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1章 八月初一不好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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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過來。”
李治在院子裏騎著木馬搖搖晃晃的,見夕離端著一個托盤從眼前走路,托盤上不知什麽東西隨著她走動閃閃發光,便朝她招了招手。
夕離轉身走到李治麵前微微一笑:“殿下何事?”
李治仰著脖子問道:“你拿的什麽東西?”
站在李治身邊的李淳風用他的孔雀扇子一指托盤:“這是公主的衣裳麽?”
好漂亮的嫩粉色紗裙,上麵還點綴著很多的寶石,不停的閃光。
“正是。”夕離輕輕的點了點頭,李治爬下木馬,一把抓起紗裙,抖開來不住的稱讚:“好看,好看啊。”
“孔雀尾巴,迎著陽光微微一晃,顏色不停的變幻。
孔雀翎迎光變色的特性是所有繡線都不具備的,起碼在大唐這個時代生產不出會變色的繡線。
“嗬嗬”夕離笑道:“這不是粘上去的,這是縫上去的。”
“縫的?”李治好好的摸了摸邊緣,仔細的看了看:“我怎麽看不到線?”
“翻過來看背麵。”
李治果然翻過來看,背麵也看不出來。
夕離輕輕的掀開襯布,李治這才看到線頭,針腳之細密、排列之均衡令李治不由得脫口讚了句:“好精巧的手藝啊。”
“這不算什麽,會繡花的都會。”夕離拿過紗裙折疊整齊又放到托盤上,對著李治笑道:“殿下可別告訴兩位公主,這裙子要傍晚才給她們穿的。”
“我理會的,你去吧。”李治擺擺手,夕離輕輕一福便走了。
李治轉身趴到木馬上,輕輕的搖晃著,輕輕的呢喃:“縫上去的?太厲害了吧。”
李淳風蹲下來輕輕的給李治扇風……
卻說閻婉哭著飛奔向靈堂,閻家人上上下下沒有不認識她的,自然也就沒人攔她。
一路跑到靈堂門口,向內望見廳內一片縞素,家人們全都是一身孝衫跪在兩旁,閻婉一跺腳,大哭著跑進靈堂。
“這個孽障!”閻立本“蹭”的一下站了起來,見閻婉跑進來,一刹時他血往上湧,雙目赤紅不像是見到了親生女兒,倒是如同仇人當麵。
閻立德也趕緊站了起來,伸手扯住了要向前衝的閻立本,搶先一步站到了閻婉麵前,他咬著牙,躬身一揖:“臣閻立德拜見如意公主殿下。”
“啊?”閻婉一愣,沒想到大伯居然會當麵給她行了一禮,她這一刹時忘了自己的公主身份,閻立德一拜,她才恍然,剛要大方的來句“免禮”,卻聽她的父親冷笑連聲。
靈堂上發笑,他是瘋了嗎?閻婉愣眉愣眼的看向閻立本。
“如意公主?”閻立本冷笑著指著老夫人的靈柩,手指都顫成了花:“現在你如意了嗎?”
“嗯?”閻婉懵了,自從進宮就沒回來過,她都沒在家,能犯什麽錯?老爹怎麽會是這樣的態度對待自己?
看她臉上濃脂豔粉,閻立本的理智都著了火,抬腿一腳正踹在她的小腹上,她倒退幾步摔倒在地上,也沒人過去扶她,旁邊的人還往後退了退。
“到底要害死多少人,你才肯罷休?”閻立本想要衝過去直接踢死她,卻被閻立德死死的抱住。
閻婉捂著肚子,撒潑式的大哭,祖母的突然離世,讓她難過,父親的冷漠無情,更令她委屈。
她不知道父親為什麽衝她發火,她猜想大概是因為祖母昨天過世,而她今天才過來吊唁,於是她痛哭著說道:“我剛剛知道消息就回來了,昨天你們都沒人告訴我。”
不論她怎麽哭,也不管她喊些什麽,閻立本都不想聽,就指著門口對她暴喝一聲:“滾!你趕緊給我滾!”
閻立德死死的拉著他,輕輕的勸道:“她現在是公主,生死榮辱與咱們家沒有關係了,別亂了君臣之禮。”
現在閻家最得罪不起的人就是閻婉了,人家一翻臉就是君。
閻家的這場災難到底能不能過得去,現在還不好說,若不是李泰昨天過來安慰他們一番,說不定閻家又有多少上吊的了。
閻立德的意思是不要搭理她,她愛做什麽做什麽,反正今天下午她就嫁人了,以後再也不會連累閻家了。
閻立本卻是看到她就猶如烈火燒心,與其說是恨她,倒不如說是恨自己,早知道她會給閻家惹來這許多的禍事,早就該掐死她。
有機會打,有機會罵,有機會管的時候閻立本都大意了,以為女孩子長大了嫁人而已,惹不出什麽大事來,由著老夫人往死裏寵慣於她。
現在想打、想罵、想管卻沒有了這樣的資格,亡羊補牢也得趁牢裏有羊的時候補,羊都亡幹淨了,還補它則甚?
“公主,閻家門楣低下,不配殿下親祭,請回宮去吧。”閻立德也不願意看見她,忍著氣冷嘲熱諷的趕她走。
閻婉一看伯父和老爹對自己都是這樣的態度,頓時心裏塞滿了委屈,她爬起來對著靈位放聲大嚎,平常她要是哭出聲來,滿府的人都得急瘋,現在她嚎得嗓子像著了火,愣是沒一個人理她。
她轉過身來,目光從每一個人的身上掃過去,跪在地上守靈的人全都低著頭,站著的就隻有閻立本和閻立德。
閻立本冷冰冰的眼神裏沒半點親情,閻立德則輕聲一歎,微閉上雙眼:“公主,請回吧。”
“我不走!我就不走。”閻婉突然好氣,看這些人就氣不打一處來:“你們走,你們全都走,我不要看見你們!”
“遵命。”閻立德一聲令下:“全走,一個不許留。”
閻家人紛紛站起來,閻婉就傻愣愣的看著人們排著隊的走了出去,她想要把人喊回來,張了兩次嘴沒發出聲來,情急之下她抓起供桌上的茶盞,狠狠的摔到地上。
閻立本的腳步頓了一下,閻立德扯著他就走了出去。
“祖母!你看看啊,你走了所有的人都欺負我。”閻婉跑過供桌,趴在屍身上大哭。
閻家的人全都走了,宮裏的人排著隊的走了進來,一個個如木雕泥塑的一般站在靈堂兩邊,任由閻婉怎麽折騰也沒人理會。
閻婉哭得頭暈目炫、聲嘶喉啞,這時一個小黃門子說道:“午時到,請公主回宮。”
“我不回宮!”閻婉眼睛腫得都快睜不開了,臉上的妝也被淚水洗的沒法看了。
“給公主更衣、上轎。”小黃門子一甩拂塵,幾個宮女走過去拉起閻婉:“公主,我們到偏廳更衣吧。”
“放開我!”閻婉掙紮著大叫:“我不走,我要給我祖母守靈!”
“公主不走,就在這兒換吧,莫誤了時辰。”
幾個小黃門子上手就把閻婉的孝衫給扯了下來,宮女拿起彩衣就往她身上硬穿,閻婉本就身量纖纖,如何抵抗得了?
不一會兒她就被強行更了衣,強行塞進了轎子裏,強行帶進了皇宮。
可憐錦繡裹身如枷鎖,大轎啟程似囚籠,她以為人間苦楚今番嚐盡,卻不知更大的難處正在前方等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