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八章 書生自古不清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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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什麽意思?”
    溫子昱奇怪地看著阿竹,什麽叫顧嵐衣能聞出火候,這玩意兒還能聞出來?
    他聞著都是一樣的苦啊。
    於是阿竹就把那天陛下將空碗遞給他後,說火候有些過的事講給了溫子昱聽。
    溫子昱正想說他也不知道顧嵐衣是怎麽聞出來的,忽然整個人一頓,然後血氣瞬間衝上頭,臉頰通紅。
    顧嵐衣這個臭流氓!
    阿竹還想繼續問,卻被自家殿下瞪了一眼,隻能訕訕地閉上嘴。
    殿下為什麽突然臉紅?
    溫子昱和柯亞力商量好科舉的事,急匆匆趕回來,卻受到了特殊的歡迎方式。
    迎麵一個枕頭撞了上來,顧嵐衣連忙伸手捉住。
    有刺客!
    下一瞬,對上自家夫郎凶巴巴的眼神,顧嵐衣的身體驟然放鬆。
    咳,是刺客這麽可愛,當然要選擇原諒。
    顧嵐衣把枕頭放回床上,“怎麽啦?誰又惹小昱生氣了?”
    溫子昱一頭撞進她懷裏,“你之前是怎麽喂我喝藥的?!”
    顧嵐衣:“就正常——”
    她表情一轉,反應過來了,好笑道:“妻主的專屬喂藥方式,小昱喜歡嗎?”
    溫子昱的後頸處已經紅透了,格外誘人。
    顧嵐衣伸手在他屁股上拍了一下,“抬頭。”
    溫子昱:“做什麽?”
    他下意識抬起頭來,顧嵐衣呼吸驟然一停。
    剛喝完藥的嘴唇上還有些水光,他黑白分明的眼睛下因為害羞氤氳上了一層薄紅色,像染了胭脂似的。
    他比顧嵐衣矮上一些的身子抱在懷裏剛剛好,身上的裏衣因為在床上蹭來蹭去早已經散亂。
    顧嵐衣低頭看他,這個角度剛好能透過寬鬆的領口看見裏麵的好風景。
    純白如玉的冰川上點綴了兩顆嬌嫩的紅色珊瑚珠子,肉眼可見地一起一伏,如同在海浪中無所停靠一般。
    是冰川,又不是。
    是玉,是顧嵐衣一人的白玉。
    顧嵐衣毫不客氣地肆意揉捏把玩著私有白玉,在那純潔無痕的玉麵上留下一道道痕跡。
    所有者卻不覺得惋惜,反而更加惡劣地把玩。
    ……
    八月中旬,三年一度的會試即將來臨,進京趕考的書生們早早到了京城,提前訂下客棧。
    但路途遙遠,路上又稍微耽誤了一些的書生便沒有那麽好運了。
    京城客棧的房間就那麽多,可來參加會試的學生卻遠遠不止這些。
    賈仁便是進京後找不到去處的眾多書生裏的一個。
    “滿了滿了,你去別家問問。”
    小二擺了擺手,煩躁地趕人。
    賈仁不解地指著小二身後的櫃子,“那裏不是還有一個格子裏有鑰匙嗎?怎麽會滿了?”
    這是京城裏最後一家客棧了,她進門時看見那一個格子裏有鑰匙時剛鬆了口氣,卻沒想到小二開口便是攆人。
    “走開走開,我說滿了就是滿了。”
    賈仁見她態度強硬,隻好失落地放棄,慢吞吞往門口走。
    外麵天這麽熱,他從家裏過來,趕了這麽久的,早已經身心疲憊,卻連個住處也找不到。
    他捏了捏袖子裏為數不多的銅板,也不知道能不能找到好心人家借住幾日。
    這時,忽然一名身穿深藍色錦袍的女子走了進來,身後跟了一名背著書袋,瘦小的仆從。
    “小二,來一間房。”
    小二猶豫了一下,“這位小姐,咱們這兒房間可能不夠……”
    咚——
    那女子一巴掌將一塊分量不小的銀元寶拍在桌上,“現在有了嗎?”
    小二連忙拿過銀元寶,從那最後一個格子上取下鑰匙,點頭哈腰道:“誒,還有一間,我這眼神不好,您莫怪罪,客官您跟我這邊走。”
    大概是多日以來的艱難讓賈仁鬱結於心,她忽感不平,走過去道:“你方才明明說沒有房間了,為什麽她來你又說有?”
