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耍賴(兩章 合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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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邢依言閉上了眼。

    鍾璃的目光不由落在了他臉上,他生了一副毫無瑕疵的麵孔,鼻梁挺直,嘴唇單薄,五官線條比旁的男子淩厲,卻又濃稠昳麗,如山巔上傲然綻放的紅梅,耀眼又瑰麗。

    連鍾璃這個從不在意相貌的人,都覺得他很是俊美,答應嫁給他時,鍾璃從未想過,有朝一日,會因他心動。

    此刻,她卻不得不承認,擁有一副好相貌的男人,更容易讓人放鬆警惕,他的關懷備至,也會在某一時刻,打動她,縱然不清楚,他的深情能維持多久,鍾璃還是一點點淪陷了。

    她或許沒有那般勇敢,可這一刻,麵對他的深情,她不想辜負,下一刻,裴邢就感受到少女溫熱的呼吸灑在了唇上,她柔軟嬌嫩的唇,隻輕輕貼了一下他的,就飛快退了回去。

    裴邢早就睜開了眸,漆黑的雙眸緊緊注視著她,不放過她臉上每一絲神情。

    鍾璃心跳很快,緊張地閉著眼,嬌豔的紅唇也不自覺抿了抿,她本想多親兩下的,感受著他加重的呼吸,她卻忽地生了怯意。

    他唇角微微勾了下,才緊跟上去,吻住了她的唇。唇齒交纏間,兩人的呼吸都亂了,他沒敢深吻,隻貼著她親了幾下,就移開了唇,“之前怎麽唉聲歎氣的”

    見他又追問了一句,鍾璃隻得將李府的事,簡單說了一下,“幸虧鄭姐姐命大,才躲過這一劫,這位秦姑娘真是喪心病狂,因為嫉恨,竟連孩子都不放過。”

    裴邢隻是順了順她的腦袋,並未多說,實際上,後宅的醃臢事,他也見識過不少,多瘋狂的都有。

    這些世家貴女,按理說,打小就學禮義廉恥、三從四德,四書五經也沒少讀,理應被教導得很好才對,實際並非如此。

    許是世道對女子沒那麽公平,她們從小就要遵從父母的意願,學習內訓、相夫教子等等,不得不壓抑天性,出嫁後,為了籠絡夫君的心,又使盡手段,若是嫁得不如意,對旁人心生嫉恨,也實屬正常,總有那麽一些個偏激的。

    說到底,不過是生了私欲。世上這麽多罪犯,皆是在滿足私欲的過程,觸犯了律法。

    鍾璃隻是沒料到秦姑娘會變成這樣而已,其實她對秦姑娘印象還挺深刻,在淑妃娘娘的賞花宴上,秦姑娘的一言一行都令人如沐春風,當時她身側還圍著好幾人,她並不倨傲,待誰都和藹可親,趙秋婷諷刺另一個姑娘時,鍾璃甚至聽到她出言打了圓場。

    誰能料到,如此一個溫柔的天之驕女,出嫁後,就變成了這副模樣。

    此刻鄭菲淩同樣不平靜,她與秦氏出嫁的時間僅隔一個月,算是前後腳入的門,秦氏性子和善,相貌也清麗無雙,身上有幾分江南姑娘的婉約,鄭菲淩一直很喜歡她。

    她也愛往大房走動,鄭菲淩懷孕期間,孕吐很嚴重,她很是擔憂,時常過來陪她,來時還總是帶一些精巧的小玩意,逗她開心,送過她八哥,還送過她花朵編成的鳳冠等等。

    如今想想,她心機當真是深沉的可怕,每一個善意背後,都藏著殺機。

    當初鍾璃剛回京時,鄭菲淩之所以沒去看她,其實是因為她這胎並不穩,第二個月時,險些流產,大夫看完,也沒查出原因,讓她吃了一段時間的保胎藥,孩子才保住。如今想想,她送來的那些花,許是就含有對孕婦身體有害的。

