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都沒有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各個都像剛剛從戰場上回來的英雄一般！

    秦人自覺奮勇，曆年大規模的私鬥也不再少數。

    身為世族後裔的他們，根本沒把這當回事！

    以為過不了多久就會放他們回去罷了。

    曆來不都是如此嗎？

    贏虔在幕府之中聽著外麵嘈雜的聲音，一臉憂慮！

    斬世族之人，會不會引起叛反？

    畢竟這些人的祖上都曾經為秦國拋顱灑血，各個都是位極人臣的有功之士！

    而孟西白三族更是秦穆公最為信任和忠誠的近臣之後！

    “上大夫不再想想？”

    贏虔擔憂之色根本隱藏不住！

    秦鋥鐵麵無私，大義凜然的回答道。

    “有法可依，無需多想！”

    “可是…”

    贏虔還在勸阻。

    “這些人大多為世族元老，怕鬧大之後君上為難啊！”

    秦鋥歎了口氣，無奈的向贏虔說道。

    “昨日我讓你派人送回櫟陽的籌筒中，已經向君上稟明事情原委。”

    “再說，我和君上有言在先！君上放權於我，承諾絕不插手變法！”

    “左庶長，你自薦執法。希望你能明白身為執法者的責任！吏治於鐵腕，不能有任何猶說到這裏，秦鋥抬頭看了一下時辰。

    “午時將至，該出去宣判行刑了！”

    贏虔精神有點恍惚！

    是啊，吏治於鐵腕！

    自己同意變法的時候就知道即將麵臨的是什麽。

    是古板自私的老世族的反對！

    是荒蠻守舊的老秦人的反抗！

    可是，一次性殺這麽多人真的好嗎？

    “報！”

    一聲通報，贏虔回過了神！

    “君上到！”

    隻見贏渠梁騎著快馬急行而來！

    贏虔瞬間心裏釋然，看來渠梁也不忍一次斬殺七百多名世族!贏渠梁著急趕來，所以隻帶了十幾人的近侍。

    一進幕府便翻身下馬，直接朝秦鋥走來！

    看到贏渠梁一臉凝重的樣子，秦鋥就明白了他的心思！

    秦鋥行禮後隻道了一聲君上，便不再言語。

    靜靜等著贏渠梁先開口！

    殊不知，贏渠梁也在等著秦鋥先開口！

    兩人就這樣大眼瞪小眼。

    片刻之後，終究是贏渠梁先忍不住了。

    “都是世族之後，你這是在給自己挖坑、挖陷阱啊！”

    秦鋥淡淡回答道：“法治麵前沒有坑，也沒有陷阱！”

    贏渠梁歎了一口氣，眼睛輕撇了一下左右。

    低聲說道：“人員涉及太多，先生是否量刑太重？

    秦鋥正義瘭然！

    “法治不是人治！法乃是後發製人。人先觸犯了法，才能治罪！”

    “如果沒人觸碰法，那法終究是個擺設！既然觸碰了就得製裁！此為威懾人心，守法守紀！”

    贏渠梁見吃了癟，帶著商量的口吻問道。

    “不能變了？”

    “法令如山！”

    “不能緩？”

    “法貴時效！”

    “不能減？”

    “減刑潰法！”

    “不能赦？”

    “法外無恩！”

    贏渠梁接連幾個問題都被秦鋥懟了回去。

    頓時有些急惱！

    “秦鋥啊！我大秦自穆公百裏奚以來，幾百年間治國理民，信奉的就是一個仁政！”

    “那百裏奚在時，整個秦國連一座國獄都沒有。從那以後，秦國朝野就認寬仁之政！”

    “秦國經曆了幾代昏君都沒有亡國。先君獻公打了二十多年仗，百姓還是沒有亂！雖然窮困，可是先君愛民愛兵，有口皆碑！”

    “如今變法，我也是義無反顧鼎力支持！自打你入秦，我便拿你比作百裏奚前輩！”

    “可是你這一上來就要殺七百多人！那可是七百多個曾經為秦國不顧生死輔佐列公的賢臣之後啊！”

    “法不愛民，如何立足？你想想，是不是這麽個道理？”

    贏渠梁長篇大論了一大堆，秦鋥聽後無奈的歎了一口氣！

    “君上，幾百年間，秦人多經劫難，多經沉淪！一路走到現在，說是千難萬險也不為過。”君上又受命於危難之際，秉國於孤絕之境，戰戰兢兢如履薄冰！學生雖沒有親身經曆，不過也是感同身受！

    “但是，立法立製的本意就是要以洞察防範人之惡性為出發點！秦國私鬥每年動輒死亡數千人。秦筒公六年，舉國四十餘縣械鬥死了兩萬餘人！”

    “兩萬餘人，放在一個小國家可以成立一支隊伍了！如此內耗，秦國經得起幾次？”

    “所以，治國之難，不在治善，而在治惡！隻有懲惡才能夠揚善。想要根除私鬥，懲治凶犯決不能手軟！”

    秦鋥說完後，贏渠梁瞬間情緒激動起來！

    “如何分辨善惡？你送上來的名冊我翻來覆去看了好幾遍，七百一十二人啊！你敢說裏麵都是惡人嗎？如今不分好壞通通斬首，這能是愛民嗎？這不是昏君酷吏之治嗎？”

    秦鋥不急不惱，正言厲色的回答道。

    “法治愛民，不在其心，而在其行！重行不重心，法才能公平。法公平，才是真正的愛民！一個人不管他平時德行再好，隻要卷入私鬥殺人，那就是罪犯！就是惡人！”

    “比如名冊之中的白縉，身為白氏族長平時德高望重。可是一夜之間竟然砍下了戎狄老民六個人的頭顱！如此蠻勇，配得上善字嗎？”

    秦鋥說完，贏渠梁一時語塞！

    是啊，白縉身為世族族長，雖然年齡和自己相當。但是按輩分自己還得稱他一聲世叔！

    平時聽聞德高望重，深得族內民心。可是他竟然一夜砍了六個人的腦袋！

    如此一來，如何分善惡？

    “君上，善惡也是不在於心，而在於行！一次做錯便能毀了終生之善！而法的目的，就是在於震懾約束國人不去行惡！”

    “老秦人奮勇在身，又明事理，分得清輕重！對於能夠長久強國富民的法度，他們能夠辨識出來！”

    “小政在朝不在民，而大政在民不在朝！若民眾百姓能夠知法懂法，那每個人都將是決斷國家命脈的人。若是非隻能由君王一人獨斷，其國必衰！”

    贏渠梁聽完後，癱坐在幕府之中！

    隨即兩行清淚滑落！

    “公之肺腑，渠梁深同！可是幾百餘人，於心不忍啊！”

    秦鋥深深的歎了一口氣。

    “君上，新法初行，不忍也得忍！”

    贏虔感慨萬千！

    老秦人蠻勇的劣根有目共睹！(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