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是，好看的。”司徒皖道，方才還一臉堅毅果決的人，此刻竟然因為緊張話都說不利索。

    司徒皖以為他說了那麽冷漠決絕的話，依著白離的性子，怕是不會再多看自己一眼。

    是以當白離這般站在他麵前時，他內心除了驚詫，還有抑製不住的歡喜。

    一襲黃衫的女子，沒了厚重華麗的宮裝，梳著尋常閨中女子的落月髻，斜墜著玉色步搖。

    沒了盛氣淩人的公主威儀，多了幾分未見過的溫潤雅靜。

    “你要讓我一直在這兒站著嗎？有些冷。”白離問他。

    一聽她說冷，司徒皖下意識的就想上去抱她，走出了一步才恍然回神。

    他僵硬地停下來，隻道：“公主此時前來，是有何事吩咐？”

    白離卻並不理睬他那公事公辦的疏離語氣。

    而是徑自走進書房內，走到紅木寬椅前坐下。

    司徒皖欲言又止，到底沒再多說什麽，隻吩咐候著的下人去拿火盆，而後自己親自去把敞開的窗戶關了起來。

    白離也不說話，隻單手撐著頭，好整以暇的看著默默關窗戶的人。

    司徒皖關上所有窗戶，見白離直直的盯著自己，也不說話，眼神更是帶著自己看不懂的神色。

    不似歡喜，也沒有憤怒，他心中忐忑，不知白離究竟想要做什麽。

    下人送上火盆，又將暖爐恭敬地給公主呈上，待人一走，房內又是一種詭異的寧靜。

    白離抱著暖爐，眼睛卻依舊看著他。

    司徒皖下意識的不敢看她的眼睛，目光下意識的移開了。

    白離卻是漫不經心地開口道：“我方才去看了李婉。”

    司徒皖神色漠然，隻抱拳道：“她從前犯下的所有錯，皆因我而起，一切都是臣的錯，還請公主能夠饒她一命。”

    白離嘴角帶上了微淺的笑意，“司徒皖，你跟我說實話，你喜歡李婉嗎？你隻要和我實話，我便饒了她。”

    司徒皖沉默片刻，垂著眼道：“公主說的對，我是喜歡她。”

    “是嗎？你看著我的眼睛，再說一遍。”白離沉聲道。

    司徒皖負在身後的手掌微微顫抖，他強壓心神，抬頭直視著她的眼睛。

    “我……”

    我怎麽可能會喜歡她，自始至終，我心裏想的，腦海裏裝著的，都隻有你一個罷了。

    你是我的堅持，更是我畢生所守護的信仰。

    然而，這些話，他有什麽資格再說出口呢！

    司徒皖腦子裏編撰的謊言，說好了要遠離她的那些決絕，在此刻白離沉沉的目光中，似乎都變得不堪一擊。

    他說不出口，那些可能會傷害她，可能會讓她傷心難過的話，他一句都說不出口。

    白離忽而噗嗤一聲笑了。

    “你為何要在園子裏種滿白菊？”白離沒有逼迫他，而是突然開口道。

    司徒皖抿了抿唇，“臣覺得……此花甚美。”

    白離接著道：“你為什麽要把王府選擇這裏，明明當初皇上給你的府邸不是這裏。”

    司徒皖心下有些疑惑，不知道白離意欲何為，隻能道：“隻宅子裏有溫泉，臣喜溫泉沐浴。”

    “那你又為什麽要在軍中下死令，不準別人議論我分毫。”白離咄咄逼人的問。

    “議論/公主，本就該死。”司徒皖道。

    白離笑意更深，“沈嶺，你從來就對我說不了慌，從前是這樣，現在也是如此，可惜我知道的有些遲了。”

    司徒皖不可思議的看著她，“你叫我什麽？”

    白離放下手中的暖爐站起來，她一步步朝著司徒皖走去。

    “我怎麽會這麽蠢，覺得你會喜歡別的女人，你從來，都是我的人，不管是從前還是現在。”

    她走至司徒皖身前站定，微微抬頭看他：“你知道嗎？別人都說是我霸道蠻橫，逼迫你，可是他們卻不知道，你每一次見到我，眼中都是不假掩飾的占有和貪婪。”

    “好像要把我吃幹抹盡，拆骨入腹，可我就癡迷於你這樣的眼神，你讓我知道，你是屬於我的，你從來都是屬於我一個人的。”

    “沈嶺，你說過會做我一輩子的小書童，伴我四季輪回，陪我看滄海日落，你還記得嗎？”

    司徒皖還未從震驚中回神，她知道了，她是什麽時候知道的，是誰告訴她的……

    然而白離卻沒有給他過多思考的時間。

    她抬起手摸著他的臉，眼角微紅，“沈嶺，你怎麽敢騙我至此。”

    他所有的計劃，所有的顧做冷漠，都在白離眼角溢出的淚光中分崩離析。

    司徒皖抬手握住她撫摸在自己臉上的手，心疼的無以加複。

    “對不起，對不起……”司徒皖輕聲道。

    你不知道，在離開你的那些年裏，我是花了多大的勇氣才止住自己不去找你。

    一個罪臣之子，頂著這樣的身份，又怎麽可能配得上翱翔於天的鳳凰。

    他拚命讀書、練武，從早到晚，一刻也不敢停下來，隻要一停下來，腦子裏就會不停的想白離。

    想知道自己死了她會不會傷心難過，又怕她會忘記自己，等到自己回去的時候，早已有人在側。

    不行，她隻能是自己的，誰都不能從他手中把人奪去。

    每一日都要靠著暗閣送來的關於她的消息，才能睡得著覺。

    他隻想快一點，再快一點，隻有自己足夠強大，才配站在她的身邊。

    直到他終於羽翼豐滿，學成歸來，站在三尺明堂山，再次見到了他的光。

    那個他魂牽夢縈的女子，盈盈的看著他笑，告訴他，“小狀元，本公主看上你了。”

    那一刻，他覺得所有的付出和努力是值得的。

    他的阿離，又回到了他的身邊，他終於不用隻在夢裏才能看見她。

    司徒皖再也忍不住，他將人抱進懷裏，埋首在她的頸窩處，貪戀的感受著她身上的香味。

    “阿離，我隻是害怕，我怕你怨我明明活著卻不來找你，更怕逆臣之子的身份被人知道，便再也不能在你身邊陪著你了，我害怕……”

    白離的淚自眼角滑落，若這一切，真的都是自己逆天帶來的懲罰，那這一刻，她有些後悔了。

    第一次對自己的堅持和執著產生了懷疑，明明她隻是想要每個人都好好的。

    她隻是想要二哥能當個好皇帝，想要白熾能夠安穩度日，想要司徒皖能夠活著，為什麽這麽難。

    二哥依舊失蹤了，白熾也沒得到他要的安穩，司徒皖呢，背負著那樣的血海深仇，卻還守著她，守著害死他全家的仇人之女，他真的開心嗎？

    若真是如此，那她的堅持到底有什麽意義。

    這一瞬間，白離覺得一種無力感遊遍全身，她閉上眼睛，聲音嘶啞道：“司徒皖，我們成親吧，我想嫁給你，我想死後，同你葬在一處，再沒有人能把我們分開。”(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