    虧她還以為與她很投緣。

    李徵也很尷尬,根本沒料到,秦氏對他有覬覦之心,就連她同意嫁入李府,竟也是為了他。

    他回屋後,有些歉意地對鄭菲淩道“我真沒料到,她竟有這個心思,她嫁給二弟之前,我跟她根本不曾見過麵,絕無私情,都怪我遲鈍,沒察覺到她的異常,才險些連累了你和孩子。”

    “夫君勿要自責,這事你也是受害者。”

    鄭菲淩自然清楚,他們沒有私情。正因為清楚,她才不理解,秦氏為何這般偏激。

    李徵在她跟前坐了下來,他一襲蒼青色衣袍,衣袖以金線鎖邊,生得極其俊朗,劍眉星目,眸色柔和,如打磨過的玉石,溫潤又儒雅,恰好是鄭菲淩喜歡的氣質。

    他將少女瘦弱的肩頭擁入了懷中,柔聲道“你放心,我定會為你和孩子討回公道,讓她付出應有的代價。”

    今日秦老太太哭暈了過去,直到此刻,事情也未處理好,李徵自然想為妻子,討回公道,可長輩已介入此事,他也不適合插嘴,隻看明日祖父怎麽解決,李徵相信,祖父不會太委屈他們。

    鄭菲淩這次生產,真真是在鬼門關走了一遭,放在以往,為了顧忌二房,為了自己的名聲,她肯定會勸李徵得饒人處且饒人,如今,隻要一想到她和孩子,都險些死掉,她就大度不起來。

    鄭菲淩沉默不語,隻疲倦地閉了眼,片刻後才道“天色已晚,早些歇息吧。”

    她一頭烏發柔順地垂在身後,臉色蒼白,容顏憔悴,臉色遠不如之前。難產一事,本就令她在鬼門關走了一遭,如今卻又得知,好妯娌不僅惦記她的夫君,還想要她和孩子的命,以往,那一口一個嫂嫂,究竟有幾聲出於自願鄭菲淩實在倦極,不想再想。

    李徵眸中染了一絲心疼,親自熄了燈,他欲要上床時,卻忽地聽她道“今日妾身有些累,夫君去姨娘那兒歇息吧。”

    李徵的身子微微一僵,白皙的麵孔上也閃過一絲錯愕。

    鄭菲淩卻沒管他什麽反應,已徑直拉好被子,麵朝裏闔上了眸。

    李徵訕訕在原地站了一會兒,一時,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隨著臨近端午節,天氣愈發炎熱了起來,各家各戶都在門口掛上了艾草,以此驅趕蚊蟲,坤寧宮也備了一些。

    這一年的端午節,民間同樣舉行了賽龍舟,在鑼鼓震天,驚濤湧起時,彩繪的龍舟似離弦的箭,衝了出去。

    岸邊,肩摩袂接的人群,大聲呼喊著、喝彩著,聲聲震天,這一日,鍾璃並未出宮,清楚小家夥們想出去,鍾璃並未拘著他們,讓秋葉等人帶他們出了宮。

    三人賞完龍舟,還去街邊買了一些精美小巧的香包、香囊一類,承兒還給姐姐選了一支桃木簪。

    他純粹是聽見了小商販的吆喝聲,小商販吹噓這桃木簪由雲鏡大師開過光,能驅邪、納福、招財,皆是優點,承兒聽到後,就走不動了。

    秋葉等人便帶他過去看了看,這支桃木簪,取自天然桃木,雕刻得也很精致,承兒一眼就喜歡上了,直接掏了腰包,三人出門時,都帶上了自己的壓歲錢,一通買買買。

    回到皇宮時,三人臉上都滿是笑,累也是真累,一回到坤寧宮,承兒就癱在了太師椅上,小泉也累壞了,他卻很高興,興致勃勃將自己給寶寶買的禮物掏了出來,不僅有給寶寶的,還有給鍾璃的,給裴邢的。

