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朱兵要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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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吃過了早飯,護士給朱小立來送藥時,發現他不見了。她們在病房裏尋找了半天,也沒有找到他,直到大夫們查房了,仍然還沒有看到朱小立的身影。這下他們才慌了,把情況匯報給了醫院的領導。

    醫院的領導組織大夫和護士又找了一遍,仍然沒有找到朱小立。他們這才給朱兵打了電話,尋問朱小立回去了沒有。朱兵打發妻子立馬到老李那裏看了,也沒有看到朱小立。朱兵這下感覺到問題嚴重了。他隻好向科長請了假,決定第二天與妻子一同到市裏去尋找弟弟。

    第二天,楊惠琴把小萍仍然安排給舒月照顧,她和朱兵一同乘坐公交車趕到了醫院裏。醫院的大夫和護士,向朱兵和楊惠琴介紹了情況,說昨天他們看不到朱小立了,在醫院裏和周圍,找遍了,也沒有找到朱小立。

    楊惠琴聽完醫院裏的介紹,她有些火了。說“我們把病人送到你們這裏,你們就應該照顧好他。現在找不見了,你們醫院裏有很大的責任!”

    接待朱兵和楊惠琴的醫院領導,點著頭說“是是是,我們醫院裏有責任。問題是醫院裏的病人很多,有時候也是照顧不過來的。再說了,病人住在這裏,也沒想到他會偷偷地跑出去呀?”

    楊惠琴說“反正他不在了,你們應該來負這個責任。”

    醫院領導仍然點著頭說“是的,我們不會推卸責任的。問題是他已經走了,我們現在的目的,是能把他盡快給找回來。”

    楊惠琴說“市裏地方大了,我們到該到哪裏能找回他呢。”

    醫院領導說“我們派出一部分人,配合著你們來找一找吧。”

    楊惠琴還要說時,朱兵向她擺著手說“算了,算了!這也不能全怪醫院裏,我弟弟他的精神有問題了。我隻是擔心,他跑出去後,天氣這麽冷,會不會出現什麽問題呀?”

    醫院領導點著頭說“是的,天氣這麽冷,我們也是很擔心的。不行了,咱們分頭找吧。如果能找到了就好了。”

    朱兵點著說“行。可以分頭來找。但是我們對市裏不熟悉,你們要配合我們來找。這天,大夫們配合朱兵他們在市裏找了一天,好多車站碼頭都去了,也沒有能看到朱小立的身影。朱兵的那條假肢,後來走得隱隱作疼,他隻好跟大夫們說,算了,咱們明天再說吧。

    醫院裏的大夫們回去了,朱兵和楊惠琴看到天色不早了,也乘坐公交車返回了宿舍裏。他們回到家裏,天已經完全黑了。朱兵卸下那條假肢,看到假肢處肌肉給磨破了,滲出好多血來,把假肢給染了一大片。他讓楊惠琴找來了碘伏、棉棒,紗布、繃帶等,擦去了傷口上的血,給傷口塗上了藥水,然後用紗布包紮好了,這才坐下來休息了。

    等楊惠琴做好了飯,舒月也把小萍給送過來了。小萍在舒月那裏已經吃過飯了,她回到家裏,爬在床邊做起了作業。楊惠琴和朱兵吃過了飯,馬明也過來打聽尋找朱小立的情況了。他聽到還沒有找到,歎了口氣問說“你們明天還去找不找了?”

    朱兵說“應該還得再去找。如果不找了,天氣這麽冷,凍壞了怎麽辦?”

    楊惠琴說“唉,如果明天再去找,你看朱兵的那條腿呀,還能不能吃得消呢。市裏那麽大,我們今天跑了一天,把他的腿都給磨破了。明天再去找,他的腿根本是支持不下來的。”

    馬明聽到這裏,忙向朱兵建議說“噯,你的腿不行了,應該向公司裏要輛車呀!”

    “要車?”楊惠琴抬頭看著馬明說,“這是咱們家裏的事情,問人家公司裏要車,人家能給咱們派嗎?”