    那女子轉過身來,看到這個窮酸書生嗤得笑了一聲。
    “你出不起錢就別討這個嫌,怎麽,看你奶奶我威武不凡你嫉妒了?不如我給你指個地方,那城東的破廟我看就不錯。雖說裏麵都是乞丐,不過看你這一身窮酸樣,倒也沒有更好的去處了。”
    賈仁驀地縮了縮自己暴露在外麵的腳趾,她的布鞋是出門前夫郎一針一線縫的,特意加了好幾次布,卻還是抵不住萬裏行路。
    她忽然抬頭道:“窮酸樣又如何,書生自古不清貧,一筆文才天下勻。”
    穆方盛愣了一下,忽然笑了,“呦,你這酸詩作得還像那麽回事,可惜你還是要去和乞丐住一窩。”
    賈仁搖了搖頭,“這並非賈某所作,乃是黃景仁前輩之作。”
    穆方盛才不管什麽紅黃藍綠各色杏仁的,擺手就讓仆從將賈仁從客棧裏扔了出去。
    “哪裏來的趕緊回哪兒去吧,這京城可不是什麽窮光蛋能來的地方。”
    賈仁在地上滾了兩圈,下巴蹭破了皮,陣陣的刺痛讓她抖了一下。
    手臂和膝蓋都磕得鑽骨疼,賈仁忽然忍著劇痛爬起來,低頭看自己的衣服。
    原本隻是氣憤不公的賈仁忽然鼻頭一酸,衣服破了。
    她忽然想到出門前一天夜裏,夫郎難得點了平日裏舍不得用的油燈,一遍遍替她檢查衣服,修修補補。
    她說不用補了,趕緊睡覺,誰知那一向溫順的夫郎難得搖頭不聽她的話。
    “不行的,妻主出這麽遠的門,怎麽能沒有好衣服穿呢,還有幾針,幾針就好了。”
    現在那被仔細縫補過的衣服已經破爛不堪,到處都裂著口子。
    賈仁伸手捂住裂縫,努力將開口合上,但手一鬆,就又開了。
    阿寶一個人在家裏,肯定比她要辛苦,她又怎麽能因為一處住處就失魂落魄呢。
    破廟就破廟,待她高中,就可以讓阿寶住上磚房了。
    他身子不好,家裏的草房子不擋風,夜裏總是咳嗽,他又怕吵到自己,總是苦苦壓抑。
    賈仁和他說了好幾遍,他還是不聽。
    “妻主還要讀書,怎麽能因為阿寶睡不好呢,如果吵到妻主的話,阿寶不如去外麵睡。”
    賈仁隻好攔著他,每每夜晚聽到身旁人壓抑的嗚咽聲,淚水不知沾濕了多少次枕巾。
    夫郎問起還要說是自己火氣旺,出汗多。
    賈仁背著書袋,一瘸一拐地往城東的破廟去。
    忽然一輛馬車停在她麵前,擋住了賈仁的路。
    賈仁想繞開走,車上卻下來一位頭頂銀冠的中年女子,“這位小姐,請留步。”
    賈仁抿了抿唇,“小民並非小姐,隻是一介書生。”
    中年女子正是周子棟,“小姐如何稱呼?”
    賈仁:“逼姓賈,單名仁字。”
    周子棟愣了愣,似是沒想到還有人叫這麽個奇怪的名字。
    如果不是於禮不合的話,她還想問問賈仁是不是還有個妹妹叫賈義。
    周子棟當然不能問出口,“賈小姐是否有落足之地?”
    賈仁誠實地搖了搖頭。
    周子棟臉上的笑意更深了,她方才就在那家客棧裏,看到了那穆方盛和賈仁起衝突的全過程。
    這位賈仁看起來是真將聖賢書讀進了心裏的,周子棟直覺她很有可能高中,於是便一直跟著她。
    “賈小姐莫要笑話,說起來周某一向敬佩聖者,也有一番想要大庇天下寒士的心,雖然鄙院狹小,卻也將將收留了一些學子,若賈小姐不嫌棄的話,可在周某這裏落腳。”
    賈仁聽了她的自白,難免動容。
    “這凡間勢利不堪,卻也有周小姐您這般大義之人啊。”
    旁邊的下人適時嗬斥,“大膽,周大人乃朝廷三品尚書,豈能隨意稱呼?”
    賈仁愣了一下,連忙跪下行禮,“小民無知,大人受罪。”
    同時她心裏一沉,方才慶幸自己有了容身之地的喜悅蕩然無存,她隻是沒有見識,並不是蠢。
    科舉在即,身為朝廷三品官員卻拉攏大批考生,這絕對不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