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老爺爺的敘述，陸予淮得知。小孩的名字叫小魚兒，是鎮上出了名的窮人。

    雖然窮，但好在小家夥有誌氣，成日裏撿野菜賺錢為的就是吃飯看書。

    而這最愛看的書，就是紙妖化形的那一本。

    當年紙妖化形的時候，他就在旁邊看著，他很是明白，紙妖並不是人們口中的妖，而是靈，是書靈，是為大家傳遞幸福的。

    所以當紙妖化作人之後，他是第一個帶著紙妖出去的。

    這一去，引起了鎮上劇烈的轟動，不一會兒，紙妖就成了鎮上麵的吉祥物。

    小魚兒得意揚揚還以為自己做了一件特別好的事情，可怎知一個月之後，一個道士的到來，讓所有的事情都變了。

    小魚兒眼睜睜的看著受到萬人追捧的紙妖變成了爛在地裏的臭泥，他簡直是心如刀絞。

    他用盡全力的想要從那些人的身下救下紙妖，可是小小年紀的他在那個時候實在是太弱了。

    根本動不了一兩下，就被前麵的人壓得死死的。

    他看著紙妖被綁，看著紙妖被捅，更看著紙妖的傷口從滴著鮮血再到慢慢的結痂，再到最後破滅。

    他隻覺得今日所有的一切都是他造成的。

    若是當初他沒有將紙妖帶出去，沒有把紙妖介紹給身邊的人，是不是他現在就健健康康的成長，不再受任何人的欺負了。

    他是這樣想的，而且一直都這麽想著。

    越想，小孩越難受，越想越難受。所以這百年來，他幾乎在折磨和煎熬中度過，硬生生的將充滿希望的孩童，過成了現在這般不仁不鬼的模樣。

    聽到這兒，陸予淮都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紙妖作為一個百年受辱的人，受盡折磨，化成厲妖，終不可輪回。小魚兒作為一個百年愧疚的人，也是熬盡了煎熬，磨成了這般鬼樣，不知何時是個盡頭。

    這兩個人，一個為恨，一個為愧，說不定他們在一起真的會碰出什麽火花。

    緩緩的拿出內丹，按照這禾凝的吩咐，將紙妖的投影再次放到木雕上。

    而這一次，紙妖看著麵前的人已經沒有了任何的波瀾，“要殺要剮就隨你們便吧，別再搞那些無用的東西了，隻要我能夠出來，我一定要屠盡這天下所有的人。”

    熟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那一刻，小魚兒在封閉的空間裏，仿佛是出現了一陣光。

    他猛的從漆黑中竄了出來，三下五除二的功夫就衝上了木雕前方。

    “戈永，戈永！”

    聽到這兩個字，紙妖的身體明顯異常。

    這是他的名字，這是他真正的名字。

    從他出現到現在沒有一個人能夠叫出自己的名字，可唯獨前麵這個人叫出了。

    紙妖緩緩地移過了頭，當目光放在小魚兒身上時，他激動的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這是他的玩伴小魚兒。

    這是小魚兒。

    奮力的用手摸著小孩的肩膀，那一刻他就像是看到了自己的親人一樣。

    “你怎麽會在這，你怎麽會在這！”

    當初被人類綁在十字架上，所有的人都對他置之不顧，隻有小魚兒用盡全力的幫他助他，讓他逃跑。

    無數次，紙妖從逃竄中抓回來，小魚兒就從人群中打回來。

    兩個人滿身傷痕，相依為命。

    直到最後一次，他被抓回來後，他再也看不到小魚兒了。

    他還以為，小魚兒被這些人給打死了，所以他恨他怨，在這些怨恨中，他把自己一步一步的逼向了絕路……

    沒想到今時今日，他竟然還會看見小魚兒出現。

    激動，開心，愉悅，一時間，他都不知道該怎麽形容自己的心情。

    手掌在小魚兒的身上摸索著，可就在他摸著對方頭顱的瞬間，他的動作停下來了。

    因為他發現了，小魚兒沒有變化，一丁點變化都沒有。

    剛認識小魚兒的時候，小魚兒也就五歲，身材也隻有小小的那麽一個，可現在小魚兒還是這個樣子，就連身高都沒有一點點的變化。

    他驚訝的看著對方，突然間他，似乎是想起了什麽，摸著小魚兒的手都逐漸的顫抖了起來，“你別告訴我，你別告訴我，這些年你都在鎮上過的！”

    因為他以為小魚兒死了，所以他對鎮上的人用的都是最嚴厲的咒語，可麵前的人顯然是他咒語中產生的物品，他雖然心知肚明，可他還是想要從嘴對方的嘴中得到一句否定的話。

    隻可惜，對方並沒有讓他如願以償，反倒是直接朝著他跪了下來。

    “戈永，對不起，這些年都是我的錯，要不是當初，你不會變成這樣，我以為我帶你出去會讓你的生活變得好起來，可是我真的沒想到會發生那些事情，都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是我無能，才讓你受到了這麽多的折磨，是我人言微弱才讓你變成了現在的惡魔，求求你，放了他們吧，就算是為了自己放了他們吧。”

    為了自己放了他們。

    與陸予淮他們糾纏了這麽久的日子，他聽到最多的話就是，這些人是無辜的，放了他們吧。

    很少聽到有人會對他說，為了自己，放了他們。

    唯一跟他說過這個話的就是禾凝，那時候的他根本就不領情，可沒有想到這一次再見故人，對方竟然和他說出了一樣的話。

    “為什麽，為什麽你會讓我放了他們，你難道不恨他們嗎？是他們讓我們變成現在這個樣子的。”

    “我恨，我當然恨，可那又能怎樣，報了仇難道心裏就能舒服了嗎，戈永，這些年你不是一直在報仇嗎，你開心嗎，你幸福嗎！”

    聽到這話，紙妖想起了禾凝為自己殺石寬的畫麵。

    他明明知道石寬就是當初害死自己的那個人，可是當他看著石寬就這樣死在禾凝的手中時。

    他心裏還是難受的。

    說到底，他自始至終想要的都隻是一句道歉而已，他不想讓人死，他不想讓任何人死，就算是傷他最深的石寬，在他剛剛出來的一個月裏，也是用著最熱烈的熱情保護著他。

    隻是，太多的事情堆積在心裏，他很多都忘了。

    “放了他們吧，放了他們吧，就當是為了我也當是為了你，就放了他們吧。”(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