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演雖看著茗若去休息，自己卻斟一壺清茶在院中自飲，一邊把弄著茶杯，一邊抬頭望著月亮，不知在思索些什麽。尋白安靜的陪在一邊。

    “殿下！”

    段演正出神，卻聽到茗若的聲音從院門傳來，兩人住的臥房和書房僅一牆之隔。轉頭看去卻見茗若帶著一臉茫然的雨殤從隔門快步趕來。

    段演忙站起身迎上去，卻見茗若隻著輕薄的襦裙，但妝發整齊，完全沒有要休息的意思。

    段演一臉無奈的在心中歎了口氣，隨手脫了自己的大氅。一邊給她披上，一邊道，“夜深露重，多少加件衣服。。。你想到什麽事了，這麽急著找我？”

    “殿下，有人見到林生的小廝了嗎？”茗若一邊隨手攬緊衣服，一邊向段演問道。

    “小廝？”

    “對。就是今天白天跟在林生身邊的小廝。他今天一直跟在林生身邊，應該是他的貼身隨扈。可是從林生出事到現在，不管是滿夏還是宴場，我都沒有看見他。”

    段演靜了一瞬，轉頭望向尋白，尋白也一臉凝重，“屬下也未見到他。”

    段演略一思索，“吩咐下去，不論死活，務必盡快找到這個人。”

    尋白領命，剛要轉身。段揚卻一臉嚴肅從外麵急匆匆的衝了進來，看向段揚沉聲道，“三哥，不好了，二皇兄來了。”

    “你說什麽？”段演麵色一凝。

    “咱們安在山莊外的哨兵剛剛來報的。二皇兄帶著一隊人馬，從都城方向一路策馬而來。守門的看到皇兄的腰牌，怕聲張沒敢攔他們，現在已經進了莊，皇兄身邊有一個小廝模樣的人，帶著他們一路朝著梅苑的方向過來。聽說還有一位身著刑部服飾的官員在其中，估摸用不了多久就會到這了。”

    段揚簡明扼要的向段演匯報完，又皺眉補充道，“二皇兄來意不明，我叫咱們的人按兵不動了。。。不過三哥。。。他們人不少，又直闖山門，動靜不小。怕是到不了明天，就會傳遍整個山莊了。。。。伊布那邊。。。怕是鐵定驚到了。。。”

    段演聽了段揚的話，垂眸不語。

    “刑部？元王段穆？” 身後的茗若輕飄飄的笑了笑，“怪不得~原來林生是給自己找了個新枝頭啊~~”

    段揚疑惑的反問道，“什麽意思？。。。你是說。。。二皇兄是為了林生的死來的？可是。。怎麽可能，我們二皇兄才不會為了區區一個庶出的世家公子賣這麽大力氣呢~”

    “有什麽不可能的，林生的死活未必重要，卻是個絕佳的借口。抓捕伊布，可是許多人求之不得的差事吧？”茗若不在意的揚揚眉回道。

    “二哥若是到了臨水閣，就沒有轉圜的餘地了。阿揚，你和我一起去迎二哥。”段演忽略茗若話中對段穆的莫名鄙夷，開口道。轉身又看向茗若，猶豫一下，語氣不那麽確鑿道，“茗若，這邊有我處理，你回去休息。”

    茗若看了看段演的臉色卻意外的痛快應道，“好。”

    段演段揚兩人前腳剛離開院落，茗若就轉身招過雨殤，“我們走。”

    “啊？去哪？”雨殤一頭霧水的問道。

    “去偷聽。”茗若邊麵不改色的說道，邊抓著雨殤向外溜去。

    ——

    尋香苑主廳

    茗若猜到段演會把段穆引到這裏交談，便提前帶著雨殤躲到素錦的隔斷後。

    果然沒過多久，便見到傳說中的元王段穆打頭疾步進了主廳。茗若從隔斷的縫隙看去心中默默感慨，不愧是皇室子弟，果然各個人中龍鳳，各有風采。

    與段演的儒雅溫和，段揚的率真灑脫不同，段穆整個人由內而外的散發著貴氣，即使深夜匆忙趕來，仍是一絲不苟，儀容端正，整個人像是把“貴”字刻在了腦門上，不管出現在哪裏，都不會被人忽略。