    馬明說“怎麽就不能派了!過去,職工家裏有什麽事情了,公司裏都會給派車的。”

    “噢,要是這樣,那就好了。”楊惠琴高興地說,“我現在在這裏還發愁哩!表哥,你是不知道呀,你看朱兵的那條腿,已經給磨破出血了,明天要是沒車,他咋能走行呀。”

    朱兵聽到妻子開口閉口的,都是說自己的腿,他有些不高興地說“你能不能少說幾句。我的腿怎麽了?隻是磨破一點皮,你就說下有多麽利害呀!”接著他又問馬明說,“噯,馬師傅,你說我弟弟找不見了,我去問公司裏要車,這樣做合適嗎?”

    馬明說“怎麽就不合適了?林廠長手裏時,職工有了事情,都會給派車的,現在牛經理承包了,派得車少了,但是也給人們派車呀。前幾天,我還看見有人問公司裏要車呢。”

    楊惠琴說“如果公司能給派輛車,那就好了。朱兵找他弟弟就不用發愁了。”

    馬明說“我覺著像朱兵這種的情況,公司裏肯定是會給派車的。他走路不方便,小立找不見了。這是人命關天的大事情,公司裏還能不給派輛車呀!”

    朱兵聽完馬明的話,他問公司裏要車的信心就足了。他覺著自己走路不方便,弟弟又找不見了,的確這是人命關天的大事,他相信公司裏也會根據自己的情況,給派車車幫助的。這樣,朱兵就決定第二天問公司裏要車了。

    第二天清早起來,他讓楊惠琴把小萍再次安排給舒月照管,他和妻子準備一同到公司裏去要車。沒想到楊惠琴讓舒月照關小萍時,舒月也要跟著他們去找了。楊惠琴隻好把小萍安排給馬嫂來照關。他們三個人一同前往公司裏要車。

    冬天的風很硬,走在路上,凍得人直捂耳朵。楊惠琴和舒月都圍著頭巾,覺著還冷。朱兵什麽也沒有捂,連帽子也沒戴,凍得他耳朵發麻。到了辦公大樓裏,他的耳朵都給凍紅了。他們三個人在辦公大樓的大廳裏,稍稍地暖和了一會兒,這才向二樓爬去了。

    朱兵走在最前麵,他敲了牛經理辦公室的門。聽裏到裏沒人,一問才知道。牛經理在小會議室裏開會。他們又走到小會議室門口。朱兵聽到會議室裏正在說話,他站在那裏想了想說“算了,領導們開會呢,咱們還是走吧!”

    楊惠琴說“咋啦,他們開會就不能進去要一下車了?”

    朱兵猶豫著說“領導們開會,咱們進去要車,這有些不合適。”

    舒月說“找人是急事兒,還有啥合適不合適的。哥,你不敲門,我就敲了。”

    朱兵趕緊向舒月擺著手說“算了,算了,咱們還是走吧!”

    楊惠琴立馬火了,她衝著朱兵沒好氣地說“你這人是咋啦?人命關天的,他們就是開會,咱們進去也可以說一說呀!”

    朱兵還是不想進小會議室,沒想到舒月走上前來,把小會議室的門給推開了。

    朱兵站在門口,抬頭看見牛經理坐在正中央,他的兩邊坐著副經理唐檜和副書記兼紀委書記姚先仁,還有財務科科長王俊財和辦公室主任田斌等人。在會議的桌子上,還擺放著一些閃光發亮的金屬製品,有兩個操著南方口音的人,正在那裏滔滔不絕地說講著什麽。

    這時,牛經理抬起頭看見朱兵他們站在門口,他抬手向辦公室主任田斌示意了一下,田斌立馬給走出來了。他問明朱兵是來要車的,便向朱兵說“你看,現在都在開會呢。你等開完了會再來說吧。”

    舒月搶過話去說“我們這是急事,等開完了會,黃瓜菜就涼了。”

    田斌展開雙手說“你們再急,也沒有辦法呀!你看牛經理正在開會,還能有時間管你們的事情呀!”

    牛經理看見田斌站在門口不回去,他向田斌揮著手說“是什麽事,讓他們進來說吧。”

    楊惠琴拉起了朱兵的手,就走進了會議室裏,她隨即向牛經理說“哦,牛經理,我們來是找你的。你看,朱兵他弟弟給找不見了。”

    牛經理聽到這裏,由不得“噢”了一聲說“噢,朱兵弟弟找不見了?找不見了,你們就沒有好好地找一找呀?他一個大活人,能跑到哪裏去呢!”

