瑤華驟然睜眼，還以為自己回到了南越東宮。

    抬眼是同樣的巨石頂，隻不過那次她是在奢華的紫檀木錦縵床上醒來，這次是在冷醒冰涼的地板上。

    她微一運氣，內功還在，劍卻沒了。心落了地，手一撐地，輕巧地起身。

    六個黑衣人就在不遠處的門口盯著她，隻不過都未遮住麵容，帶她來的那人也在。

    她莞爾道，“我也算見過諸多大場麵，但隻有你們，每次都帶給我極大的驚嚇。”

    他們手執長劍，她卻不怕。

    她猛地提氣躍起，雙掌擊出。

    六人身影同樣快如閃電，六柄劍齊齊刺過來。

    瑤華忽地伏下身子，靈蛇一般滑了出去。石牆上鑲有燭台，她飛身過去，將燭台生生掰下，疾風驟雨般回身擊出，燭台直插一人心口。

    她未停留，飛掠出門。

    卻又進了一間石屋，比剛才的開闊些。裏頭隻有燈和燭台，還有一個巨大的鳥籠。她旋即明白，這裏是修煉輕功的地方。

    她又掠向門口，又是一間大廳，廳內有武器！一個架子上懸掛一排木劍。

    瑤華心頭一喜，木劍也好！

    她飛向架子，身後黑衣人已追至。

    她抽出一把木劍，使出殊途同歸，擊向身後。

    一個黑衣人一滯，木劍刺進他的心口，他立即斃命。

    瑤華搶過他的長劍，手起劍落，須臾之間，將黑衣人全部擊斃。

    黑衣人破天荒地露出了麵容，她知道，今日是最後的決戰，你死我活沒有一絲僥幸。

    她極速取出懷中的增元丹，一瓶全吃下去。兩道石門緊閉著，她也不急，就站在大廳中等待。

    右側的門口有輕微響動，瑤華持劍屏息，門隨即打開，又衝進來六人。

    她持劍掠出，這是她最快的速度。

    黑衣人剛見到瑤華站在廳中，還未眨眼，她的劍已到了心口處。

    她的內力已催動至最強，劍芒閃過，又將六人全部擊斃。

    她開始氣喘，極速提升內力需要休整調息，可沒有時間了。今日她已豁了出去，縱是死在這裏，也要將他們全部擊殺。

    她的雙目射出璀璨的光芒，她的內心無比狂熱也無比冷靜。

    “都出來罷！甚麽天選之子，統一天下，今日我告訴你們甚麽是天命！”

    沒有人來，她持劍從右門走出去。

    未看到窗戶，也未見到日光，隻有碩大的燭火。

    一間房屋，有桌有椅，還有書本筆墨，像間書房。

    瑤華瞥一眼書，禁不住冷笑兩聲，大都是武功秘籍。

    她走出來，一間更大的書房，架子上全是書，各種各樣的書。

    甚麽鬼地方！

    再走出來，她頓時停住腳步。

    六個黑衣人站在一把椅子旁，椅子上懶懶地坐著一名美婦人，看上去得有四十來歲了，正陰沉沉地盯著她。

    瑤華將滴血的劍抵在地磚上，“原來是你裝神弄鬼，派人追殺我，殺了我的師兄，弄殘了我的堂弟？”

    “你的劍法果然了得，師尊教導有方。”美婦人的聲音清泠泠的，不看臉的話，像是十幾二十來歲的少女。

    “師尊告訴我了，你們要保蕭衍統一天下。但隻要我不死，這天下就難統一，縱使是蕭衍也不行。”瑤華也冷冷道。

    “你再也出不去了，蕭衍沒有了你，統一天下指日可待。”

    蕭衍的名字從她的嘴裏說出來，瑤華難受得想吐，“你也配提蕭衍？”

    “為何不配”

    “你們問過蕭衍沒有，是要天下還是要我？你圈在這見不得光的破屋裏，想的卻是統一天下的事，可笑至極！蕭衍知道的話，隻怕都惡心死了。”

    “他選擇誰並不重要，你是生是死也不重要，天闕隻在意天下。”

    “笑話！天闕之人不入世。”

    “天闕之人是不入世，但天選之子降世，天闕弟子卻需入世輔佐天子。”

    瑤華頭一次聽到這種說法，訝異地問， “你從何而知？”

    蘇向真捂嘴笑道，“你不知道？天闕的存在就是為了輔佐天子，可你的師尊逆天改命，保住了你，斷絕蕭衍統一之路。”

