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誰想去平城?反正不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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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顧嵐衣當夜就帶著士兵們離開了京城。

    溫暖的屋內,溫子昱翻著肚皮在床上呼呼大睡,霸氣地張開四肢占滿整個床榻,對自家妻主瞞著自己連夜出城的事毫不知情。

    卯時,天還未亮,整個平城都在沉睡,家家大門緊閉。

    原本是正常的景象,卻因為街道兩側躺在地上的發病者們的哀嚎顯得格外詭異。

    那些房子裏的人就像沒有聽到哀嚎一樣,滅著燈,寂靜如斯。

    顧嵐衣偏頭問平城太守“染病的都在街上了?”

    平城太守是一個頭發花白的女人,顧嵐衣第一眼看到她的時候以為她是年過中旬的老人,可走進後她才發現自己猜錯了。

    女人的頭發蒼白如雪,可臉上卻光滑無皺紋,奇異的反差讓顧嵐衣當場愣在原地,直到平城太守李楠憨笑著撥了撥頭發,說

    “將軍見笑,下官頭上沒墨了,嘿嘿。”

    她笑得憨厚,可顧嵐衣卻心裏並不好受,平城自前年來便天災不斷,而她作為一城太守有多難,想也是能想到的。

    她前所未有地意識到,這已經不是書中寥寥幾筆的文字了,這些是活生生的人,活生生的世界。

    顧嵐衣和將士們臉上戴著絲巾,在李楠的帶領下將病人全部轉移到城中一個偏僻的街巷裏,又臨時雇了些人來熬湯藥。

    李楠在看見顧嵐衣帶來的整整一車草藥時眼眶瞬間紅了,提擺便要給她跪下。

    顧嵐衣連忙扶住她,“大人不可!”

    李楠聲音哽咽,“多謝將軍大恩大德,城中的草藥枯竭,我身為太守卻束手無措,我真是愧對百姓,我……”

    旁邊的副將安項遠大大咧咧地拍著李楠的背,差點把可憐的平城太守拍暈過去。

    “誒呀李太守,這就見外了,我們將軍就是純純的大善人,不講這些虛的,百姓好才是真的好!”

    顧嵐衣……

    話是這麽個理,但是怎麽聽著怪怪的?

    李楠一臉感動,握住安項遠的手,“安將軍說的在理,一切為了百姓!”

    這場疫病來勢洶洶,傳染的速度極快,不到三天時間,城中感染了疫病的百姓幾乎占了一半。

    原本的巷子不夠用,顧嵐衣索性讓李楠將整個城東區都劃為疫區,派士兵嚴加看守。

    來到平城的第四天,情況依然沒有好轉,甚至愈發嚴重。

    “朝廷那邊還沒有消息嗎?”

    顧嵐衣皺著眉頭,看向從京城過來傳消息的屬下。

    “回將軍,太醫院束手無策,陛下已經在廣招天下名士,但目前並無消息。”

    士兵抱拳半跪,不敢看顧嵐衣的臉色。

    顧嵐衣揉了揉太陽穴,覺得有些頭昏,大概是幾天沒休息有些累了。

    她打起精神,繼續問“那太女那邊呢,我讓你留意太女的動靜,有什麽消息嗎?”

    她帶著期盼的目光落在士兵身上,士兵頓時感到些許壓力,在將軍緊張的目光中搖了搖頭,然後便感覺到自己身上的視線散了開。

    “太女除了上朝便閉門不出,並沒有特殊動靜。”

    顧嵐衣心裏一沉,她擔心的事情還是發生了,這個世界和原著中的情況有出入她早有心理準備,但這次偏偏在人命關天的點上出了紕漏。

    她胸腔的氣息不暢,剛想開口讓士兵再去打探,突然眼前一黑,身子失去支撐往後倒去,意識一瞬間中斷。

    昏過去之前,她最後想的是,完犢子了,自己不會被家暴吧?

    會不會家暴不知道,但溫子昱在聽到顧嵐衣染上疫病的消息後是真的想揍人。

    這個該死的臭女人!

    瞞著他離開不說,還敢染上疫病,是不是純心想害他當寡夫啊!

    溫子昱又急又氣,可去平城的路早已經被士兵封鎖,除非他打地洞過去,不然根本沒法子。

    可他也不是地鼠啊,怎麽辦?

    溫子昱的視線落在牆角,正埋頭打洞的老鼠後背一涼,總感覺有人惦記上了自己的小爪子,轉過身剛好看見不懷好意的人類,它瞬間吱吱叫著瘋狂逃竄。

    麻麻!人類真是太可怕了,它再也不要一個人出門了~

    消息是今天早上傳到他手裏的,意味著顧嵐衣至少是在昨天之前感染的,想到這裏,溫子昱有些著急。

    阿竹一臉擔憂,欲言又止。

    溫子昱看到他的表情,問“你一直盯著我做什麽?”

    阿竹歪著腦袋,說“有問題,居然連本殿下也不自稱了,殿下不會真的想去平城看將軍吧?”

    被說中了,溫子昱瞬間跳腳,“你胡說什麽,誰說我想去的?平城那麽危險,我,本殿下才不去!”