    小香同樣將自己的禮物拿了出來,承兒累得不想動,瞧見姐姐收到禮物後,很高興,才爬起來,他率先將桃木簪給了鍾璃。

    鍾璃沒料到,他們出個門竟還惦記著自己,她開心地將禮物收了下來,每人表揚了一句,隨即才問了一下他們,花了多少銀子

    小香和小泉在過去的幾年,過慣了苦日子,自然沒有亂花錢,隻給他們買了禮物,並未給自己買。

    承兒日日跟他們待在一起,耳濡目染之下,也學會了節約,幾人花的銀子都不多。

    見姐姐想將銀子補給他們,三人連忙擺手,竟是一道跑開了,鍾璃隻覺得好笑,裴邢回來時,一眼就瞧見了桌子上的小香囊、小麵具,還有匕首和書籍。

    書籍和匕首都是給他的,裴邢笑了笑,“沒白養。”

    鍾璃彎了彎唇。

    端午節過後,便是顧知晴的婚期,鍾璃隻讓宮女往鎮北侯府走了一趟,送了賀禮,並未現身。

    顧知晴曾那般算計過她,她之所以送賀禮,也不過是因為老太太和二太太的緣故。二太太也沒指望女兒能與鍾璃交好,見鍾璃讓人送了賀禮,趕忙謝了恩。

    顧知晴畢竟是二房嫡女,她成親這日,自然是辦得熱熱鬧鬧的,出嫁前,她又忍不住哭了一場,大紅色衣襟都被她哭濕了一些。

    她倒不是還念著陸衍睿,自打屢屢示好,被陸衍睿嘲諷後,她對陸衍睿那點不切合實際的幻想早就沒了,之所以哭,是因為舍不得離開自己生活十幾年的地方。

    她心中也清楚,世上最疼愛她的便是父母,就算是去了外祖母家,肯定也不如自家自在。

    不管她願意與否,她都要邁出這一步,男大當婚女大當嫁,由不得她不嫁。

    鍾璃這幾日,胃口倒是好了許多,裴邢為她尋來的廚子,有一位格外厲害,他做的膳食不僅沒有葷腥味,味道也十分鮮美。

    接下來一段時間,鍾璃都在坤寧宮待著,原本裴邢還計劃著帶著她去避暑山莊避暑,因她有孕在身,這個計劃自然擱置了下來,畢竟路上要舟車勞頓,裴邢怕她身子骨受不住。

    五月底時,鄭菲淩總算出了月子,坐月子無疑是最折磨人的,不能出門,不能洗澡,這一個月下來,她都覺得自己在經曆一場浩劫。

    寶寶滿月宴這一日,許多人都前來賀了喜。

    李洺倩也風風火火跑了過來,她烏發高綰,發間僅插一隻白玉簪,一身高腰對襟襦裙,外麵披帛。少女身姿婀娜,腰肢盈盈不足一握,快步走來時,似翩翩起舞的蝶,周身都透著一股明媚勁兒。

    她時常開開心心的,瞧見她,鄭菲淩臉上的笑,都真切了些,拉著她坐了下來。

    鍾璃有孕在身,並未出宮,讓秋月送了賀禮過來。

    出月子這日,鄭菲淩好好泡了個澡,翌日清晨,就往宮裏遞了拜帖。

    李徵下了早朝回府時,才得知她已入了宮。

    他神情不由有些怔愣,隻覺得自打她生下康兒後,跟之前有些不一樣了,放在以往,她若是出門,肯定會告訴他,這次竟連聲招呼都沒打,李徵原本想陪她一道入宮,誰料,她竟一個人去了。

    兩人自打成親後,就一直舉案齊眉,濃情蜜意,可如今,他竟越發覺得兩人在逐漸疏遠。

    他心情無端有些低落。

    鄭菲淩並不清楚他心中所想,此刻,她已入了宮,縱使烈陽高照,曬得人有些出汗,她仍舊覺得外麵的空氣,令她整個人都活了過來。

    她過來時,鍾璃正在給寶寶做衣服,她的孕吐好了許多,便打算親手給寶寶做幾身衣服。

    今日的她一身淺紫色對襟襦裙,下身是雪白色裙子,長裙柔順地下垂著,露出一截青鍛地薄底繡鞋。她繡得專注,聽到通傳聲,才得知鄭菲淩已經到了。

    她放下手中的針線,站起來迎接了一下,鄭菲淩瞧見她,便跪下行了一禮。

    鍾璃含笑道“你呀,還是這般重規矩,快起來吧。”

