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朱兵借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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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小立生病了,這給朱兵出了一道難題。這道難題他是不能回避的,必需來麵對。也就是說弟弟病了,他必須想辦法來給他看病。
朱兵覺著自己是兄長,父母親不在了,他就應該擔當起父母親的責任。可是給弟弟看病,錢從哪裏來呀?弟弟沒有工作了,他就沒有了醫保,要想給他看病,必須得自己來幫助他想辦法。可是自己是個普通職工,工資和獎金每月都掙得不多。妻子還是個集體工,看著個自行車子,一月也拿不了多少錢。
為了此事,朱兵整整地想了一天。最後他隻好跟妻子商量說“噯,惠琴,我看咱們還是給我弟弟看病吧。要不然,宿舍裏的人是會說閑話的。可是咱們給他看病,我知道家裏拿不出錢來。不行了,咱們還是先向別人借上些錢,等給他看好了病,以後讓他自己再慢慢地來還吧。”
楊惠琴一下子火了,她立馬衝著他說“這個我不管!你想給他借錢看病了,你就去借吧!你借下的錢,也別指望我幫著他來還的!”
朱兵看見妻子火了,他隻好向她討好地說“你看你,我這不是跟你在商量嗎?咱們不給他看病,肯定是不行的。給他看病了,就會來花錢的。我知道我弟弟的手裏沒有錢,咱們隻能是出去借錢了。如果要是不給他看病,他的病到時是會發展的。發展了嚴重了,最後還不是來拖累咱們呀!”
楊惠琴聽完丈夫的話,她的情緒稍稍有些冷靜了。然後向朱兵說“是啊,他有病了,應該說是要幫助他看的。可是你也應該知道,咱們這個家庭,的確是沒有錢。你弟弟隻上了幾年的班,就不能去幹了,他的手裏肯定是沒有錢。現在不給他看病,宿舍裏的人肯定是會說閑話的。要是給他看病了,借下的錢到時該咋得來還呀?”
朱兵說“現在隻能是借了,借下了到時再說。”
楊惠琴沉思了一會兒說“好吧,那你出去給他借吧!借下錢了,到時候我可是真得不管。唉,朱兵,你再看看你弟弟的那個樣子,借下了錢,到時還能指望他來幫你還嗎?唉,我跟上你,真是倒了八輩子的黴了!”
朱兵沒有吭聲,他坐在那裏琢磨了一會兒,然後站起身來出去借錢了。
朱兵走出家門,他聽到楊惠琴在家裏,將手裏拿著的笤帚狠狠地甩到了地下,嘴裏還在嘮叨說“唉,這是咋啦!好事情我一件也沾不上光,這不好事情,咋就是一件接著一件呀!”
朱兵聽見了,假裝沒聽見,他隻管自己默默地走了。他走到街上,抬頭看灰蒙蒙的天空,好像要下雪了。再抬頭向宿舍裏望了望,望見整個宿舍裏,也是沉靜在灰色之中,沒有一點生機。朱兵就這樣,在宿舍裏轉了一個大圈子,他真得不知道該到誰家裏借錢了。他把自己能想到的朋友,在腦海裏過了一遍。可是想到了這個,他搖了搖頭給否定了。又想到那個,仍然搖了搖頭還是給否定了。
朱兵這時才想到古人的那句話,“上山擒虎易,開口借人難”呀!朱兵借不到錢,當然就不能領著弟弟到醫院裏看病了。他最後沒辦法了,才硬著頭皮走進馬明的家裏,向馬明說明了情況。馬明借給他五百元錢。他走出來後,又壯著膽子,跑到西排上,向他的科長彭軍借了五百塊錢。最後隻好垂頭喪氣地返回家裏了。
朱兵把借下的錢,從衣口袋裏掏出來數了數,覺著借到的錢太少了。他坐在沙發上,一邊抽煙,一邊繼續思考起來,真不知道再該出去問誰借了。楊惠琴看見他借回來的錢很少,坐在沙上一直愁眉苦臉的。她從裏屋走出來,抬頭看著他說“噯,你借回來錢了?”