    阿竹翻了個白眼,“您最好是。”

    ……

    適夜,原本應該在屋內酣睡的溫子昱鬼鬼祟祟地出現在京城門外。

    他穿著從阿竹房裏偷出來的粗布麻衣,用黑色布巾罩在頭上,把自己裹得像個賣菜大娘,手裏甚至還提著從廚房裏摸出來的竹籃子。

    他拿著提前準備好的出行證,混在淩晨出城去運菜的大娘群中,順順利利地走出了城門。

    嘿,果然,沒有辦不成的事,隻有不努力的溫小昱!

    月光暗淡,四周黑漆漆的,他拿出火折子吹了好幾次才吹出火,從籃子裏拿出燈籠點亮,眼前瞬間一片明亮。

    他是第一次出城,是以掏出地圖看了半天才勉強確定了一個方向。

    保險起見他一路都走的是小路,聽說官道上已經被封住了,他隻能祈禱那些笨蛋士兵們忽略了這些小路。

    深夜幽徑上頗為寂靜,偶爾他從大樹旁經過,驚動了樹上的鳥兒,突然響起的動靜都會把他嚇一跳。

    溫子昱抱著手臂咽口水,一小步一小步地挪著,開始擔心路上會不會有大蟲。

    大概走了一炷香的時間,四周依然黑漆漆的,看不見前路。

    他回頭望了一眼,發現燈火通明的城牆在眼裏也隻剩零星的火點,他突然有一些害怕。

    自己一個人貿然出城會不會太衝動了,萬一迷路了怎麽辦?

    他拍了拍胸膛,給自己鼓氣,正準備再往前走,忽然身後傳來一堆人的腳步聲!

    溫子昱驚恐地回頭,發現後麵是一群舉著火把的人,天色太黑他看不太清,但一晚上的提心吊膽讓他在看見人群後下意識地就往前跑。

    他的心跳急促,氣息混亂,毫無方向地亂竄。

    直到腳下忽然被一塊突出來的樹根絆住,溫子昱猝不及防地向前摔了下去,膝蓋瞬間砸在地上,手臂擦了一片,掀起一震火辣辣的痛感。

    他顧不上呼痛,因為後麵的人群已經追上來了,火把照亮了這一處地方,溫子昱才看清她們身上穿著的盔甲。

    “任何人不得私自進入平城,你是何人,竟然如此不把禁令放在眼裏!”

    為首的士兵聲色俱厲,大聲嗬斥著。

    溫子昱因為被抓住十分泄氣,破罐子破摔地瞪著她,不說話。

    那名士兵脾氣衝,見違令者居然還敢瞪人,瞬間想要動手給他點教訓,卻被副手攔了下來。

    “你攔我作甚!這種違令之人如若不罰,我大錦禁令如何鎮人!”

    “你別衝動,他手裏提著宮燈,身份恐有存疑啊。”

    宮燈!

    溫子昱瞪大眼睛,驚疑地看向自己手裏的燈籠,這盞燈籠是自己一直用的,因為花紋正是溫子昱喜歡的,所以他連出嫁都帶著。

    他以為這種樣子的燈籠十分常見,從來沒想過這居然還是皇宮裏專用的物件!

    誒呀,他笨死了!

    溫子昱懊惱著,不情不願地卸下布巾,正想說自己隻是宮裏的小廝糊弄過去,就聽為首的士兵瞬間脫口而出“郎君!”

    溫子昱?

    其他士兵聽清為首士兵的呼聲,瞬間集體後退,和溫子昱保持了三尺以上的距離。

    “真的是郎君!將軍果然神機妙算。”

    為首士兵的士兵一臉驚奇,她們將軍醒來後第一時間便把郎君的畫像交給他們守衛兵,叮囑說自己夫郎很有可能會偷跑來平城,讓她們注意盯著。

    原本她還沒當回事,她們將軍的夫郎是皇子殿下,金枝玉葉的哪可能會孤身亂跑,結果居然還真被她抓個正著。

    不愧是她們將軍,就是有先見之明!

    了解到前因後果以後,溫子昱不知道在心裏把顧嵐衣罵了多少遍了,這個臭女人瞞他就算了,居然還專門讓人攔著他,氣死他了。

    縱使再不情願,溫子昱依然被軍令大於天的士兵們派人送回了皇城。

    他垂頭喪氣地坐在榻上,蹲在地上的阿竹一邊滿臉活該地指責他,一邊小心翼翼地幫他膝蓋上藥。

    “殿下你怎麽搞得,怎麽這麽多傷啊,可疼吧,要是留疤了怎麽辦啊?”阿竹都要急哭了。

    溫子昱一副沒有大事的模樣,“別哭了,真沒事,我真不疼。”

    他皮膚本就嫩一點,是以摔了一跤就顯得格外嚴重,實際上都是小擦傷,隻是看起來嚴重……

    好吧,他承認,是有一點點疼,但他肯定不能在阿竹麵前說,不然阿竹又要嘮叨他許久了。

    第一次行動以失敗告終,但溫子昱並沒有放棄。

    雖然從士兵口中得知顧嵐衣那個臭女人已經醒了,但他依然不安心。

    平城消息封得嚴,卻還是有些死人的消息傳出來,他怎麽可能放心,平城都是些粗魯的士兵,肯定照顧不好人,他可不想守寡。

    畢竟顧嵐衣可是答應幫他找師父的,做人不能言而無信。

    溫子昱堅定了自己的想法,於是被抓回來的第二天,他又一次出現在了城門口!

    隻是這一次,他沒有再鬼鬼祟祟,而是正大光明地站在街道上,昂首挺胸,神情得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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