    鄭菲淩今日入宮,是特意道謝來了,還讓人給鍾璃帶來不少江南和蜀州新進來的布匹,這是上等的雲錦和蜀錦,每年宮裏進貢的都不多,因著錦衣閣人脈廣,有進貨渠道,她才弄到一部分,特意給鍾璃送了過來,除此之外,她還尋了不少冬蟲夏草一類的補品。

    見她搬來這麽多東西,鍾璃有些無奈,“你這是作甚幹脆將藥鋪搬光得了,宮裏什麽都有,哪需要你拿這些我根本用不完,你能過來看看我,我已經很高興了。”

    鄭菲淩含笑道“宮裏有是宮裏的,這是我一點心意,您如今是雙身子的人,正需要補身體,留著慢慢吃就行。”

    她眉目舒朗,神情帶笑,竟多了一絲往日沒有的灑脫,鍾璃原本還擔心,她因為秦氏的陷害受影響,如今見她一切都好,心中總算放心了。

    鄭菲淩又再次道了謝,“若沒有娘娘,就沒今日的我,娘娘的救命之恩,臣婦一直銘記在心,大恩不言謝,日後但凡有娘娘需要的地方,您盡管說。”

    鍾璃道“成了,這個話題就此打住,我不過做了我能做的,康兒怎麽樣聽洺倩說,小家夥的乳名是你親自起的。”

    提起康兒,鄭菲淩臉上滿是笑,“對,大名是祖父起的,乳名是我起的,他如今已有八斤,身子骨還算壯實,瞧著跟我很像。”

    鍾璃笑道“都說男娃像娘親,看來是真的。”

    鄭菲淩也笑了,“確實,等你有了寶寶,相貌肯定跟你一樣出眾。”

    鍾璃才有孕兩個月,便已經期待了起來。

    鄭菲淩與她聊了幾句孩子,話題扯到了立妃一事上,提起這事,鄭菲淩眸中不自覺帶了擔憂,“當初聽聞這事時,臣婦尚在坐月子,當時就為您著急得慌,好在皇上將您請回了坤寧宮。”

    鍾璃道“你不必擔心,我如今一切都好。”

    鄭菲淩左右看了一眼,見室內除了秋月,沒有旁的宮女,她才勸道“您若信得過臣婦,就聽臣婦一句話,以後莫要再插手立妃之事,這事自有大臣們擔憂,您隻管當好您的皇後娘娘就成,幸虧這次,皇上沒有選妃,若真選了,您就算日後後悔,也晚了。”

    聞言,鍾璃有些驚訝,印象中,鄭菲淩最是深明大義,當初還是她主動為李徵抬了姨娘,再賢惠不過,李母提起她,都要豎起拇指誇上幾句。

    鍾璃萬萬沒料到,會聽到她這番話。

    鍾璃也不由壓低了聲音,“姐姐後悔了不成”

    鄭菲淩唇邊泛起一絲苦澀,掏心掏肺道“怎麽說呢,臣婦本以為不會介意,畢竟臣婦打小接受的教育,便是出嫁後,要以夫為天,侍奉好夫君,為夫君張羅侍妾本就是為人妻的職責。”

    她歎口氣,繼續道“可自打他寵幸過旁人後,我就覺得他瞧著有些陌生,原本的濃情蜜意也淡了幾分,如今他在我心中,好似隻是康兒的父親,是家裏的頂梁柱,已不再是我的夫君,畢竟他也成了旁人的夫君。”

