，更沒想到高氏也會罵人，並且罵得這麽狠毒。

    他試圖找回場子：“高芷你夠了！”

    “我原以為你雖然好高騖遠，對自己毫無自知之明，對式微百般苛刻，但終究本性不壞。卻沒想到你還沒一飛衝天，就想要整死式微，踩著我們高家的屍骨上位。李常流，罵你一聲狗都是抬舉你，你的腦子隻怕連狗都不如，更沒狗有良心！”

    李常流已經快被氣瘋，他狠狠抹一把臉上的汙血，嘴臉醜陋得近乎扭曲：“高芷你瘋了！你就不怕我把那件事昭告天下，讓你們母女兩徹徹底底……”

    他一句話還沒說完，突然被高氏一腳踩在了喉嚨上，堵住了接下來的話。

    高氏就這麽居高臨下，滿目愴然決絕地看著他，如同看一隻臭蟲。

    “我怕。”

    她一貫心思單純，當年若非如此也不會被李常流所騙，隻可惜如今卻害了式微跟她一起受累受苦，她斷不能再拖累式微了。

    她的腳在他喉嚨上使勁地碾了碾，眼睜睜看著他的臉瞬間漲成了豬肝色，才猛然放開。

    在李常流氣得想要殺人之際，她沉聲一字一頓道：“我怕，所以我會一直陪著你的，李常流，你若膽敢把那件事情泄露出去，我便將你大卸八塊再自殺，天南地北你也別想甩開我!”

    瘋了！

    全都瘋了！！

    李常流望著全然陌生的高氏，全身被前所未有的驚慌淹沒，接著無力地望著周遭空蕩、如山賊過境般幹淨的庭院，渾身的疼痛仿佛要令他血脈爆裂。

    為何會變成這樣！

    難以置信明明昨晚，他還是個前程無限高高在上的侯爺，今日他就失去了所有，徹徹底底成了個一無所有的窮光蛋！

    如果說那是人生的高光時刻，那也太過曇花一現了，都還沒完全綻放就徹底凋謝。

    這時，又見門口驀地湧來府衙的官兵，各個手持刀槍，鐵麵無私，催促著他趕緊從這府宅滾出去，別耽誤他們在大門口貼封條。(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