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同時，也在委屈自己。

    隻是那份牽腸掛肚的情思還未入肺腑，此時抽身，尚能說服自己罷了。

    略顯疏離的語氣，聽得莫嚴瀟灑倜儻的麵容也漸變苦澀。

    可莫嚴在敬文這畢竟還是那個沒臉沒皮的三皇子，苦澀飛快被他斂去，依舊笑得燦爛。

    “敬文莫不是在擔心我的情況？放心，父皇生氣歸生氣，不會真拿我如何的。”

    明帝統共隻有四子，太子早亡於奪位之戰中成了他心中永遠的痛，四皇子莫湛又天生腿疾無登位資質，剩下二子莫堯和四子莫湛，不管毀了哪一個，都無異於給另一個定下了順理成章繼承大統的名分。

    倘若這兩位皇子都狼子野心，不甘於乖乖當一個太子，妄圖早早接手帝位，他除掉其中一個，無異於在給兒子排除阻礙，給自己製造危險。

    大夏的江山隻能交到莫家人手裏，但絕不會是現在。

    明帝那隻老狐狸連敬文這個未見得會幫皇子爭位的隱患都提防萬分，又怎麽可能去動搖這其中的平衡呢？

    夏荷苑內瞬間歸於沉寂。

    權勢的平衡，慣來就是明帝擅長的。

    若非顧忌過甚，就連敬家想必也會被他留下，與風太傅所代表的勢力相互挾製。

    可惜敬家權勢地位之高，已至極限，讓明帝感受到了深深的危機。

    至於兩位皇子之間的平衡問題，莫嚴不明說，敬文也能想得到。

    她心知，一旦開口，無論用上怎麽的語氣，都會被莫嚴打蛇隨棍上。

    是以，未對莫嚴的話給予任何回應，隻是斂下眸子，繼續清理著手中的果子。

    敬文這一安靜，莫嚴的調笑便少了兩分趣味，多了三分認真。

    “敬文，你我已被拴在了一條船上，躲避也是無用的，倒不如大方接受，共同麵對。”

    如此勸解，換來的依舊是沉默。

    敬文仿佛鐵了心不搭理他一般，隻顧垂頭釀著自己的酒。

    莫嚴的臉上頓時多了幾分無奈。

    他倒是有心直接上前將敬文的臉捧到跟前，讓她無法忽視他。

    可一想到那日賦詩會，敬文那幅欲哭不哭的模樣，莫嚴隻得繳械投降，將那點逼迫她麵對的心思收了回去。

    莫嚴一拂袖，直接坐在了旁邊，微仰著頭，看著敬文手腳利落地收拾著釀酒的果子。

    被他這樣眸光灼灼地盯著，敬文心緒難平，手上不穩，一個果子接連掉了幾回。

    見此情狀，莫嚴的麵上露出了幾分欣喜，眸子燦若星辰。

    果子再度掉落，竟是連籃子都沒進，跌在桌上咕嚕嚕地就滾到了莫嚴的跟前。

    敬文伸手去撿，卻被莫嚴連手帶果一把抓住，嚇得當即朝後退去。

    可手還被莫嚴緊緊拽著，她這退，也不過是略盡人事罷了。

    “三皇子，我可以幫你得到你想要的，但請你放過敬家，放過我。聖上對你疑心已起，你眼下該多花心思在聖前表現自己，而不是頂著風頭，來敬家拿我尋開心。”

    退無可退，敬文隻得掩下心頭的酸楚與激昂，語氣無波無瀾地勸道。

    莫嚴想要帝位，她可以想方設法助其一臂之力，但絕非以頂風作案這種方式。

    敬文如此決意，卻未覺察到自己的心境已從獨善其身護住滿門轉變成了同舟共濟願得其所。

    聽了她的話，莫嚴眸光一斂，鬆開了手，認真問道：“敬文又怎知我最想要的是什麽？”

    敬文心跳一滯，直覺他話外之意，她才是他最想要的。

    念頭剛起，敬文便覺得本該感受不到他掌心溫熱的手背突然變得灼熱難耐起來。

    沒法再同越發認真的莫嚴共處一處，敬文端起盛果子的籃子就要回屋。

    莫嚴的眸中掠過失望之色，垂眸之間，卻將眸光落到了春桃放在桌上未拿走的醫書上。

    敬文剛走出涼亭沒幾步，突然就聽見身後一聲悶哼，仿佛是遭受了什麽巨大的痛苦卻仍強自忍著一般。

    她下意識的便回頭望去。

    隻見莫嚴捂著胸口，眉頭緊蹙，露出一副極為痛苦的神色。

    “三皇子別鬧了，這種事情可不能拿來玩笑。”

    習慣了莫嚴的各種調戲，敬文第一反應便是這個，眉頭一擰，開口教訓了起來。

    話雖如此，她的腳步卻還是不自覺就回到了涼亭。

    莫嚴卻是白著臉，沒有回話，隻是在她接近時，突然一抬手阻止了她的接近。

    這一反常的舉動立刻就引起了敬文的注意。

    敬文眸光微斂，關切問道：“莫嚴，你到底怎麽了？”

    “敬文，我中了苗疆蠱毒，活不了多久了。”

    淡然的語氣，說的事情卻異常殘酷。

    “你說什麽？”

    敬文心頭一沉，想起了莫嚴曾在苗疆遇到伏擊的事情，當即將手中的果籃一放，上前抓住莫嚴的手，拉上人就要往外走。

    “我們去晴明山尋師傅給你醫治，我姨母不也是中了苗疆蠱毒嗎？現在不也一樣活得好好的？師傅的醫書卓絕，一定有辦法的。”

    這番言行，讓莫嚴心頭多了幾分激昂。

    縱然敬文嘴上不肯承認對他有幾分動心，可她的言行已經說明了一切。

    莫嚴反手握緊敬文的手，直接將人帶進了懷裏，將眸中一閃而逝的酸楚掩下，嘴角一彎，笑道：“敬文這般心係於我，我又如何舍得放手呢？”

    “莫嚴！你怎麽能用這種事情來戲弄我？”敬文氣極反笑，直接抬手將人往外推拒。

    “敬文，從始至終，我對你的心思都沒有半分虛假，所以莫要再將我往外推了。倘若哪日我真被推開了，或許就永遠都不會回來了。”

    好不容易將人抱進了懷裏，莫嚴又哪裏舍得放手？

    敬文聞言正在推拒的雙手一僵，頓時就紅了眼。

    “莫嚴，你為何總要逼我？難道非要我承認對你有意，你就高興了嗎？我們的未來呢？敬家的命運呢？這些都可以不管不顧了嗎？”

    倘若不是莫嚴借著生病的幌子，她又怎麽會把自己小心藏匿好的心思展露出來？

    如今莫嚴連這樣的話都說出來了，無非就是要她做個決定罷了。(www.101noveL.com)