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章 有本呈上無本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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吹牛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說大話又不需要什麽成本。
凡事即使有十成把握,也沒人張嘴會說十成,一成留給意外,一成留給謙虛,八成便是頂格的說法。
李世民看著李泰輕輕的笑了,這是誰給他的自信呢?這麽大的一樁案子,他居然敢打這樣的保票。
“口氣真不小,你這是有定計在心了?”
李世民真有點哭笑不得,雖然李泰才名不小,雖然李泰一直表現不錯,但是這麽大的事,又是突然事件,他哪來的自信如此這般的老神在在?難道他早有準備嗎?
李泰“撲哧”一下笑出了聲:“這怎麽可能?我雖無定計,卻有決心。府衙的職責就是明是非、辨忠奸,如果我查不清楚,那別人就更難查得清楚了。”
府衙是大唐最高的司法機構,如果李泰都查不明白,那別人還有誰行?李泰敢打這個保票,不是因為有十足的把握而是因為有十足的責任感。
聽他這麽說,李世民老懷甚慰,一個人沒有能力可以鍛煉出來能力,一個人不夠聰明可以鍛煉得更聰明,如果一個人沒有責任感,那可怎麽好?
不知為什麽,李世民忽然一下又想到了李承乾,如果他有這份責任感該有多好?
李世民卻不知,李泰打這個保票,不是有把握也不是有責任感,而是單純的想把這個活攬到手。
無論李靖是不是真的反了,李泰都想親自去查,如果他能替李靖平反,那就是送給李靖一個天大的人情,如果他能坐實李靖造反,那便是一份天大的功勞。
當然這件事的風險之大,往大了說足以掉腦袋,高收益必定伴隨著高風險,李泰覺得值得賭一把。
“你下去休息吧,這件事明天再說。”李世民笑吟吟的看著李泰,莫名的心裏又慌亂了起來。
李泰也微微笑著,輕聲說道:“阿爺你也別太憂心了,定然不會有事的。”
李世民“嗯”了一聲,李泰躬身一揖:“兒臣告退了。”說完向後退了三步,然後轉身走了出去。
微風細霧,撲麵不寒卻令人極度的清醒,李泰仰頭望月,天色陰沉,半月當空又被霧氣遮擋,連星星看起來也少了很多。
李泰坐在轎子裏,看著那一盞角燈,心緒亂紛紛如同這夜色中的霧,愁思漫布得到處都是,卻又毫無頭緒。
高甑生為何要冒著天大的風險密告李靖?這次出兵吐穀渾,李靖是主帥,高甑生是部下,想必將帥失和,他起了歹心?
想來要麽是報複,要麽就是有利可圖,莫非他才是私通外敵的那個?
李泰捏了捏眉心,頭好疼,回到立政殿,他先問了問兩個公主和李治的情況,確定他們都在安睡,他才回到自己房裏。
輾轉反側睡不著,他坐起來吩咐一聲:“掌燈。”
上夜的小黃門子急忙點起蠟燭,端著燭台站在床邊,輕聲的說:“殿下,夜深了,您還要出門麽?”
“筆墨伺候。”
小黃門子急忙把燭台放到桌子上,鋪開紙壓好,又去磨墨。
李泰扯過外套披上,趿拉著鞋走到桌邊,靜靜的想了一會兒,然後提筆開寫。
“雉奴,二哥有急事要出趟遠門,你這幾日的功課莫要荒廢……”
千叮嚀、萬囑咐之後,李泰停筆悵然,最終一咬牙,補了一句:“二哥若不得還,切記以孝心事父、以忠心事君,讓字為先、忍字為高、庸字為上,不爭者無禍、平安者是福。”
洋洋灑灑寫下七篇的蠅頭小楷,寫完了累得直甩手,才想起來歎口氣:“我笨死得了,這不能用鉛筆寫嗎?”
躺到床上小睡了沒多一會兒,隨著一聲雞鳴,天就放亮了,李泰爬起來收拾停當,便快到上朝的時辰了。
他把昨天寫好的信裝進錦盒,並丟塊令牌給雲海:“我若是緊急離開,你把這個錦盒交給雉奴,速召陸清、曹蟒、李淳風進宮。”
雲海接過錦盒和令牌,腦子直發木,什麽叫緊急離開?又為何這一大早就急召護衛進宮?
他愣愣的盯著李泰,輕聲的問:“出什麽事了嗎?”
“不必多問,按我說的做就是了。”
“是。”雲海知道問也問不出來了,便應了一聲,把錦盒塞進袖筒,急忙傳令去了。
晨暉之中大殿一如既往的金碧輝煌,李泰比以往來的略早了一點,他不必跟群臣一起從正門進來,他是從後門過來的。
群臣排好隊,有秩序的走進金殿,李泰有些心不在焉望向門口,忽然一個熟悉的身影出現在眼前,他不由得驚喜交加。
李淳風居然來上朝了,他是有名的十天九不朝,曬網比長孫無忌曬得還勤,他莫不是真的會算吧?怎麽就知道自己今天要找他?
李淳風在魏王府學習和研究天文、曆法、算學以及天象儀器,頗有所得。今天他想向皇帝上疏,建議改製渾天儀。
李泰激動的直接朝他跑了過去,扯起他就往前拽:“快來,我有話和你說。”
李淳風一下子被他給鬧了個進退兩難,當著這麽多人的麵,皇子扯著他,他也不好硬甩開,這金殿上每個人的位置都是有說法的,誰敢隨便向前一寸?
“殿下,這不合適吧?有話等下了朝再說不遲。”李淳風不敢動也不敢不動,尷尬的臉都紅了。
“上什麽朝?你今天就別上了,先陪我聊聊。”李泰扯著他大步向前,然後從側麵的角門走了出去。
什麽大殿、小殿、偏殿、正殿,李泰是一律不進,什麽殿都難免有人偷聽,他可不知道哪裏能埋伏人。
李泰帶著李淳風一路來到廣場一樣大的庭院中心,放眼望去,視線之內不許有人。這回可以隨便說話了,就是喊也沒人能聽得到。
李泰簡短的跟他講了密報的事:“快快給我出個主意。”
“呃,容貧道先算上一卦……”
今天的早朝格外的與眾不同,皇帝根本沒來,陳文站在殿角,沒有高喊那句“有本早奏,無本散班。”而是高喊了一句:“有本呈上,即刻散班。”
打個卡就宣布下班?這是什麽情況?
眾朝臣麵麵相覷,都些迷惑不解,抬頭向上沒有看到皇帝,向前張望,發現隻有一個太子站在最前方,標誌性的吉祥物魏王殿下也不在。
兩個小黃門子走下金階,有本的自然向前呈本,無本的也得等到沒人呈本了,再一起向後轉。
“太子殿下、長孫無忌、房玄齡、褚遂良、秦瓊、尉遲恭、程知節……速往兩儀殿議事。”
隨著陳文念出一串人名,眾人恍然,原來是鹹魚下班,鯊魚還得在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