朱兵沒有吭聲,他隻是無奈地搖著頭,向妻子伸出了一根指頭兒。
楊惠琴知道他隻借到一千元錢。她就不問他了。她看著他深深地歎了一口氣,然後返身回到裏屋去了。朱兵將煙頭切滅在煙灰缸裏,站起身來,準備再要出去問馬連清借時,他突然又猶豫了。是啊,上次女兒小萍生病,他們向他借了一千快錢,到現在還沒有還上呢。他現在再去向他借,他覺著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朱兵隻好又站定身子,在那裏躊躇了。躊躇了半天,由不得長歎了一口氣說“唉,這錢呀,真他媽的不是個東西!”他說完了,準備要出門時,楊惠琴突然喊住了他。他回過頭去,看見妻子從裏屋走出來了。
楊惠琴走到他身邊,沒有吭聲,像變戲法似的,從手裏拿出兩個小包,&nbp;卻是狠狠地甩到了他的跟前,並且說“家裏隻有這些了,你都給拿去吧!”
朱兵接起來那兩個小包,打開來看了看,裏麵包著的全都是錢,也全都是些小票子。有五元的,十元的,他合起來數了數,一個小包裏包有一千五百元錢,另一個小包裏包有一千三百元錢。他將兩個包裏的錢,合到一處又重新數了數,共計兩千八百元錢。朱兵看到了這些錢,他一下高興了。覺著有了這些錢,就可以給弟弟去看病了。他在驚喜中,抬頭看著妻子問說“喲,我真沒有想到,你還攢下這麽多的錢呀?”
楊惠琴沒有吭聲,他卻看見妻子的眼睛裏噙滿了淚水。其實,楊惠琴拿出這些錢來時,她的思想裏是作過激烈鬥爭的。她看見朱兵出去借錢了,借了半天,隻借來那麽點錢,他的心裏很是難受,也很是內疚。她又看見朱兵坐在沙發上,一個勁地抽煙,她知道他借錢是非常困難的。她的心裏就非常地不安了。她覺著自己不應該這樣對待朱兵,逼著他再去借錢了。可是她知道,自己攢下的這些錢,非常地不容易。她是個集體工,看著個自行車,一個月開不了幾個錢。朱兵工傷後,他的工資和獎金也不高,他們兩個人加起來,還比不上人家一個人的獎金多。所以,她不想將自己攢下的這點錢,拿出來給小立看病。再說了,他們還借著馬連清的一千塊錢,她想著要還他呢。隻是現在她看見朱兵借錢,非常地作難,這才下決心,將自己攢下的這些錢給拿出來了。
朱兵看見妻子哭了,他知道她的心裏很不好受,他趕忙安慰她說“唉,惠琴,你跟上我真得是受苦了。”
楊惠琴抬手擦去眼上的淚水,破涕為笑說“受啥苦呀,咱們這不是好好的嘛!隻是公司裏原來說,集資要給咱們蓋房子了。我聽到這個消息,一直都在暗暗地攢錢。希望咱們也能集資購買到一套大些的房子。你看看咱們的這個家,小得就像雞屁股似的,根本就住不開人。你弟弟回來了,連個睡覺的地方也沒有,總是睡在廚房裏,我的心裏也很是不好受呀!他現在病了,那就隻能是先給他看病了。至於借下馬連清的那一千塊錢,隻能是往後推了。不過,你見了馬連清,也要跟人家說上一聲。要不然,人家小馬還以為咱們不想還了。”
朱兵聽完妻子的話,他趕緊扭過頭去,自己也忍不住,眼晴裏盈滿了淚水。
是啊,他覺著,這些年來,妻子跟上自己,的確是太委屈了。他們結婚已經快十年了,他沒有給她購買過一件像樣的衣服,別說是金銀首飾了。前幾年,街上流行起皮大衣,他答應給她買一件了。惠琴到商場裏逛過幾次,款式顏色都已經看好了,準備拿錢要購買了,沒想到妻子最後給放棄了。還有一次,妻子想購買一雙高筒皮鞋,她也是看好了樣式,準備要購買了,後來覺著太貴了,妻子仍然給放棄了。再後來,時興起了“三金”,金戒指、金項鏈、金耳環,成為女士們的熱捧。“三金”戴在女士們的身上,的確是給愛美的女士們增添了不少的光彩。當時朱兵也答應,要給妻子購買一條金項鏈。可是在一家金店裏。惠琴都挑好了樣式,還讓售貨員拿出來,掛在自己的脖子上試了試,在燈光下,他看見妻子戴在脖子上,金光閃閃的,非常漂亮,妻子也愛不釋手。他們準備要掏錢了,妻子突然說不買了。後來小萍給生病了,他也就再沒有說起此事。現在弟弟給病了,他們隻能是先考慮給弟弟來看病了……
朱兵想到這裏,由不得感歎了一聲。他覺著妻子跟上自己,實在是有些委屈了。現在妻子又把錢拿出來,讓弟弟看病,他知道妻子心裏很不願意,他的心裏當然也是難受了。可是妻子已經把錢拿出來了,他隻好接起來,將這些錢與借來的錢合到一處又數了數,共計三千八百元錢,他高興地裝進了自己的衣口袋裏,然後向妻子說“惠琴,請你原諒我吧!這些年來,你跟著我吃了不少的苦頭!我知道你攢下這些錢非常地不容易,可是我弟弟生病了,我也沒有辦法。你想來責備我,就盡力責備我吧。我是個沒有本事的丈夫呀!”