    “你......是同門？”瑤華終於明白了。

    “你真遲鈍，這會才發現。我是師尊的大弟子，當年天闕尚有師叔一人，師叔遵從門規，測出天選之子將誕生，誰知他修煉時走火入魔，隻留我和師尊。師尊甚麽都教給了我，後來又收了一對徒弟。但他竟忘了門規，使弟子率性而為，我常常勸諫，他卻將我逐出師門。”

    原來如此。

    瑤華冷冷道，“師尊他老人家早就悟了，是你執迷不悟。”

    她的眼珠在瑤華身上轉了轉，點頭道，“師尊說我是世間最聰慧的女子，最後卻說我是瘋子哈哈！”

    “是你使人害了我母後？”

    她供認不諱，  “我測出女帝即將誕生，欲將你扼殺在胎中，誰知被你逃過。”

    “你殺我即可，為何要害無辜的人？”

    “他們一點用處沒有，死了就死了。你若和南越皇子好了，蕭衍隻怕也死心了，誰知竟被你逃過。”

    “你處心積慮訓養殺手，就是為了殺我？值得麽？”

    “天闕存在就是為了天下，是誰建立了天闕，是大周朝的？這些事師尊未曾告訴你罷？今日我就都告訴你罷，使你走得痛快點。”

    她粲粲而笑。

    瑤華盯著她，恨極。

    “你也算是我的小師妹，師尊對你也真好，假以時日，你的武功隻怕快追上師尊了。”

    “就追不上師尊，殺你也夠了。”瑤華凜然道。

    “嗬嗬嗬，殺我？”她揮揮手，六人向瑤華奔來。

    這六人功力比之前的更深，瑤華雙眸收緊，揮出長劍。

    光閃，劍落，人亡。

    瑤華隻覺胸口悶滯，喉頭腥甜，她咬著牙咽下去。

    “我的人都被你殺了，普天之下，能逃過六人攻勢的隻怕不過三兩人，你年紀雖輕，武學造詣實在是難得。”

    她緩緩起身，她的個子比瑤華高，修長纖細，頭發又長又茂密，一絲白發也沒有，年輕時必是個大美人。

    她凝視著瑤華，幽幽道，“你死了倒真是可惜，唉，真是沒法。你有什麽遺言盡管說吧，我給你個痛快。”

    瑤華胸口悶悶的，神智也有些暈，勉力笑道，“沒什麽說的，來吧。”

    “你也未問我叫什麽，不好奇麽？”她莞爾微笑。

    “沒有。”

    “你真是心冷，就告訴你吧，我叫蘇向真。嗬嗬，師尊叫什麽你知道麽？”

    “師尊就是師尊，叫什麽又有什麽關係？”

    她卻不理會瑤華，自顧自地說，“他姓周名桓，字明錚。”

    “周？”

    “是，天闕由大周朝第五代楚王建立，就是為了再度一統天下。結果這麽多年，到了師尊這幾代，完全就是一個修養之地，將肩負的大任忘了。”

    “天下大勢分分合合乃是常態，統一了又有何用？最後仍是一場空。”

    “話雖如此，總得有人去做的。”

    瑤華麵容平靜，卻因內力提升過快，已說不出話，她持劍靜立，做好了準備。

    紅光閃過，蘇向真拔出劍。

    “赤霄。”瑤華輕聲道。

    “嗬嗬，是赤霄。”蘇向真吃吃輕笑，像少女般天真爛漫，劍招卻陰狠毒辣。

    她的身影如同雛燕般輕盈，手腕旋轉如風，赤霄如電閃動，紅光閃閃，與她那抹青色身影融為一體。

    瑤華宛若蛟龍一般騰空而起，長劍化作流光飛舞。

    兩人的身法如謫仙飄逸，如鬼魅空靈，漫天劍光，絢爛刺眼。

    瑤華的功力比蘇向真尚淺，此時胸口悶滯，頭也開始痛，但她絕不容蘇向真活下去。

    她催動內力，劍芒直衝而起，銀龍一般壓製住蘇向真。

    蘇向真剛凝滯一瞬，劍刺進了她的心口。

    她左手揮出，一掌擊在瑤華右肩，將瑤華拍了出去。

    她咯咯直笑，“果然厲害，師尊傳你的這是什麽劍招？”

    瑤華踉蹌後退幾步，喉嚨間血水湧了上來，忍不住一口吐出，血從嘴角留下，她隨意抹可把，輕輕笑了，“師尊閉關半月創了悲憫三式，就為了今日殺你。嗬，今日我活不了，你也別想活！”

    “悲憫三式？師尊真是想得周到。”

    蘇向真輕飄飄地到了瑤華麵前，心口流出血，她恍若未覺。(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