    鍾璃隱約能明白她的感受,她心中其實也不希望裴邢納妃,說她善妒也好,沒容人之量也罷,若是裴邢碰完旁人,再來碰她,她定然做不到無動於衷讓他寵幸。

    這就是女子的悲哀之處,哪怕心中膈應,有時還要出於種種原因,屈服於現實。

    鍾璃拍了拍她的手,也不知該從何安慰,她也沒勸她,隻是笑道“其實原本我都不想嫁人,一個人自自在在的多好,如今既成親,咱們隻能努力活好,除了男人,人生中還有許多旁的東西,總有法子讓自己開開心心的。”

    鍾璃也是這幾日,才徹底想通的,發現自己會因為裴邢的親吻心跳加速時,她便有些慌,很怕徹底淪陷。

    她已被辜負過一次又一次,很怕,最後會栽在裴邢身上,後來,她才意識到,就算她會為他心動,她還是她,他並不是她生命中的全部,他若待她不好,她完全可以一腳踹開他,一切順其自然就好,沒必要杞人憂天。

    鄭菲淩也是這麽想的,對於男人,唯有在乎了才會傷心,若是不在意,心也就強大了起來,如今她還有康兒,管管賬,逗逗兒子,一天就很充實。

    她如今隻當自己的命是撿回來的,鬼門關走一遭,她已不像之前謹言慎行,隻想怎麽舒心怎麽來,對於李徵的態度也是,她不會主動邀寵,他若來她房中時,她也會耐心伺候,卻少了以往的全心全意。

    交心過後,鄭菲淩不由笑道“臣婦在鬼門關走了一遭,才看明白許多事,沒料到娘娘竟活得如此明白。”

    鍾璃失笑搖頭,她哪裏是活得明白,她如今不過是,在努力讓自己活得痛快罷了。

    將鄭菲淩送走後,鍾璃才繼續做衣服。

    乾清宮,裴邢處理完一批奏折,就站起來活動了一下筋骨,順便問了一下她的消息。

    因她有孕在身,他對她的關注又多了幾分,時刻讓小太監留意著她,黃公公笑道“皇後娘娘讓尚衣局往坤寧宮送了布匹,說是想親手為小皇子做幾身衣服,剛做了沒多久,李徵李大人的妻子,鄭氏就入了宮,兩人說了會兒話,鄭氏走後,娘娘又在做衣服。”

    聽到她竟生了做衣服的心思,裴邢不由擰眉,“太醫那邊怎麽說,派人問過沒,能做針線嗎”

    黃公公笑道“問了,就猜皇上會擔心,奴才早就命小太監跑了一趟,陳太醫說,娘娘這一胎懷相極好,隻要別累到,每日做點針線,對身體沒什麽傷害。”

    裴邢頷首,鬆口氣的同時,他心中無端有些酸,她親手給承兒做過荷包,如今又要為孩子做衣裳,卻從不曾給他做過什麽,當年的荷包,也是讓丫鬟做的。

    他越想,心中竟越堵得慌,坐下後,也沒能瞧進奏折,他修長的手指,在書案上,敲擊了幾下,合上奏折,站了起來。

    走出乾清宮時,太陽已升到很高的位置。

    近日都晴天,陽光又曬又刺眼,禦花園內的芍藥和百枝蓮無精打采地垂著腦袋,一朵比一朵蔫。

    今日無風,炙熱的陽光灑在身上時,裴邢心中的煩悶,又添了一絲。

    他不緊不慢入了坤寧宮,腦海中忽地閃過一幅又一幅與她相處的畫麵。她近來對他的態度,已有所軟化,若管她討要一件繡品,她理應不會再敷衍他吧

    鍾璃做得認真,她又想起了母親倚在窗前,為她和承兒親手做衣服的場景,她最喜歡的那件雪白色襦裙,就是母親親手做的,可惜,抽高後,已不能穿。

    如今,她也有了孩子,鍾璃的神情很專注,唇邊也含著一絲淺淡的笑,仿佛手中拿著的,是什麽絕世珍寶。

    她並未發現,裴邢的提前歸來,直到陽光被擋住,鼻子被人刮了一下,她才抬眸。

    男人一身絳紫色衣袍,衣擺處用金線繡著威風凜凜的上古神獸,衣袖也是金線鎖邊,他垂眸望著她,深邃的五官,在陽光的映襯下,顯得異常俊美。

    她不由彎了下唇,“皇上怎麽過來了今日不忙嗎”

