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流沙王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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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母之臍的嗡鳴如同永不停歇的背景噪音,持續地鑽入齊永豐的腦海,攪動著疲憊與傷痛。每一次呼吸都牽扯著斷裂肋骨傳來的尖銳痛楚,髒腑如同被重錘反複敲擊過。他拄著沙魂刀柄,刀柄傳來微弱卻堅韌的溫熱,是這片冰冷死寂中唯一的慰藉,支撐著他搖搖欲墜的身體。嚴靜的身影在腦海中揮之不去,那份擔憂像冰冷的藤蔓纏繞著心髒,比身體的創傷更加沉重。
“必須…找到她…”他低聲自語,聲音在空曠的晶洞中顯得異常微弱,瞬間被宏大的嗡鳴吞沒。
他強迫自己集中殘存的意誌,閉上雙眼,不再僅僅被動忍受那無處不在的嗡鳴,而是嚐試去“傾聽”它,去“感知”它。這是他在與玉王子那場生死對決中獲得的寶貴本能。意識沉入一片由聲音和震動構成的混沌之海,無數股能量流如同地底的暗河,在巨大的晶柱間奔湧、碰撞、交匯。大部分混亂而狂暴,充滿了玉王子留下的龍魂汙染氣息,讓他心神不寧。
然而,在紛亂的噪音洪流中,一股相對穩定、渾厚、帶著大地深處灼熱氣息的能量脈動,如同黑暗中的燈塔,隱隱約約地指向晶洞的某個方向。它並非最強,卻最為純粹,帶著一種古老的、近乎機械般的規律感,仿佛一顆仍在微弱搏動的心髒。
“那邊…”齊永豐睜開眼,金眸鎖定晶洞深處一個相對幽暗的角落。那裏沒有太多巨大的發光晶簇,反而堆積著更多坍塌的黑色玄武岩,形成一道天然的屏障。
他深吸一口氣,壓下翻騰的氣血,一步一步,艱難地朝著能量指引的方向挪去。繞過犬牙交錯的岩石,穿過狹窄的晶簇回廊,那股灼熱而規律的能量脈動越來越清晰,甚至腳下的地麵都傳來極其輕微的震動。
終於,眼前豁然開朗。
一個比之前地母之臍主空間稍小,但結構更為規整的穹頂狀洞窟展現在眼前。洞窟的中心,矗立著一座令人歎為觀止的造物——流沙王座。
這並非凡俗的座椅,而是一個龐大、複雜、融合了粗獷與精密的動力核心!
王座的主體由一種暗沉、布滿奇特紋路的黑色金屬鑄造,基座深深嵌入下方的岩石之中,與地殼相連。基座上方,是一個巨大無比的沙漏裝置。沙漏的上下漏鬥由透明的、布滿細微裂痕的晶石構成,裏麵流淌的並非普通的沙子,而是閃爍著暗金色光澤、蘊含著微弱地脈能量的奇異沙粒!此刻,這些沙粒的流動極其緩慢,甚至有些遲滯,仿佛粘稠的油脂。沙漏的下方漏鬥幾乎見底,而上方的漏鬥也僅剩薄薄一層。
驅動這龐大沙漏運轉的,是一套極其複雜的齒輪組係統。巨大的齒輪咬合著稍小的齒輪,層層疊疊,一直延伸到王座的後方,連接著穹頂和地麵深處。這些齒輪同樣由那種暗沉金屬打造,許多地方鏽跡斑斑,甚至可以看到明顯的裂痕和扭曲變形的齒牙。一些關鍵的軸承處凝結著厚厚一層暗紅色的晶質汙垢,散發著微弱的、令人不安的龍魂氣息——顯然是長期能量侵蝕的結果。整個齒輪係統艱難地、吱嘎作響地運轉著,每一次轉動都仿佛瀕臨散架,帶動著沙漏中的能量沙粒以極其緩慢的速度向下流淌。
沙漏的末端,連接著王座後方岩壁上鑲嵌的一片巨大、半透明的、如同蜂巢般結構複雜的晶板。晶板的大部分區域已經黯淡無光,布滿了蛛網般的裂紋,隻有最中心一小片區域,還在極其微弱地閃爍著淡金色的光暈。這光暈投射在洞窟的穹頂,形成一片稀薄到幾乎看不見的、不斷扭曲波動的光膜——這便是千泉古城賴以抵禦風沙、維持地下空間穩定的防護罩發生器。如今,它已脆弱得如同風中殘燭,隨時可能徹底熄滅。
整個“流沙王座”裝置,都彌漫著一種行將就木的衰敗氣息。它像一個垂暮的巨人,依靠著地心深處最後一點餘熱,勉強維持著一次比一次更艱難的呼吸,發出沉重而不祥的哀鳴。空氣中彌漫著金屬鏽蝕、過熱油脂和能量過載後特有的焦糊味道。
齊永豐的目光掠過這瀕臨崩潰的宏偉造物,最終落在了王座前方一個相對完好的金屬控製台上。控製台布滿灰塵,許多按鈕和拉杆都已損壞或缺失,唯有中心位置,一個碗狀的凹陷處,殘留著強烈的能量波動。
他的心髒猛地一跳,幾乎是踉蹌著撲了過去。
在那碗狀的凹陷中心,靜靜地躺著一塊青銅碎片!