    朱兵這下才接起話來說“是的,牛經理,我弟弟他找不見了,昨天已經找了一天。”

    “哦,什麽時候找不見的?是因為什麽原因給找不見了?”牛經理看著朱兵問說。

    朱兵說“噢,是前天找不見的,昨天我們已經到市裏找了一天了。可是到現在仍然還是沒有找到他呀。”

    “沒有找到,你們就好好地再找一找嘛!”牛經理看著朱兵說。

    唐檜這時接過話去說“是啊,他一個大活人,還能跑到哪裏去呢!你們沒有找到,再好好地去找一找嘛!這事兒,還用得著來告訴牛經理呀!”

    朱兵抬頭看了唐檜一眼說“我們來找牛經理,是想讓牛經理給幫個忙的。”

    唐檜看了朱兵一眼說“喲,你弟弟找不見了,還要找牛經給幫忙。你讓牛經理給你幫什麽忙呢?”

    朱兵說“我,我找牛經理,是想向一問他……”

    朱兵的話還沒有說完,田斌接過話去說“哎呀,朱兵,你弟弟找不見了,還用得著來找牛經理呀?你們還是趕緊去找吧,牛經理在這裏還開會呢!”

    楊惠琴看見朱兵說了半天話,囁嚅著都沒有把要車的事情說出口,她忙接過話說“哦,牛經理,你說得很對!我們來找你,就是想讓你給幫個忙。看咱們公司裏,能不能給我們派一輛車,幫著我們去找一找他弟弟呀。”

    “噢,鬧了半天,你們是來要車的?”辦公室主任田斌看著楊惠琴說,“你們提得這個要求,恐怕是辦不到的。咱們公司裏現在還哪裏有車呀?總共有三輛小車,一輛劉工帶著去外地了;一輛準備要大修呢;還有一輛,這不,牛經理準備還要到市裏去開會呢。”

    舒月聽到這裏,她走到朱兵和楊惠琴的前麵,衝著牛經理說“這就看你們幫不幫忙了。我聽說公司裏有好多車呢。如果要是給幫忙了,你們就會想辦法派出車的。如果要是不給幫忙了,那就是有車也不給派出了。”

    “喲,你這是誰家的姑娘呀?生得這麽漂亮,說出來的話,怎麽這麽難聽呢!”唐檜抬眼看著舒月說,“你怎麽知道公司裏有好多車呢?問牛經理要車,你的口氣還這麽大呀!”

    王俊財趕緊向唐檜使著眼色,低聲向他說“你還不知道吧?她是林廠長家的外甥女。”

    “噢,怪不得呢!”唐檜點著頭說,“原來是林廠長家的外甥女呀!我說呢,她的口氣怎麽會這麽大呢!”

    朱兵聽到這裏,他把舒月拉到自己的身後,向楊惠琴使了個眼色,是希望她不要讓舒月說了,他會跟牛經理慢慢說的。然後他看著牛經理說“噢,牛經理,咱們公司裏,沒有好車,舊車也不怕。隻要能幫著我們跑一下,這就完全可以了。”

    田斌接過話去又說“舊車也沒有呀!如果有車了,還能不給你們派嘛!”

    朱兵這時突然想到,他們走進辦公大樓時,看見在大門口,有輛212吉普車停放在那裏。他忙向牛經理提醒說“噢,牛經理,我們剛才進來時,還看見在咱們辦公大樓的門口,停放著一輛212吉普車呢?”

    “212吉普車?哈哈哈,你真是會想呀!”田斌看著朱兵哈哈地大笑起來,然後搖著頭說,“那輛車還能跑嗎?早就沒有牌照了,前幾天我讓他們開出來,是用來當教練車使用的。隻是在咱們的廠區裏跑一跑,怎麽還敢到外麵去跑呀!”

    “哦,那……那就真得是沒有車了?”朱兵看著牛經理和田斌說。

    田斌攤開自己的雙手,表現出無可奈何的樣子說“真得是沒有車了!”