    茗若打量著段穆的時候，段穆已經在主位坐下。段演和段揚則站在下首，並未入座。

    茗若剛回過神，便聽到段穆略顯刻薄陰鬱的諷刺道，

    “嗬，三弟近些年都不喜政事，隻顧舞文弄墨，這次伊布逃竄而來，三弟突然自薦，從父皇那求來了抓捕伊布的差事，我還以為是有了什麽不得了的手段和計劃，還替父皇欣慰許久。

    現在倒好，這都多久了，人呢？山莊守衛如同虛設，我們浩浩蕩蕩一行人都到了梅苑了，你才收到消息？！你是生怕伊布不跑是吧？”

    段穆語氣不善，開門便對段演一頓訓斥，段演卻是一聲不吭，垂手而立，甚是恭敬。段穆的訓斥毫不留情，茗若在隔斷後聽的心中煩悶，手中的紈扇握的越來越緊。

    反倒是段揚替段演不忿，開口替段演辯解，“二皇兄，您剛來不了解情況，那個伊布很是難纏。我們已經盡力搜查了。而且。。。您明知道我們在這設伏抓伊布，您還風風火火的帶人來，擎等著打草驚蛇，您說您這不是搗亂嗎，我們。。。”

    “放肆！沒大沒小，這是你和兄長說話的態度？！”段穆厲聲喝斷段揚的話，“哼，從小就沒出息，現在跟著你三哥，更是越來越胡鬧！越發的沒規矩！盡力搜查？我看是盡力玩樂吧？”

    段穆話鋒陡轉，諷刺道，“三弟不是向來最是潔身自好，不近女色的嗎？這回怎麽了，一個下賤的妓女，就把你的魂都勾走了？哼，放著那麽多大家貴女，你連正眼都不瞧，現在聖命在身，卻不思正事，整日與那女子花天酒地，四處玩樂，成何體統！”

    聽到段穆提到茗若，段演臉色微變，但仍未答話，隻是垂手靜立。

    段穆見此，氣勢更勝，“你不要以為你不說話，就可以把此事蓋過去。若你隻是與她荒唐，那是你私德有虧，我也懶的管。不過，你現在為了她，公然包庇殺人凶犯，那便是有違國法，我絕不會坐視不理！”

    聽到段穆義正言辭說完這段話，一直安靜的段演終於開口，平靜的總結道，“原來二哥此番匆忙前來，是為了林生遇害一事。”

    茗若在隔斷後終是忍不住莞爾一笑。

    另一邊，段穆聽了段演的話氣勢一滯，沒想到自己又是壓製又是激怒的鋪墊了半天，段演一句話便避重就輕的先把他此行的目的給定了下來。

    段穆被打了個措手不及，下意識地反問道，“不然呢，三弟以為我是來和你搶功的不成？”

    說完才發覺不妥，又正了正衣著開口道，“林生是當朝三品大員之子，就這樣平白無故橫死暴徒手中，你身為親王，竟然公然袒護凶犯？。。。他的隨身小廝連夜奔馳向我求救，說我們素有雅望的彧王殿下，竟然為了一介風塵女子顛倒黑白，求我出麵為他家少爺做主。。。

    我與林生雖然隻有數麵之緣，但是感念小廝忠心護主，也是擔心你當真胡鬧到不可收拾，便連夜請了刑部郎中羅大人與我一同前來。本王即在，便容不得你胡來。那個凶犯在哪？”

    段演聽了段穆的話，幾不可察的歎了口氣，溫聲回道，“回二哥，溫無言、林夫人、侍女阿彩以及其他涉事的公子，目前都暫押於落梅苑。人命關天，小弟不敢擅專，已經派人回都上報府衙，想來明日便會有人前來，隻是沒想到二哥來的這麽快。溫無言身處嫌疑，卻並無切實證據證實他是凶犯，還請二哥明察。”

    “哼，你到現在還想維護他。事實如何，張大人自會徹查清楚，你最好避嫌，不要再插手。既然人都在落梅苑，那本王便直接入駐落梅苑，徹查此事。至於那個女人，隻要她安分些，我看在你的麵子上可以不動她。你們好自為之。”

    段穆撂完話便離開，留下一室安靜。(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