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聲音不大，僅能讓李亦然一人聽見。

    李亦然先是微微一怔，等明白到李式微話裏的意思，她頓時刷的一下麵色如土——原來她一直喝的竟然是牛糞！！

    明白這點後，口中怪異惡臭的味道越發清晰，幾乎令她神魂炸裂，緊接著一股酸水直從腹腔上湧。她已然顧不得體麵，趕緊伸手去扣嗓子眼，可拚命幹嘔了好幾下也沒能吐出什麽。

    宮女太監們見她突然做這種動作，以為她身子不適，趕緊要上前來幫忙。

    李亦然一把甩開這些人，指著李式微便要破口大罵，可話到了嘴邊卻又硬生生給吞了回去。

    罵？

    她能罵什麽？

    罵李式微居然讓她吃了兩天的牛糞？

    不行，絕不能讓旁人知道，不然她便會成為整個京城的笑話！！

    “滾！你們全都給本宮滾！”

    宮人們不敢冒犯，紛紛四散而逃，不過片刻，偌大的染香殿就隻剩下了李式微和李亦然二人。

    李亦然又扣了兩下嗓子眼，自打成了湘貴妃後，這段日子她可謂是享盡榮寵，光耀至極，還沒有過像現在這樣狼狽的情況。

    “李式微，你竟然敢……你竟然敢……”她幾乎咬碎一口銀牙，那雙姣好的鳳眸中更是快要飛出刀子：“你做出這樣的事，我若告訴皇上，你死定了！！”

    李式微卻還是滿麵悠然：“那，你可敢告訴皇帝？”

    短短幾個字直擊李亦然死穴。

    她並非完全無腦之人，燕帝雖然寵愛她，但這份寵愛根基太淺，而她也沒堅固的靠山。如果遭到燕帝的厭棄，那她就死定了！

    更重要的是，她的自尊心也不允許，這種事情傳揚出去。

    “我敢下牛糞，自然也無懼後果。”李式微紅唇微翹，隻這一抹淡淡的紅，卻無端地勾魂奪魄近乎致命：“且不說別人壓根查不出來，就算真查到了，我也能解釋這就是藥方中的一味藥而已。”

    這話直把李亦然氣得差點翻白眼，她頓時眉目中盡是惡毒：“李式微，你就不怕我報複高羽白？你別忘了，他至今還在牢房裏關押著呢，那些獄卒都想巴結我，隻需我一聲令下，他們有的是千百種法子，讓高羽白活著比死了更煎熬！”

    李式微笑了：“忘了和你說，方才入宮之前，太後近前的嬤嬤特意來找了我一趟，說是已將我三哥轉入大理寺，她自會盡全力護我三哥周全……”

    高家被抄，所有人都被皇上下了大獄，這件事上太後沒能出力幫忙，一直心中不安。

    故而這次太後說什麽也鐵了心要幫她。

    就算不能直接免去三哥的罪，但至少能讓三哥免於責辱。

    李亦然微微驚愕，但緊接著滿麵皆是妒恨：“難怪你這麽有恃無恐！但那又如何，一個月後如果我不能懷孕，高羽白還是得死，並且是午門斬首示眾！屆時你也將落個欺君之罪，我今日所受之苦，你逃不了，你全家也別想逃掉！你們全都得死！！”

    李式微麵色微微一沉。

    李亦然以為她害怕了，正要為自己掰回一成而得意，不料李式微卻轉而朝她走了來。

    這周遭無人，李式微自然也無需假裝恭敬。

    那雙深邃而淩厲的眸子，漫不經心地落在李亦然身上。

    “真可憐。”李式微伸手緩慢地摸了摸她的臉頰。

    李亦然頓時惱怒，可李式微的眸中卻並無鄙夷，相反卻是再平靜不過的眼神，仿佛隻是在陳述一個簡單的事實，這更徹底激怒了李亦然的神經。

    可不等她發怒，李式微突然狠狠揪住了她的臉皮，接著反手就是脆生生一巴掌！

    李亦然驚了！

    臉上劇痛的感覺，仿佛臉皮全爛了似的，而李式微的神情更是令她心生恐懼。

    “你當年父母雙亡，叔伯商議著將你賣入窯子，毀你一生。我心生憐愛將你救回，帶你入侯府，供你吃喝給你找老師學醫，不想卻養出你這麽個不知感恩，心中除了妒忌和憎惡便雙目都沒有的可憐蟲！你這麽賤，我的錯！

    李亦然，我不僅在藥裏下牛糞，我還明明白白地告訴你真相，並且我還有法子叫你在知道這一切後，還不得不繼續喝藥！惡心嗎？惡心就對了，惡心的人才配得上這些惡心的東西！”

    恐怖的感覺恍若巨擘攫取了命門，李亦然甚至出現了一瞬的窒息，她的指甲緊緊掐著大腿肉，深陷進了皮肉她也沒注意，通紅的雙目更是迸發出猛烈恨意。

    李式微打量著她這副模樣，眸中卻不起波瀾。

    痛苦嗎？

    不，遠不及她當年痛苦。

    那麽這場戲就還不能結束！

    想到這，李式微不禁勾起了唇角，好心地拍了拍李亦然的臉頰：“我的好妹妹，你如今徹底得罪了靜王，那麽能依靠的就隻有皇上了，若是無法誕下皇子，焉知這聖寵能延續到幾時。這些想必你比我更清楚，所以接下來每日的牛糞湯，你是要，還是不要呢？”

    李亦然臉色慘白如雪。

    她不甘心，她都到了這個地步了，為何還要受李式微的威脅！

    可最令她不甘心的是，李式微說的卻又都是對的，她必須得有個皇子，隻有這樣她才能繼續生存！必須！

    她目光落在那半幹未幹的藥碗上，隻覺得胃中翻湧的滋味幾乎快令她窒息，可盡管她再怎麽憤怒，她竟隻能渾身顫抖著點了點頭，極其艱澀而屈辱的朝李式微道：“要……”

    要……

    屈辱至極的感覺，幾乎令她徹底崩潰。

    她不甘地抓住最後一絲機會反諷：“李式微，你的藥最好是真實有用的，否則……”

    “我的事，就無需你操心了，還是好好關心你自己吧！”李式微說罷便大笑了起來，那冷漠狂傲到了極點的眼神，像是一個主宰者，又像個審判者……不論哪一個，都是常人所無法與之匹敵的存在。

    李亦然臉色越發慘淡。

    明明她居於上座，李式微在下首。

    可李式微周身散發出的強大氣場，卻無端地令她渾身顫抖——又來了！

    又是這種熟悉的感覺！

    明明她如今已經是湘貴妃了，再也不是以前那個卑微渺小的孤女了，可她竟無端地生出一種，自己仿佛永遠也鬥不過李式微的絕望！！

    為什麽！！(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