它的形狀、材質、上麵流轉的古老符文光澤,與他記憶中嚴靜拚死抓住的那塊“定星石”碎片一模一樣!這是“河洛星樞”的另一半!
希望瞬間點燃了疲憊的身軀。齊永豐顫抖著手,從懷中取出貼身收藏的那塊屬於嚴靜的定星石碎片。兩塊碎片剛一靠近,一股強大的、無形的吸力驟然產生!
嗡——!
兩塊碎片同時爆發出璀璨的青銅光芒,如同兩顆失散已久的星辰終於找到了彼此!它們掙脫了齊永豐的手掌,懸浮在半空中,劇烈地旋轉、靠近。接觸的邊緣,那些斷裂的茬口處,裂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彌合、消失!青銅的光芒越來越盛,仿佛液態的金屬在流動、交融。
就在兩塊碎片即將完美拚合的一刹那,一道清晰無比的星圖光影驟然從拚合處迸湧而出,瞬間充斥了大半個洞窟!
光影構成的星圖浩瀚深邃,無數星辰如同微縮的鑽石點綴其上。星圖的核心,是代表千泉古城位置的光點。從這光點延伸出一條無比清晰、由流動的光點組成的軌跡,堅定地指向西方!軌跡的盡頭,匯聚成一個不斷閃爍、散發出強烈警告意味的血紅色光點,旁邊標注著四個扭曲、充滿不祥氣息的古體文字:
葬魂大裂穀!
“葬魂…”齊永豐瞳孔驟縮。那是漠上人談之色變的絕地,傳說中吞噬一切生命的深淵!
星圖還在變化,試圖展示更精確的坐標和路徑信息。然而,就在這關鍵時刻——
哢嚓!轟隆!
一陣刺耳的金屬斷裂聲和劇烈的震動從流沙王座內部傳來!
隻見支撐沙漏的巨大主軸齒輪上,一道早已存在的裂痕驟然擴大,伴隨著令人牙酸的金屬撕裂聲,整個齒輪猛地崩碎了一角!纏繞其上的暗紅色能量汙垢如同活物般蠕動、侵蝕著斷裂麵。
嗡…嗡…嗡…
整個動力核心的嗡鳴瞬間變得尖銳、紊亂、充滿破敗感。龐大的齒輪組劇烈地卡頓了幾下,發出瀕死的**,幾乎停止了轉動。沙漏中本已緩慢流動的能量沙粒,徹底停滯!
控製台上,那兩塊剛剛彌合了裂紋、投射出星圖的碎片,光芒驟然黯淡!懸浮的姿態也變得不穩定,劇烈地抖動起來。剛剛投射出的、指向葬魂大裂穀的清晰星圖光影,如同接觸不良的燈影,開始瘋狂地閃爍、扭曲,線條變得模糊不清,最終“嗤啦”一聲,徹底消散在空氣中!
洞窟頂壁上,那層僅存的、微弱閃爍的防護罩光膜,如同被戳破的肥皂泡,劇烈地波動了一下,徹底熄滅!整個空間瞬間陷入一種更深沉的黑暗,隻剩下流沙王座內部零星閃爍的、代表故障的暗紅色光芒,如同垂死巨獸最後的喘息。
拚合停止了。兩塊碎片失去了力量支撐,咣當一聲掉落在冰冷的金屬控製台上,光芒盡失,隻剩下物理上的連接,裂紋處彌合的痕跡清晰可見,卻再也無法激發那指引前路的光影。
齊永豐一把抓起那兩塊冰冷的、失去了靈魂般拚合碎片,感受著其中蘊含的龐大信息卻無法讀取的憋悶。他猛地抬頭,看向那仍在發出垂死哀鳴、不斷迸濺出火星的流沙王座,看向那停滯的沙漏和崩碎的齒輪。
一股冰冷的憤怒和巨大的無力感瞬間攥緊了他。
坐標就在眼前,嚴靜在等他,葬魂大裂穀是唯一的希望!可這該死的、古老而瀕死的機器,連提供完成最後指引所需的能量都做不到了!
“為什麽!”他低吼一聲,一拳狠狠砸在冰冷的控製台上,金屬發出沉悶的回響,指骨傳來鑽心的痛楚,卻遠不及心中的焦灼。
葬魂大裂穀…沒有完整的星圖坐標,那絕地本身就是一個巨大的、吞噬一切的迷宮和陷阱!僅憑一個名字,如何尋找?
流沙王座的哀鳴在死寂的洞窟中回蕩,如同為這絕望的困境奏響的挽歌。齊永豐死死攥著手中兩塊相連的碎片,指節發白,金眸死死盯著西方那片象征著死亡的黑暗虛空。
前路已明,亦是絕路。能量,成了橫亙在生與死之間那道無法逾越的天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