映著刺耳的叫嚷聲，茗若甩甩頭讓自己清醒一些，又好奇的偷偷向身邊幾人看去。

    薄中依舊正派，看著這種豔舞似是頗為不喜，一副興趣缺缺的樣子，低頭喝著酒。

    一旁的段揚興致勃勃，目光像縫在了舞姬的身上，不過神情坦蕩，倒是沒什麽猥瑣的跡象。

    茗若又轉過頭去看身邊的段演，卻不想段演正帶著一副玩味的笑意看著她，茗若臉上一紅，躲開他的目光低聲道，“殿下怎麽不看美人？”

    “我不是正看著呢~”段演低笑著回道。

    茗若聽了這話，臉色更紅，複又抬手飲盡杯中的清酒。

    段演見此笑意更盛，回身取過桌上的酒壺，為茗若和自己斟滿，在茗若耳邊低聲道，“自然是你的舞跳的更好~”

    卻是回了茗若曾經的調侃，還反將一軍。

    兩人身邊的薄中目光沒有焦點的看著舞台，卻微微歎了口氣，臉上帶了絲嫌棄，朝離兩人遠些的地方挪了挪。

    嘖嘖嘖，真是世風日下。。。

    一如既往的敗下陣來的茗若，決定轉移話題，便複向舞台看去。

    此時，舞姬已經開始了第三支舞曲。不同於前倆首的靡靡之音，樂曲以鼓聲起，逐步加入木魚、絲竹調和，曲調平和中隱隱透出一絲凝重。舞姬的舞蹈也不再是扭動嬌媚之態，舞姿大開大闔，纖瘦的身姿卻頗露出幾分莊重和氣勢。

    場中也隨著這份凝重安靜些許。

    正和茗若逗趣的段演卻轉頭看向場內，疑惑道，“嗯？這曲子。。。”

    “怎麽了三哥，這曲子蠻怪的，我從來沒聽過，你了解？”段揚適時的問道。

    “沒聽過。”段演痛快的否認，又接到，“不過。。。這曲風聽起來，倒是有幾分像烏衣國內一些部族祭祀的樂曲。”

    “怎麽會？青樓舞館怎麽會用祭祀的樂曲獻舞，你確定沒記錯？”薄中也好奇道。

    “我樂律不如殿下，不過這舞。。。”茗若看著場中的舞姬，眉頭微皺，語氣中也帶著疑惑補充道，“倒似祭天之舞。”

    段演茗若一人擅樂一人擅舞，兩人合力認證的事，自然不會相差太遠。

    隻是幾人卻是更加迷惑，在這旖旎的場合，怎麽會突然現此清流。

    正說著，樂聲減弱，鼓聲突顯。

    隨著敲擊的節奏，舞姬抬手在鬢間取下了一支樣式繁複的步搖，步搖下綴許多珠玉，舞姬似是把它擬作手鈴，輕輕搖晃，腳下則襯著鼓點快步輕踏，似有規律陣法般，直踏到了酒壇旁。

    舞姬插回步搖，伸手抱過最上的青瓷酒壇，將酒壇的蓋子隨手掀開，回身旋轉，舉起酒壇向自己的頭頂緩緩倒下。

    酒壇中清澈的酒釀隨著旋轉的律動，形成透明的水簾，灑落在舞姬的頭上身上，短暫減弱的樂曲聲也複又隨之高昂激烈。

    舞姬的衣衫浸濕，更加貼合身形，玲瓏曲線盡顯，四周樓間見此突然又是一陣喧鬧叫好，而那中間更是夾雜著尖銳調戲的口哨聲，襯的場麵更填一絲風流。

    段揚抬頭向口哨聲尋去，也見到了對麵黛眉閣上正恣意風流的公子哥，當下也是一愣。

    這個人，他倒也見過。

    “哎？那個人，不是那天在碧水閣鬧事的少年嗎。。。”段揚轉頭看向茗若問道。

    茗若順著段揚的手指看去，果然見到了滿臉紅暈，喜笑顏開，左鶯鶯右燕燕，一副紈絝模樣的公子哥，墨矣。

    段演看到茗若的臉色，默默歎了口氣，

    唉，這可不是姐夫不幫你。。。

    想著一會兒墨矣將會有的下場，心中為墨矣默哀，

    真真是人倫慘案。。。

    “啪！”

    茗若正盯著墨矣，忽然目光被舞姬又吸引過去，

    卻見舞姬隨手將倒盡的青瓷酒壇摔碎在地上，轉身熱烈旋轉著回到剩餘的酒壇邊，

    俯身抄起兩壇一個旋身朝天上猛的扔出，又回身抄起兩壇，迎著下落的酒壇擲去。

    “啪！啪！”兩聲撞擊碎裂的聲音響起。

    四壇酒在空中相遇，擊的粉碎。

    酒水和酒壇碎片散落整個舞台。

    落下的碎片鋒利的劃過舞姬的身體，

    舞姬似毫無知覺般繼續熱烈舞動旋轉著，

    帶出傷口處陣陣血色落下。

    眾人被這略帶殘忍的美感震撼，

    一時間，場中隻剩渾厚的鼓聲和激昂的竹笛聲相互牽引呼應，渲染著舞台上的驚心動魄。

    “嘭！”

    一聲巨響，眾人抬頭驚的一抖。

    抬頭巡音望去，卻見黛眉閣的頂樓一扇窗戶被人撞碎，一男一女，僅著絲縷的身影糾纏著破窗而出，在眾人的目光中倏然墜下。

    下落速度很快，但是樓層頗高，眾人也因此在這窒息的瞬間清楚的看到，

    女子在飛出屋子之時，從麵前男子的脖頸處拔出了一根發簪，帶出了飛濺的鮮血。

    回手卻是毫不遲疑的將發簪調轉，又刺入了自己頸中。

    下一瞬，兩人便一起摔在了黛眉閣樓前的空地上。

    變故乍起，伴舞的奏樂也停了下來。

    卻不想，在眾人驚呼尖叫的混亂中，

    被人冷落的舞台之上，江南舞姬捧起了最後一壇酒，默默酹酒於地。

    然後從懷中掏出了一支火折，單手彈開猛地一甩，

    火折複燃。

    “啪！”

    卻是空酒壇再次摜碎在地的脆響，

    眾人驚訝望去，

    卻隻見到，

    瞬間被火焰吞噬的舞姬。

    場麵太過殘忍刺眼，

    段演幾人也被巨變震驚，茗若卻是身手反應比腦子快，撲棱著就要飛身出窗外。

    卻被身邊反應更快的段演一把攔住，

    “茗若！”

    旁邊的薄中和段揚也被茗若嚇了一跳，薄中急道，

    “你做什麽？！”

    “救人啊！”茗若掙紮著向段演喊道，“旁邊就是河水，說不定還有救！！”

    “茗若！你冷靜點！”段演冷聲製止，加大力氣將茗若摁在懷裏，看了眼窗外，複又沉聲，

    “她一心求死，來不及了。”

    幾人看去，

    火焰順著烈酒已引燃整個舞台，

    茗若若是飛身過去，甚至都無處落腳，

    舞姬被烈火炙烤，

    整個人影在一片火光中扭動掙紮，仿佛世間最殘忍的舞動。。。

    火焰劈啪聲響，

    陣陣焦味和烤肉的味道彌散，如同毒藥般腐蝕著眾人的神經。

    杏花台隻有浮橋連接，火勢一時過大，周圍的人即使想救火也難靠近。

    茗若感覺自己的手腳冰涼，卻也不再掙紮，

    段演感到懷中的人安靜下來，便輕輕放開了手。(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