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老三，你家這是買縫紉機了？厲害呀，縫紉機票都能搞到啊！”

    “還是蝴蝶牌的呢，我聽說一台蝴蝶牌的縫紉機要兩百多塊呢，我這輩子都不敢想，還是你家小雨有出息！”

    “真好看啊，崔世良你家閨女可真是有本事，賣黃鱔三四天居然連縫紉機都買了，趕明兒也讓我摸一摸！”

    此刻，柳翠花在院子裏。

    她正悄悄的從門縫裏扒拉著往外看。

    這一看簡直是心驚肉跳，門縫外驢車上，一台嶄新的蝴蝶牌縫紉機好像是特意在打她的臉。

    赤裸裸的炫耀。

    柳翠花手腳冰涼，她朝著崔小雨看了一眼，又看了看許文昌，當下就呆不住了。

    “崔世斌，崔世斌，你快過來。”柳翠花壓低聲音，扭頭喊道。

    崔世斌這會兒聽見爆竹聲也從屋子裏出來了。

    “什麽事兒，咋咋唬唬的，你這樣子要是被別人看見了，那不是丟我小隊長的臉嗎？”

    崔世斌走出來看著柳翠花，臉陡然間冷了下來，“哪裏放鞭炮，怎麽聽著像是咱們家門口。”

    柳翠花氣不打一處來，這要是真是在自己家門口倒好了，關鍵是隔壁。

    最不成器的崔世良竟然買了全村唯一一台蝴蝶牌縫紉機。

    比同村的李姨娘家的老虎牌還要貴出七十塊錢。

    這口氣堵的她心口發脹一口氣不上不下，難受的很。

    “咱們家門口？你要是有那個錢買縫紉機，我也給你放鞭炮，放十掛都行！”

    柳翠花說話的本事，崔世斌是知道的。

    她走過去，皺著眉頭問，“誰家買縫紉機了？值得你這麽氣急敗壞的，等我們家起航大學畢業出來，進了機關單位拿了鐵飯碗，別說是一台縫紉機了，十幾寸的大彩電都給你買！”

    柳翠花聽到這話，想起遠在京都的兒子，哼了一聲，不說話讓開到一邊。

    崔世斌板著臉走過去，湊到門縫看了一眼，“老三家買的？崔小雨買的？”

    崔世斌差點沒一個跟頭栽到地上，以為自己看錯了。

    這就買縫紉機了？眼看著崔愛國還在醫院裏等著手術的錢。

    聽說崔小雨這兩天，天天都是四五百斤的黃鱔往供銷社送。

    他心裏估摸著也遠遠不夠老爺子的醫藥費，這怎麽轉眼間縫紉機就搬回家了？

    雖然昨天才把欠條送過去，崔世斌心裏是一直覺得自己才是這個家的頂梁柱。

    但為了給起航留生活費，所以硬是在崔愛國摔斷腿要做手術的時候，沒有通知崔世良家。

    心裏其實就是頂著一股氣，憑什麽處處都被自己壓一頭的崔世良。

    轉眼間就跟得了精神病一樣，洗心革麵浪子回頭了。

    要是浪子回頭也不是不行，這偏偏和王瘸子解除了婚約之後，有個送上門的警察女婿。

    劉學強蓄意破壞他家的水田，轉頭崔小雨就養起了黃鱔。

    昨天柳翠花還說上門要一塊喂豬的飼料餅，都是不肯給，結果沒想到今天就把縫紉機給帶回了家。

    柳翠花見崔世斌越來越不好看的臉色，始終還是沒有管住自己的嘴，發著牢騷。

    “不掙錢？不掙錢能買一台蝴蝶牌的縫紉機？”

    柳翠花心裏酸溜溜的，想起自己嫁過來這麽多年，別說是縫紉機了，連吃豬肉都要等到過年。

    崔世斌雖然是個生產隊的小隊長。

    外人提到自己家，總是多幾分敬畏，但隻有她知道，自己家的情況是有多糟糕。

    後來還是兒子崔起航考上了大學，這才好些。

    都是一個家的媳婦兒，外人提起來免不了評論幾句。

    柳翠花是個農村婦女，王慶玲卻是下鄉出了意外才留在這個偏遠小山村的知青。

    走出來就和富貴村的農村婦女不一樣，看書寫字樣樣精通。

    這事兒一直都是柳翠花心裏的坎。

    如今見崔小雨買了縫紉機，擺明了就是給她媽王慶玲買的，她心裏怎麽都不是滋味兒，跟針紮了一樣。

    更何況村裏大家夥這殷勤的話語，加上家家戶戶都指望著崔小雨賣黃鱔過日子。

    要不是崔世斌脾氣大，她早就撒潑打滾罵他沒用了。

    崔世斌的臉色也很難看。

    “這群嘴碎的，沒見識的，一台縫紉機就能讓他們這樣，等我家起航回來，開上小車，看他們是什麽臉色。”

    嘴上是這麽說，其實兩口子心裏都知道。

    自從許文昌那天把事情告訴了他倆之後，隔天他們就給崔起航發了電報，到現在還沒收到回信。

    兩口子心裏都不上不下的，一邊害怕許文昌說的是真的。

    崔起航拿著40塊錢的生活費在京都花天酒地，做出什麽不正經的勾當來。

    一邊在心裏又覺得自家兒子不是那種人，就在這一天天的等待當中，受盡了煎熬。

    崔世斌攥緊拳頭一把拉開了門。

    “我瞅瞅去，你老實在家呆著，千萬別嚼舌根，讓別人聽見了，不然別人還以為我們家眼紅崔老三家。”

    鞭炮放完了後，村民不少人都朝著這邊圍了過來。

    嶄新的縫紉機在昏暗的燈光下閃閃發亮，驢車上還有米麵油。

    別人家都是一斤一斤的稱，崔小雨家倒好，一袋一袋的買。

    家家戶戶都是吃玉米粗麵的，什麽時候看過這麽多精細糧食，眼睛都看直了。

    崔小雨一家眼角眉梢都是笑意，站在門口，張羅著把縫紉機往下卸。

    這會兒有人膽子大，伸手摸了摸。

    心裏暗暗心驚道：這可是貨真價實的兩百塊錢，比李姨娘家的還要好看幾分。

    “小雨你這縫紉機多少錢啊？是不是你家這沒過門的女婿，幫忙張羅著買的？”

    “我聽說買縫紉機要縫紉機券的吧，那東西一個縣城裏就發個兩三張，要不是你家女婿有本事，我們這些平民百姓，這輩子都沒機會摸上一摸。”

    “是啊！就是不知道你家會不會跟李姨娘家一樣，買個縫紉機上門借用一下都不行！”

    …………

    大家都是一臉的羨慕，挨個摸了摸，七嘴八舌的問著一些問題。

    崔小雨都懶得解釋，大家誤會許文昌和自己家的關係了，反正也解釋不清楚。

    再說了真要論起來，那也不是她吃虧，就許文昌這種家世和長相的，二婚三婚都有人願意吧。

    崔小雨笑著一一回答了大家的問題。

    直到十幾分鍾後，眾人才讓出了一條道路，送貨的大爺，哼哧哼哧的把縫紉機搬進了院子裏。

    王慶玲喜歡的不得了，上輩子那都是當老板的料。

    來到富貴村之後，借著李姨娘家的破縫紉機，還受盡了白眼，越看自己家的就越是開心。

    這閨女沒白養，有啥想要的東西她是真買。

    這養成係女婿也沒白疼，縫紉機券說搞就搞來一張。(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