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4章 一年期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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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安城·某偏僻的府邸。
稀疏的雜草橫生在青石板上,滿地的落葉久未清掃,此地看上去一派荒涼,像是廢棄了很久沒住人般,一片死寂。
可在一些陰暗之處,隱約能看到一些人影閃動,潛伏在其中,而從大門入內的每間屋子開始,更是皆有兩名腰掛銀刀的武者在內嚴密把守著。
位於府邸深處,空曠簡陋的廳堂內此時顯得有些擁擠,環境相比外麵的荒涼破敗,此地卻是異常潔淨,隻是采光太差,屋內光線昏暗。
十幾名打扮非富即貴,麵容威嚴陰沉的男人落座在僅有的凳子上。
幾盞油燈被侍衛點亮放在桌前用於照明,為首的一名滿頭銀發的老者也隨之開口,聲音低啞的說出了第一句話:“姓‘李’的,翅膀硬了。”
在場的眾人皆是臉色一沉,皺緊眉頭聆聽著下文。
老者閉眼沉默了良久,再次開口問道:“是誰給他的底氣?”
一名男人有些憤恨的說道:“都說喝水不忘挖井人,他們可是都忘了,這大唐的江山究竟是憑什麽姓‘李’,竟然想出爾反爾,摒棄我等之前定下的協議!”
“他們李家的老子還算是懂事,可這小子...銳氣過盛,壞了規矩,真不該留!”
另一名老者陰沉出聲道。
“現在的‘李’家翅膀確實是硬了,此前的崔氏算是他們一意孤行咎由自取,活該被滅族。但那蜀地的千氏和張氏,倒可是真把這規矩給壞了呀!”
一名胖子笑嗬嗬的說道。
“有些小花招,不容忽視。”
一名絡腮胡的男人寒聲說道:“有些人,也絕不能留。”
“......”
眾人聽言,皆是沉默不語,為首的老者等待了一會兒後,轉頭看向右手邊第四位的中年男人,聲音有著幾分親切的喚道:“無忌,如今你已貴為‘三公’之位,境況如何?”
位於此廳堂者,有的聲名遠赫,有的盡限於部分人所聞,但無一例外,在座者盡皆是翻手之間可影響一國興衰的人。
可這在大唐朝廷內於天子之下,文武百官之上的‘三公’——長孫無忌,此時這權傾朝野的當朝第一人,竟也隻能屈居入座於右手第四位的位置而已?!
“趙老,無忌的公務一切如常,暫無異況。隻是要想恢複往日的局麵,縱使我如今深得皇上信任也罷,恐怕也太過艱難。”
長孫無忌拱手行禮,恭敬的回道。
“嗯,那他屢次想試探我等的底限,那我等便給他徹底斬斷這個想法,諸位覺得如何?”
老者提議道。
“......”
又是一陣良久的沉默,這無聲的回應,卻也是變相附議了老者那將會導致天下餓殍千裏的提議。
“綿州、禪坊、牧禪,此子可否為我等所用?”
老者再次出聲問道。
“世俗名利,難!”
“看其品性,難!”
“以其性命相要挾,難!難!難!”
有幾人當即表態道,他們中的幾人皆是對其有過了解、盤查、試探,紛紛得出以上結論。
“此子重情義,以其親友性命相逼,未嚐不可!”
一人眯著眼,提議道。
“兒女私情,也可一試!”
一人亦是如此說道。
“無忌,可否一試?”
對此,老者再次轉頭問詢道。
長孫無忌作為權傾朝野的‘三公’,其上的法子是黑是白暫且不談,但要動牧禪,定是繞不開他,而他的建議也尤為關鍵。
畢竟其子一為當今聖上極其看中的朝廷命官,二亦是在商界騰躍崛起的不世鬼才。
“此子...”
長孫無忌深吸了一口氣,眉頭緊鎖的思索片刻後,坦言說道:“當姓‘李’,其身份實乃陛下失散多年的親骨肉!”
“啊?!此話當真?!”
“怎會如此巧...不!怪不得,怪不得他能有尉遲恭與不良人在旁庇佑,原來如此!!”
“這等鬼才,竟還是‘李’姓的人!此子亦是遠勝其它‘李’姓後人,若是能為我所用,這大唐的江山便接著姓‘李’姓又如何!”
在場的眾人聽言,當即驚詫道。
“此話當真?”
老者抬手一招,目光灼灼的看著長孫無忌問道。
皇帝的親兒子,這麽重要的消息可事關重大,諸多布置也要因此做大更改。
“當真!前幾日皇上於立政殿內,親口對幾位大臣道出此消息。此外,決議在兩月後其滿一年之限時,在朝廷上給其盤點功績之際將此大皇子的身份昭告天下!”
長孫無忌麵不改色的說道。
而實際上,他亦是最早懷疑牧禪身份的人,隻是因為種種原因考慮,他刻意將這張牌隱瞞至此,直到現在才將其順勢打出。
“原來如此...好個李世民,行事倒是謹慎得緊,明明暗暗間卻也將其子一舉捧上高位!!”
老者不由皺眉說道。
如此一來,雖說其流落在外多年,未能像其它皇子那般培養班底。
但因其出身底層發跡至今,亦有著過人的實際功績,屆時身份得以正名之時,定然也會博得民間百姓以及朝中諸多平民出身以及新進官員的擁護,憑此一舉獲得儲君之位也大有可能,若真是如此...