    裴邢在她跟前坐了下來,裝模作樣地拿起一塊小布,瞧了瞧,“在為孩子做衣服能做嗎身子怎麽樣會不會疲倦”

    鍾璃含笑解釋道“這才是懷孕前期,隻要不孕吐,一切都無礙,完全不覺得累。”

    裴邢這才看向她,臉不紅心不跳地扯謊,“你之前為我做的荷包,因時間太久,線條都開了,搬入皇宮後,就沒帶來,既然不覺得累,不若再為我做一個”

    鍾璃怔了一下,才想起那個荷包是怎麽回事。

    在他的注視下,她莫名有些心虛,那是她頭一次陽奉陰違,她摸了摸鼻尖,才道“那個荷包,皇上戴了很久嗎”

    他眼睛都沒眨一下,桃花眼中蕩著一絲笑,認真道“自然,你親手為我做的,我當然一直隨身戴著,若非壞了,隻怕還戴在身上。”

    他越這般說,鍾璃越愧疚,她甚至沒敢對上他的視線,紅著小臉,道“那妾身再為皇上做一個,一天就繡好了,妾身一會兒就做,不耽誤您明天用。”

    得到她的承諾,他才輕哼一聲,“這次不會再拿丫鬟的荷包敷衍我吧”

    鍾璃心中一跳,眸中閃過一絲錯愕,“皇上都知道了”

    下一刻,男人就揪了一下她小巧白皙的耳朵,不滿道“若非發現了異常,隻怕我還戴在身上,鍾璃,說吧,你究竟糊弄過朕多少次”

    鍾璃伸手捂住了耳朵,多少有些心虛,“就這一次。”

    裴邢不信,又刮了一下她的鼻子,“小騙子。”

    她水眸瀲灩,瓷白細膩的麵頰上染上了一層紅暈,紅著小臉反駁,“皇上莫要冤枉妾身。”

    她一頭青絲綰成了靈蛇髻,頭上僅戴了一支蝴蝶步搖,一張臉白嫩嫩的,眸色十分澄清,因有些不服氣,粉嫩的唇,不自覺抿了起來。

    許是孕吐的緣故,她瞧著瘦了許多,身形瞧著很纖細,唯有裴邢清楚,這身襦裙下,她的身體是恰到好處的纖瘦,一身肌膚,令他愛不釋手。

    望著這樣的她,裴邢竟又可恥地生了旁的念頭,他啞聲朝她靠近了些,炙熱的呼吸灑在了她耳垂上,“怎麽冤枉了你難道不是小騙子一次又一次將朕耍得團團轉。”

    鍾璃耳根有些燙,本能地察覺到了危險,她不由緊張地吞了一下口水,身體也朝後傾了傾,心中卻又有些不服氣,畢竟,誰也不想被扣上一頂大帽子。

    “誰耍你了皇上莫要冤枉妾身,我根本沒騙你什麽。”

    裴邢卻又朝她逼近了些,男人神色慵懶,似一頭蓄勢待發的雄獅,正眯眼打量著自己的獵物,“怎麽沒騙,上次不是還承諾,會好生伺候朕一次你自己算算,都拖多久了。是不是又想耍賴”

    這番話將鍾璃砸得有些暈,腦海中也跳過一幅幅,他欺負人的場景,離開坤寧宮前往冷宮的前一晚,她實在累極了,才做了承諾。

    誰料,隨後就有了身孕。

    鍾璃紅著臉,為自己解釋,“太醫都說了,前期不可哪裏是妾身耍賴。”

    她越說聲音越低,因難為情,瓷白的麵孔幾欲滴血,猶如枝頭上,水洗的紅梅,嬌豔嫵媚。

    裴邢卻啞聲道“誰跟你說伺候人的法子,隻有那一種”

    鍾璃有些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