    楊惠琴接起話來說“噯,牛經理,你好好看一看,朱兵的這條腿,昨天已經走了一天,把肌肉都給磨破了。昨天晚上回到家裏,還給傷口上塗了藥水,現在還包著紗布呢。我擔心他今天再走了,會磨得更加利害。我們沒有辦法了,才來向公司裏要車了。牛經理,你如果不相信了,可以讓朱兵打開腿,讓你們都來看一看!我就不相信,咱們公司這麽大,有那麽多的車,就不能給我們派出一輛車嘛。”

    朱兵隨即製止了楊惠琴的說話說“咱們是來要車了,不是讓你說我腿的。”

    楊惠琴立馬衝著朱兵說“咋啦?你的腿給磨破了,都疼得不能走路了,還不能讓我來給牛經理說一說呀?如果今天沒有車了,我看你咋的走路呀?”

    舒月再次走到朱兵的前麵,向牛經理說“牛經理,我原以為,公司裏的領導都很關心職工的。沒想到,你們卻是這樣地冷漠。你們這樣做,難受就不覺著自己臉紅嘛!”

    牛經理聽完舒月的這句話,他有些坐不住了。抬手切滅了自己手裏的煙,順手理了一下自己頭頂上那幾根稀疏的頭發,然後站起身來問田斌說“哎,小田,咱們要大修的那輛車,現在還能不能跑了?”

    田斌抬頭看了牛經理一眼,他已經揣摸到牛經理的心裏了。他知道他遇到了這樣的難題,不好推脫,都會讓自己來給他打掩護。於是他接起話來用擋駕的口氣說“哎呀,牛經理,那輛車真得是不能跑了。如果還要是能跑,我還能這樣說呀!再說了,讓他們去跑,如果出了事情,麻煩就大了。還有,牛經理,你也不能什麽事情都往自己的身上攬呀!你這樣來攬,你不成為他們的萬事保姆了。他們有了什麽事情,都會跑到這裏來找你了。牛經理,你就是有三頭六臂,恐怕到時也是忙不過來的。”

    “是啊,牛經理,這是在咱們這裏,如果要是到了外國,誰還管他們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呀!咱們這是企業。企業是搞生產的,可不是管他們這些亂七八糟事情的。”唐檜說到這裏,想了想又說,“牛經理,我覺著,你越關心他們,他們的事情會越多,找你的人也會越多。你索性不管他們了,他們就會自己去解決了。”

    牛經理隨即向唐檜擺了擺手說“你們也不能這樣說話,咱們這是國家企業,職工有了事情,來找公司裏,也是應該的。咱們也應該伸出手來,幫助他們解決。如果不幫助解決職工的問題了,到時職工會說我們是不關心職工的,沒有人情味的。職工們過會在背後,指著我們的脊梁骨罵娘呢。”

    楊惠琴和舒月聽見牛經理說出這樣的話,她們還以為牛經理會幫他們想辦法了。他們站在那裏,一直在等著。可是等了一會兒,看見牛經理坐在那裏,不再吭聲了。楊惠琴和舒月就有些不高興了,她們抬手輕輕地捅了一下朱兵說“唉,咱們還是走吧。你再等下去,他們也是不會給咱們派車的。”

    朱兵沒有吭聲,他站在那裏仍然不想走。可是又等了一會兒,看見牛經理還是沒有吭聲。舒月這下不幹了,她抬手拉起朱兵的胳膊說“哎,哥,你還站在這裏幹啥呀?難道說你還沒有看出來,他們的骨子已經被官僚主義給浸透了,你就是再等,恐怕也不會給你派車的。”

    小會議室裏的人,聽到舒月說出這樣的話,他們都驚訝地瞪大了眼睛。牛經理仍然沒有吭聲,他抬起手來又理了一下自己頭頂上那幾根稀疏的頭發,然後看了田斌一眼,繼續沒有有吭聲。

    朱兵用祈求的目光看著牛經理,見他坐在那裏一直不吭聲,也不動神色。他這才轉過身來,向楊惠琴和舒月說“不行了,咱們還是另想其它辦法吧。”

    楊惠琴和舒月挽起朱兵的胳膊,走出小會議室。當他們走出門後,舒月轉過身子,狠狠地啐了一口說“我從來還沒有見過,官僚成這樣的人呢!你們在台上,用這樣冷默的態度對待老百姓,老百姓對你們還能有好感嘛!”

    朱兵站身身子,使勁拉了一下舒月的胳膊說“你怎麽能說出這樣的話呀!”

    楊惠琴說“咋啦,他們都不看你的腿,對你還是這樣,咱們說一說他們就咋啦?”

    朱兵沒有再吭聲,他跟著他們走出辦公大樓後,才長長地歎了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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