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9章 祭文也可以背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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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鑾殿上能有多小的事?皇帝在早朝上提的事再小能小到哪兒?長孫無忌一步走出朝班朝上一揖:“陛下有命,臣必竭力盡心。”
李世民的臉上也看不出喜怒,他就淡淡然的說了一句:“最近雨水頗多,這大興殿乃是隋朝舊建,至今也有些陳舊了,若是大興殿漏了雨,豈不是天大的笑話?朕想修修這大興殿的屋頂,這點小事也沒必要勞動工部,就麻煩大司空費心了。”
大興殿,就是李世民上朝的宮殿,由於裝修的非常華麗,看起來到處都是金光燦燦的,大家平時就叫它金殿。
皇帝上朝下朝坐的車也叫鑾輿音雨),因此上朝的大殿也被人們叫成了金鑾殿。說白了就是民間稱呼皇帝上朝的宮殿為金鑾殿,並不是哪一個宮殿的名稱。
“臣遵旨。”長孫無忌一揖而退,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心裏鬱悶得直咬牙。他知道修屋頂隻是一句托詞,皇帝這就是在點他。
長孫無忌昨天把全城的手工藝人都交給候君集帶走了,這件事滿朝堂上已經沒人不知道了,實在是鬧的太凶了,很多朝臣的家都被敲過門了。
李泰一聽這話,心裏舒服極了。讓你欺負我,我爹敲打你了吧?你把手藝人都弄走了,這回金鑾殿漏雨,你長孫無忌拿蓑衣蓋吧。
大興殿不修也不至於漏雨,就算真漏,修個房蓋的人還是有的,就是長孫無忌親自上手修也不是個事兒。
這事就不在於屋頂能不能修好,李世民這話的意思就是在警告長孫無忌,你一天天都做了些什麽爛事,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差不多點可以,你太過份了的話,別怪我修理你。
今天早朝事情特別少,都知道今天是個特殊的日子,沒人會沒眼色的在今天拖延時間。
很快就散了朝,李泰匆匆忙忙的跑出去,追上李世民:“父皇,我可以不換衣服嗎?”
不穿吉服是違製的,李泰必須得請示明白才行,不然就必須得換上吉服。
“給我個理由。”
“一個是我不想讓皇兄難過,太子的威儀該是獨一無二的。”李泰目光清澈的望著李世民:“另一個,我主要是不想以臣子的身份去拜祭皇後,我想以一個兒子的身份去看看阿娘。”
說到阿娘兩個字,不由得鼻頭一酸,眼底浮起淺淺的一層晶瑩,他略略的把頭低了低。
“準了。”
“謝父皇。”李泰深深一揖,李世民沒吭聲,直接走了。
昭陵迎來了一年來最為熱鬧的一天,繼下葬之後,周年祭便是第一盛大的祭祀。按理講夫不祭妻,李世民是不可以過來的,但是他堅持要來看看,他不參與祭拜,也不上香,就在一邊旁觀。
在禮部的主持下,太子李承乾帶頭完成各種祭拜儀式,整套流程進行了一上午,什麽時候下跪,什麽時候磕頭,什麽時候哭,什麽時候停,什麽時候讀祭文,什麽時候獻祭酒等等所有的一切都隻能聽從禮部的安排。
每個人都像木偶一樣服從著禮部的指揮,李泰也是服了這封建禮教,想哭的時候你得忍著,不想哭的時候你必須嚎出聲來。
“請魏王、國策將軍上祭。”禮部侍郎一聲高喝,李泰急忙邁步向前。
每個皇子女都得準備一篇祭文,李承乾把這個日子忘了,昨天連夜寫了一篇,倒是寫的文采斐然。
李泰是早有準備,都寫好一個多月了,李治也是寫了改,改了寫的寫了好幾遍。兕子和妞妞不用祭文,會喊娘會哭就行了。
李泰一身白衣,兩手空空的走到前麵對著墓門深深一揖:“阿娘,二郎看你來了。”說著屈雙膝跪倒,眼中瑩瑩含淚。
山上很空曠,人也很多,李泰說了些什麽,隻有前麵的人才聽得到,後麵的人就隻看到他一身白衣,離的近的看得到他是空手走過去的。
今天連李治都穿著黑色九章七旒的吉服,他怎麽如此的不守規矩?這未免太狂妄了吧?
今天是長孫皇後的周年大祭,魏王連祭文也不準備?他這是親王當夠了,還是活夠了?要知道皇帝可就坐在前麵看著呢。
昨天才被封了國策將軍,今天就飄成這樣了?許多人在腹誹著李泰,甚至有的人都交頭接耳的聊了起來。
房玄齡向前望了一眼,便收回目光,不言不語。魏征也向前望了一眼,也沒出聲。
吉服有什麽了不起?平時穿吉服顯你地位尊貴,今天穿吉服的人太多了,不穿吉服的才顯眼。
什麽叫君寵?敢在這麽大的場合上隨心所欲的穿,太子也做不到。
秦瓊盯著李泰看了一會兒,悄悄的對身邊的程知節說道:“你發沒發現今天隻有陛下和魏王是一身白衣?”
“還真是,陛下可以,魏王這麽穿不合規矩啊。”
秦瓊撇了撇嘴,沒再說話,和領導保持一致的,才是最核心的人物。
“嗚呼,阿娘。身姿窈窕,容貌無雙,文才出眾,德行端莊。教子不亞孟母,相夫勝過娥皇。倘天假永年,壽不早亡,內可養育幼子於深宮,外可庇護賢良於朝堂。”
李泰抬手壓了壓眼角,他嗚嗚咽咽、哽哽咽咽、斷斷續續的說著祭文,卻一直不曾嚎啕大哭。
“嗚呼哀哉,阿娘離世,兒有何望?想昔日母慈子孝,竟成萬世永傷。娘成亡魂,兒心淒惶。苦恨蒼天無情,怒怨惡地不良。”
“寒去再曆暑,煎心一整年。兒失母,食不知味、夜不能寐。娘在天,寧無一絲戀子情腸?”
“嗚呼痛哉,天奪母壽,刃斷柔腸。稚子無辜,血淚千行,三杯清酒瀝地,數片紙灰飛揚。靈泉不昧,權作孩兒奉敬。死而有知,再續母子情長。”
“嗚呼!言有窮而情不可終,阿娘你知道兒子想你嗎?你是知道還是不知道啊?嗚呼哀哉!尚饗音響)。”
李泰獻了酒,上了香,燒了紙,念了祭文,該他下場的時候,他回身招手把兕子和妞妞叫到了身邊。
“來,給阿娘磕頭。”李泰跪在中間,她兩個一邊一個,兕子邊磕頭邊哭:“阿娘,我不記得你長的什麽樣子了,二哥把你畫的像仙女一樣,他說你比畫上還好看。”
妞妞乖乖的磕頭,乖乖的喊:“阿娘。”她也知道哭,她看姐姐哭了,二哥也哭了,她莫名其妙的就哭了。
李泰把她們兩個都摟在懷裏,望著墓門流淚:“阿娘,妞妞都會磕頭了。”
一句話說得李世民心如刀絞,他站起來轉過身,背向所有人。
李承乾那文采華美的祭文沒有打動他,李泰那情真意切的祭文也沒有打動他,但就這麽一句樸實無華的話,讓他一下就破防了。
離開昭陵,李泰帶著蘇烈來到閻立德家,進屋剛剛坐下,茶還沒倒上,話還沒說一句,閻府的下人就慌慌張張的跑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