“此子,絕不可留!”
老者當即斷言道。
“......”
眾人亦是沉默認同了這個決定,且不論其才幹如何,單是論其存在便將眾人的謀劃造成太多的變數,而對於勢在必得的他們而言,任何超出掌控預料之外的變數——必當抹除!!
......
兩個月悄然而逝,此間正值9月糧穀秋收,田地農忙之時。
蜀地·綿州境內。
黃澄澄的稻穀,宛若金地毯般鋪滿稻田,一名名身著素色麻衣的農民手舉鐮刀,收割著田間的莊稼,歡快的川味唱曲聲也在各處地頭接連響起,仔細聽來,竟是在男女輪換著對唱山歌:
“山對山來岩對岩,喊妹唱歌妹就來,你先唱個情哥哥,我就唱個情妹妹!”
“去年交情到今年,有句話兒你不談,一桶水裏放把鹽,淡不淡來鹹不鹹!”
“情妹當門一條河,河上遊著一條鵝。前麵公鵝咯咯叫,後麵母鵝叫哥哥~”
“叫聲情哥心莫煩,幺妹今天心不閑,再等幾天心閑了,葛藤上樹慢慢纏!”
“細麥草帽細麥編,各人做事各人擔,哥也願來妹也願,關你舅子啥相幹?!”
隨著山歌田間地頭的男女山歌對此,那不時的哄笑聲也響徹四方。
而位於綿州的一些山莊之中,伴隨咯吱咯吱的紡織車作響,一條條粗布麻衣縫製成品,忙著纏著蠶絲的織工們也是在輕聲哼唱著情歌。
於此相比之下,在那一座座高達十數米的木架之下,光膀子揮灑汗水的鹽工們口中唱的曲子便是讓人充滿氣力:“嘿,團結就是力量!這,團結就是力量!這力量是鐵,這力量是鋼...”
“說走咱就走啊!天上的星星參北鬥啊!!嘿嘿參北鬥啊!路見不平一聲吼啊!”
那首次來到綿州地境的商人們,皆是不禁對此歡悅的民情所動容,臉上也是洋溢著笑意。
尤其今日有幸來到綿州城內進貨的商人們,才剛進城便被城門邊的唱台子所吸引,數名身著素色麻衣,體態曼妙的靚麗女子手捧樂器,飄飄起舞間唱道:“...跑馬溜溜的山上,一朵溜溜的雲喲,端端溜溜的照在,綿州溜溜的城喲~”
在台子旁豎著‘禪坊’和‘綿州製造’旗幟的攤位上,更還擺放著與唱台女子身著相仿的成品衣物和布料展示,以及供人免費試嚐的井鹽、茶水等商品。
而在綿州城的州衙府內。
綿州百官齊聚一堂,臉色同外邊的歡聲笑語相比,卻是截然不同的憂鬱沉悶。
位於首位的牧禪麵對著這沉悶的氣氛,出言打趣道:“若無意外的話,這倒是我最後一次‘叨擾’諸位大人了!”
“牧大人您這是說的哪裏的話!我們倒是巴不得你多‘叨擾叨擾’才是!”
魏城縣縣令·陳弘反駁道,可話剛說完,兩眼已是開始泛紅。
“是啊...牧大人,若是可以,我等真希望你能留下來,多‘叨擾叨擾’我們,我們離不開你,綿州更離不開你啊!”
綿州司戶·竇唯亦有些哽咽的說道。
其它綿州百官除了個別人心情宛若五味雜陳般複雜外,皆是紛紛出言,表達著對其離別的不舍和挽留。
一年任期轉瞬即至,可對於他們大多數人而言,在綿州的日子可是發生了天差地別的變化。
最實際的,當然是最基本的糧油米麵給保住了,他們再也不無需擔心會挨餓受凍這回事了!
其次,便是隨著綿州地方財稅的增收,以及地方官府的政績獎懲補貼製度等等,他們的錢袋子也比以前充實了。
最後,亦是最為重要的,他們根本不用像以前那般,擔心好日子會消逝,還得搖尾乞憐、阿諛奉承、為虎作倀的討好某商賈地主,才能保得自己的溫飽安危。
現在的他們,已也有著足夠的實力和信心,穩住現有的日子持續往好的方向發展,並且再不懼怕與那些個抱有惡意的豺狼虎豹作鬥爭了!
因為現在的綿州除了能吃的飽穿得暖之外,更重要的還是——同為綿州人,上下一條心!
“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牧禪在此感謝諸位,這一年來對小子的支持,綿州需要的從來都不是我一人,而是有著諸位共同的努力,才能有現在的綿州!”
牧禪亦是有些動容的說道,站起身深鞠了一躬,鼻間有些發酸,但他依然強忍著這份情緒不表露出來。
若是可以,他也希望能在這塊傾注了自己諸多心血的土地上渡過餘生,但...
前提是得有著妻子·盧素素相伴在左右!
他心中已開始盤算著該和皇上討要怎樣何等賞賜,畢竟錢財他並不缺,怎麽賞賜也肯定沒他自己掙得多。
他缺的是...
官權!
那能讓自己這個低等賤姓,也可邁過五姓七望的門檻,可將妻子·盧素素明媒正娶娶回來的官權財勢!(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