楊惠琴聽到朱兵說出這樣的話來,她看著他“撲哧”一聲笑了。然後對他說“誰說你沒有本事來?我聽大家都說,你可能幹哩。隻是因為受了傷,才不能到生產一線上去幹了。要不然,你掙得錢也肯定會比現在多。不過,你在供應科裏,這些年來,幹得也不錯。你的腿雖然有傷,可是啥事情也沒有給落下。去年你還被評為出席公司和市裏的勞模,這是讓我非常感到敬佩的。朱兵,你以後再不要跟我說這樣的話了,好嗎?咱們掙不來錢,也不能怪怨自己,隻能是怪怨咱們的命運不好嘛!”
朱兵聽到楊惠琴的話,沒有一點責備自己的意思,忍不住笑了。然後他向她說“哪裏有什麽命運呀?隻是我弟弟不爭氣,給咱們帶來了很大的麻煩。現在他病了,咱們的家裏就更加雪上加霜了。”
“好啦,你快別說這些了。”楊惠琴說,“隻要你能把他的病看好了,這讓人就放心了。”
朱兵看到妻子不生自己的氣了,他找來一個信封,把那些錢裝進信封裏,準備第二天帶弟弟就看病了。這時,看見舒月推門也走進來了。舒月走到朱兵的跟前,從身上拿出一千五百元錢來,遞到朱兵的手裏說“哥,小立病了,你拿著這些錢去給他看病吧。”
朱兵抬手擋住舒月的手說“不,舒月,這個不行!我不能拿你的錢!你有這番心意我就心領了。小立他病了,應該由我們來給他看病,你根本與他沒有任何的關係。你也沒有必要拿出錢來為他考慮呀!”
舒月說“不,我應該為他來考慮。不過,這些錢可不都是我的,一千塊錢,這是我舅舅讓我捎過來的。五百元錢,是我自己的。我舅舅說,他聽到小立病了,很是同情,讓我給你們捎過來一千元錢。這五百塊錢,是我自己手裏的。哥,你別嫌少,我看著個孩子,身上真得是沒有錢。如果有錢了,我真得會拿出更多的錢來,幫助小立來看病的。”
舒月說著給哭了起來。楊惠琴跟著她也抹起了眼淚。楊惠琴一邊抹眼淚,一邊對舒月說“舒月,你剛才說,你舅舅給拿過來一千塊錢。這,這是咋回事呀?”
舒月收住眼淚說“沒有咋回事兒。我舅舅聽到小立病了,他很同情他,就拿出一千塊錢來,讓我捎給你們,幫著給小立看病哩。”
朱兵聽了,看著舒月說“真沒有想到,林廠長還借給我這麽多的錢呀!好,舒月,林廠長的這一千元錢,算我借他的。我現在收下,等小立的病好了,我再來還他。舒月,你自己的這五百塊錢,還是拿回去吧,我知道你的手裏沒錢,你也不必拿錢給他來看病。”
舒月執意不收回,要給朱兵留下。她說“哥,我跟小立相處了那麽長的時間,作為朋友,我也應該拿出錢來幫助他呀!”
朱兵看見舒月執意不肯收,他這才不給舒月了。然後接起錢來,看了舒月一眼,心裏覺著她實在是個善解人意的好姑娘。然後向她說“好,舒月,錢我收下了,算哥借你的。”
舒月聽到這裏,眼裏的淚水又湧出來了。她一邊抹淚,一邊說“哥,小立平時對我真得是很好。現在他病了,我的手裏沒錢。如果有的話,我肯定會拿出更多的錢來的。”
楊惠琴聽著舒月的話,她的眼睛裏也湧出淚水了。她上前摟起舒月的肩膀說“舒月,你真是個好姑娘,既懂事又善良。唉,小立,他真得是沒有這種福氣呀!”
朱兵坐在那裏,看到兩個女人摟在一起都在抹眼淚,他不吭聲了,而是將舒月拿過來的錢,也合到一處,重新又數了數,共計五千三百元錢。朱兵心裏這下踏實了,他覺著有了這些錢,自己給弟弟看病,就有一定的把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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