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一群裝束混亂的蒙古士卒舉著刀槍殺了過來。

    “親衛營齊射！”

    朱國瑞冷靜地一揮手。

    “嗖、嗖……”

    身邊的親衛摘下連弩給對方來了一通攢射。

    “啊、啊……”

    衝在前麵，穿著探馬赤軍製服的士卒紛紛中箭倒地。

    “阿卜、阿卜……”

    跟在後麵，穿著義兵服飾的蒙古人轉身就跑。

    “他們是真韃子！”

    “殺光他們！”

    見對方都是蒙古人，親衛營的士卒端起上了刺刀的火槍就追了過去。

    “我們投降！別殺我們！”

    一名十四、五歲的蒙古少年率先跪地請降。其他的蒙古士卒發現無處可逃也趕緊棄械投降。

    “殺！”

    已經殺紅了眼的朱銓端著明晃晃地刺刀，用力刺向蒙古少年。蒙古少年避無可避，隻好閉眼等死。

    “住手！”朱國瑞焦急地喊了一聲。

    “當”

    卞元亨手疾眼快地揮棍打飛了朱銓手中的火槍。

    聽到響聲，等死的蒙古少年不禁渾身一顫。

    不過，想象中的疼痛沒有傳來。他猶豫一下，緩緩睜開了眼。

    “小兄弟，你是蒙古人？”

    一張和藹的笑臉出現在他麵前。

    蒙古少年當即認出蹲在麵前的是對方的大官，趕緊磕了個頭道：“回大人，俺的確是蒙古人！”

    聽到他的回答，朱國瑞不禁愣了一下。

    自己剛才是用蒙語問的，對麵的少年卻是用漢語在回答。

    “你會說漢話？”

    “俺會！”蒙古少年哆哆嗦嗦地點了下頭，“俺出生在廬州，是跟漢人一起長大的。”

    朱國瑞抬手撫摸了一下他的頭頂：“告訴我，你叫什麽？”

    善意的舉動卻讓蒙古少年不由自主地抖了一下。

    “俺叫慶格爾泰，從小在廬州牧馬場替大人們養馬。”

    見他害怕，朱國瑞訕訕地收回了手。

    “你為什麽加入官軍？”

    “俺不是官軍。俺是義兵，不是……”不明白對方意圖的慶格爾泰用力搖著頭，“俺是隨牧場的達魯花赤一起來濠州的。俺原本隻是負責伺候諸位大人的戰馬，是撤退時被義兵拉來的。”

    原來是個被硬拉來的小壯丁。朱國瑞釋然地點點頭。

    他站起身看向其他蒙古士卒，用蒙語問道：“你們當中有誰是自願成為官軍的？”

    大多數蒙古人用力搖頭，隻有少數蒙古人顯得有點目光閃爍。

    看來裏麵還有探馬赤軍的人。朱國瑞悄悄記住了沒有搖頭的幾個人。

    他走到其中一個人的麵前，蹲下身仔細打量著對方。

    對方是個敦實的漢子，在他眼神的凝視下被嚇得瑟瑟發抖。

    “你可是窮人出身？”

    “我是！求大人不要殺死小的。”敦實的漢子如搗蒜般地磕起頭來。

    朱國瑞伸手拍拍他，示意他安心。

    “偉大的成吉思汗曾經說‘混亂消失了，應有穩定；孤獨消失了，隻有眾生；冬天消失了，應有夏天；貧困消失了，應有繁榮’。這是他的希望，也是他畢生追求的目標。

    可你擁有了什麽？是穩定的生活，還是家人的陪伴，亦或說你已經非常富有？”

    “大人！”敦實的漢子忽然泣不成聲，“我隻是個貧困的牧民，天生一無所有。為了償還雪災時欠下的債務，我的兄弟們都被牧場主賣到了中原，現在生死不知。我的爹娘剛剛病餓而死，我隻能應召入伍。唔……”

    雙肩聳動，想起悲慘往事的漢子忍不住放聲大哭起來。

    見他哭得傷心，朱國瑞同情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站起身看向其他蒙古士卒。

    “自世祖後，元之臣子，不遵祖訓，廢壞綱常，有如大德廢長立幼，泰定以臣弑君，天曆以弟鴆兄，至於弟收兄妻，子征父妾，上下相習，恬不為怪，其於父子君臣夫婦長幼之倫，瀆亂甚矣。

    夫人君者斯民之宗主，朝廷者天下之根本，禮儀者禦世之大防，其所為如彼，豈可為訓於天下後世哉!

    及其後嗣沉荒，失君臣之道，又加以宰相專權，憲台抱怨，有司毒虐，於是人心離叛，天下兵起，使我中國之民，死者肝腦塗地，生者骨肉不相保，雖因人事所致，實乃天厭其德而棄之之時也。

    爾等何不棄暗投明，隨我再造盛世，還自己一個公道！”

    “此言大善！”

    聽得熱血沸騰的卞元亨大聲喝彩。

    “主公說得對！”

    在一旁侍衛的趙端扯著脖子吼了一聲。

    聽懂沒聽懂是一回事，拍不拍馬屁卻是態度問題。心思通透的趙端洋洋自得地看向其他親衛。

    看見趙二黑的態度，機靈的朱興瞬間會意，帶頭振臂高呼道：“跟著幹爹，再造盛世！”

    “跟著幹爹（主公），再造盛世！”

    恍然大悟的親衛們趕緊跟著他高喊起來。

    “大人！”

    眾人歡呼之時，慶格爾泰仗著膽子拉了一下朱國瑞的褲腳。

    “你有何事？”

    正自鳴得意、享受眾人吹捧的朱國瑞重新蹲到他的麵前。

    一臉糾結的慶格爾泰難為情地小聲說道：“您剛才說的，俺好像沒聽懂！”

    日來滴！朱國瑞頓時泄了氣。

    老子還以為自己是高山流水，結果卻是在對牛彈琴。

    “好吧，我再說一遍你們能聽得懂的！”

    無奈之下，他隻能重新組織語言。

    “我是說大元出了好幾代敗家子，把好好的江山都給敗光了。我要替長生天驅除他們，為你們再造盛世。

    隻要你們跟著我，以後就能天天吃香的喝辣的；可以把失去的牧場奪回來；可以和失散的家人團聚。

    表現好的可以當官，讓你們有機會光宗耀祖！”

    “騰格勒五日西雅虎！（長生天保佑）”

    終於聽明白了的蒙古士卒當即大聲歡呼起來。

    特娘的，老子好不容易裝回文人。你們還不買賬！朱國瑞擦了一把額頭滲出的汗水，瀟灑地轉身上馬。

    “慶格爾泰！”

    剛上馬，他突然抬手指向蒙古少年。

    “啊？”慶格爾泰莫名其妙地看著他，“大人有何吩咐？”

    朱國瑞展顏一笑道：“從今天起，你就是老子的親衛了！”

    “親衛？”蒙古少年驚訝地張大了嘴。

    “謝大人！”

    稍後，反應過來的慶格爾泰喜滋滋地給他磕了個頭……(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